《[洪荒]重生魔祖》伊甸雨

13、不周

　　大荒之隅，有山名不周。
　　传说立于天地西北的不周山是唯一的登天之径，又传有混沌初开之时诞生的先天灵宝散落山中，更为它添了几分神秘之色。
　　欲登山修仙得道的凡胎多如牛毛，然而这片圣地虽对修仙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长年寒冷。可是自盘古开辟天地后，竟从未听说过有生灵在不周山上得道——或是受不住刺骨冰寒，或挨不了山中的寂寞苦修。无论原因为何，那些慕名而去的凡胎自上山后，就如无声蒸发了似地，一律有去无回。

　　罗睺和蚯蚓初到不周山脚时，已觉遍体生寒。抬头望去，山腰间缭绕着仙气云雾，朦朦胧胧将山中胜景笼住，使人看不真切它的真面貌。
　　寒风倏过，从山顶捎下一阵隐隐约约的果香芬芳。蚯蚓盘起身躯，不由得点头叹道：“闻道不周山中有嘉果，果实如桃，味美而食之不劳，想必传说不差。”
　　将蚯蚓的话直接当成耳边风，罗睺才懒得管它什么果子不果子的，就算如今有仙丹金玉堆在他眼前，他都视之如粪土。
　　此时此刻，罗睺的心早已被另一件事给占据。
　　他凝神望向落满雪霜的曲折山路，心脏狂跳犹如擂鼓，竟是喜忧参半。
　　——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就在此地！

　　“造化玉牒……”
　　罗睺喃喃从齿间吐出四字，声音低沉微沙。只因他心中欲望渐明，连带着话语都带了几分诱惑的魅意。
　　蚯蚓听得不甚清楚，扭头一望罗睺：“道友方才在说什么？”
　　罗睺不答，他一动兔耳，毫不犹豫地迈开四条小短腿一颠一颠蹦上山去。
　　“道友！”蚯蚓慌忙紧跟罗睺往前游去，修长的身躯在覆盖了薄薄银雪的地上滑出一道弯曲的痕迹，只见前面的黑色绒团一支箭般地往山上蹿，也不顾肉爪上挂满了晶莹的冰珠。
　　罗睺头也不回地朝山上狂奔。不周山中寒气刺骨，但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他只觉有一股灼热的真气游走全身，使他浑身颤粟不已。

　　偌大的不周山上人影罕见，愈往山中深处而去，便越有浓厚丰盈的灵气承绕四周，使人有在九天之上漫步的感觉。这样的一方灵山福地，不愧是先天至宝落地之处。
　　罗睺自信满满地勾起唇角：不周山的灵气如此丰厚，却不是无端而来，这说明造化玉牒依旧栖在山中。他才不信鸿钧在自己之前已经来过——如今早着先机抢在鸿钧的前面寻到玉牒，看那臭牛鼻子还怎样悟道，做哪门子的圣人！
　　——到时候，成为刀下亡魂的便是鸿钧，而并非今世的自己！
　　罗睺边想边大步往前蹦去，谁知他太过心急，忽然一头撞上一块岩石，顿时往后倒仰咕嘟咕嘟地滚了几下。

　　紧随在后的蚯蚓哭笑不得地伸尾挡住那团毛茸茸的墨球，免得罗睺一路圆润地滚下山去。只见小兔子又是蹭毛又是摆耳朵地将身上的雪珠抖掉，又将重心移到后腿上面，欲继续赶路。
　　“道友且慢。”罗睺这样狂野的动静，蚯蚓怎会没有察觉端倪，遂开口问他，“道友是否在寻找些什么？”
　　“与你无关。”
　　罗睺现在一心扑在造化玉牒的上面，哪里还顾得和蚯蚓细细详说。就算他有那个解释的时间，罗睺也不愿将造化玉牒的事情说与他人，免得旁生枝节，害自己和玉牒失之交臂。
　　“……”
　　听小兔子的语气如此冷淡，蚯蚓怔了一怔。它随即定神，依旧和颜悦色地问：“那物长得是怎么模样？道友若放心时，便告诉我罢，或许我可相助一二……”
　　蚯蚓此话一出，罗睺猛地愣住了。
　　——话说，自己压根就没见过造化玉牒的真容，连它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啊！
　　罗睺这样一想，本就不安的心情便更加烦躁起来。

