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阁中（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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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期到达河东之时，方是农忙时节。
风调雨顺，确是不假，便是方看这几日的行程，便可知道，这一年，确是会大成的。
略微享受地微眯起眼，手中牵着白驹惊落，看着不远处阮阮赤脚提着裙边玩得开心，有些好笑。
先于一众羽林军上路，庄衍既将事给交付于她，她便势必做好。随着这羽林军卫，光是气场，便足以令有心之人预见来者何人，何谈做好？故而她这才让羽林军于身后放缓速度，而她与阮阮先至河东，以免去那些过多虚假。
田间小道，比之郢安多了寂静，那是一种简单的美。虞期向远方看去，错综小径大多通向一处——河东最为繁华之处，维城。
堪比国都郢安的繁华之城。
不至维城，枉至河东。
而一城之中，要探听消息，除却田间劳作农户，最最普通之人，即为一城之最为喧闹、繁杂之处。一为赌场，一为青楼。
市井聚地；富商云集。
虞期下意识勾了下唇角。
出了郢安，许是离了那些繁华之下的浮夸远了些，眼不见心不烦，似乎连带着心情都愉悦起来。但她却还是不能离开河东的，因为那里还有苏愈，有庄衍，有阮阮，那些她所留恋的人与物。她的一切可寻的踪迹，皆存于郢安。
唯一一个还能证实她还存在过的地方，有他们关心她的地方。
握紧手中绳索，微微轻叹，惊落默契地打了个响鼻，轻蹭了蹭虞期面颊，些许发痒。
罢了，想这么多又有何用，不若早些做了该做的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维城，大抵又是一个郢安。
流萤阁。甚是清淡的名字，却实为维城风月之所之最。
安置好阮阮，虞期整顿好颜色方入。
奢华至极，流萤阁确是能称得上的。便是墙上浮雕细致，皆以金饰。虞期虽早看惯了皇宫之金碧辉煌，见到也不免一丝感叹。
一地的汉白玉石砖，铺遍屋子的每一处角落，杯具皆以银制，纱布亦是上上丝绸之选。
“公子看着面生，可是初来？”一侧小厮见来了人，忙小步跟上，身着青衣，倒也眉目清秀。
从未独自一人来过这风月之所，虞期斟酌道，“你们阁中最为讨喜之人为谁？”顿了一下，又补道，“来人最多。”
“自然是碧桐，”小厮面露得意，说罢一顿，“碧桐姑娘身价可是贵了，五百金一日，且从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来我们阁中慕名见她之人却只增无减。”
虞期有些好笑，面色依旧清冷，此人之意，竟是怕她付不起吗？但他又可知，便是她身上这一件素色白衣，便可抵千金？瞥了眼身上薄衫，入手顺滑，微微掀唇，“便是她了。”
此人虽是未必合适之选，但便是看看，又有何妨？
说罢，便从怀中取了五百金，置于手中。
青衣小厮一时竟转不过神来，愣了一愣，看着虞期脸蓦地一红，忙接过略一粗看，见大抵对的，不由讪讪。
碧桐，确是个好名。
虞期心下默念半晌，忽觉背后有人看她，循着感觉看去，那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微微有些臃肿。而想要细看，那人却已消失不见。
若有所思，脚下动作不停，直至至了四楼，那小厮似想起什么，“啊，是了，公子，碧桐是不卖身的，她上面有人保着。”
“上面？”一时无言，虞期蹙眉。
“是府尹，府尹之子倾慕碧桐姑娘已久。”小厮说着，掩了口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张望四周。猜着大抵无人听见，方才继续走路。
维州，府尹之子自是权势甚大，只是，她虞期至今何等人物不曾见过，亦不过区区府尹。
虞期不语，小厮本想再说些什么，见她没了说话意思，不由自觉无趣，只挠了下发，轻敲下门，“姑娘，来人了。”
“……请进。”甚是妖娆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些许散漫，微微撩人。
闻其声可断其人。
虞期轻挑眉梢，推门而入。
身后小厮轻阖上门，默默退下。
“当真人如其声。”虞期打量那人片刻，确是姿色上乘，衣着华贵妖娆。
一身红锦外罩纱衣用细线细细勾勒出牡丹栩栩如生，精细得哪怕连一片花瓣都找不出差错，繁复典雅。那人便侧卧在榻上，见人进来，方扶身坐起，慵懒随性却又举止优雅。
便是虞期见了面前人亦觉空气有了一瞬的定格。
“过奖。”碧桐轻敛眉目间一丝戏谑，“妾虽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是不及公子一半的。”随手理顺如绸黑发，直至膝骨。不加其他修饰，倒也令人觉别有一番风致。
虞期清淡一笑，坐至雕花木椅之上，只手倒了杯茶水，“听闻你善四艺。”
碧桐回之一笑，待虞期轻啜一口清茶，兀自道，“公子说笑了，亦不过噱头罢了。三人成虎，虚言多了倒成了‘实’。”
虞期眸底闪过诧异，不禁抬眸细看面前人，“若这阁人皆若你此番，这流萤阁内生意怕是无需做了。”
碧桐只手拢起长发，随性挽了个简单发髻，不缓不急，“自是不会。”
“你便不忧我说出去？”把玩手中杯盏，茶水已凉。碧桐此人，倒也有几分意思的，只是……
“妾虽眼拙，然自视识人却是有些可信的，”如是说道，顿了一顿，“左右看着公子都不似是来调笑的。”
虞期眸光一闪，她确是有事，却又是不对面前此人有如何希望的。不由抿唇，“你如何看得？”
面色一瞬的微僵，不予回答，只笑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妾非多舌之人，公子何必遮掩？且公子既来了此处，想来应是有了些计