　　在前世里，整个大荒都在传说鸿钧得到了玉牒，但恐怕没有一人亲眼见过此物。当然，鸿钧也并非个拿着先天灵宝到处张扬炫耀的笨蛋。
　　况且这混沌至宝并非大白菜、你想要就会自动献身的。要成为天赐灵宝之主，这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字，说白了还是天道说了算。正如鸿钧乃是天道选中的有缘人，他可得到玉牒成圣，成就玄门掌教之尊；反之若无缘时，就算玉牒在你面前，你都视而不见。
　　罗睺蹲在原处，不断地纠结造化玉牒是不是个名副其实的碟子、长得是圆是方、是否会被自己逆天寻到。他立起身子眺目远望：这不周山的方圆不知有几百几千里，像自己这样毫无头绪地乱跑乱找，难道要将不周山每一寸的土地掘地三尺才能得手？

　　不知过了多久，罗睺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他抬眼望天，看见不知何时已从苍穹之上落下了琼玉碎雪，纷纷扬扬而下，为这静谧的仙山平添几分苍凉萧寒。
　　他回头一看，又见蚯蚓早用尾巴卷起一片宽大的枯叶，以它当伞撑在自己的身躯上面。叶子因承受不住雪的重量而一歪，洁白雪珠从叶上滑下，无声地落在蚯蚓身上。
　　罗睺：“……”
　　白雪依然静静降下，罗睺将目光从枯叶上移开，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蚯蚓，张开三瓣嘴欲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突然，他倏地从伞下窜了出去，蹲在一处发闷。

　　“道友？”
　　自来到不周山后，罗睺颇为反常的举止令蚯蚓甚是不解，它忙扭动身躯滑行着跟上前去。在地上游行的尾巴尖依然卷着那张枯叶，看起来就像个扫帚似地，颇是滑稽。
　　蚯蚓凑到罗睺身边欲要再问时，罗睺却抢先一步冷冷地开了口：“虫子，你我就在此处分手罢。”
　　蚯蚓一愣：“……道友这是何意？”
　　“既然已到不周山，”罗睺声音冷清，头也不回，“你愿留便留爱走就走，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办，想来目的不同——我俩就此各走各路，岂不是更好？”

　　罗睺说完以后，蚯蚓呆在原地发起怔来，心中微微一颤。它想不到小兔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蚯蚓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道友，我以为我们同路而行，亦算是……”
　　“虫子，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罗睺马上打断了它，“你我虽然结伴而来，但世上道路何其多？你我走的总不会是同一条。”
　　蚯蚓默然不语，它心知罗睺说的话是对的。就算二人一时同路作伴，但各人俱有各人的追求与缘法。若今日不分开，但是一千年后、一万年后，他们所走的，还会是同一条道路么？
　　——原来到了此刻，不够洒脱的却是自己，小兔子他……竟早已看得通透，毫不拖泥带水。

　　罗睺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走罢。”
　　尾尖悄然松开，蚯蚓将那张为罗睺挡雪的枯叶放在地上。雪花缓缓飘下，不到一会儿便将枯叶覆盖。
　　“既然道友这样说来，我便去了。”
　　蚯蚓轻叹口气，曲起身躯往前挪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道友保重。”

　　蚯蚓又向前方挪了挪，忽然身形一顿，却是神识中响起了小兔子的传音。它心中一喜，忙停下来仔细倾听。小兔子有何话不能直接说出口，却非要这样告知？
　　——“虫子，我并没忘记欠你的人情，将来必定奉还。”
　　蚯蚓：“……”
　　真是一只缁铢分明的小兔子啊……
　　蚯蚓摇摇头，其实它根本就不会真正和罗睺去计较这些。

　　“……道友保重。”
　　温暖而略带感伤的声音回荡在飞雪之间，但这次蚯蚓却再也没等到罗睺的回音。随后，山地的薄雪上渐渐现出一道弯曲的痕迹，缓慢地蜿蜒向前，越伸越远。

作者有话说

　　顶锅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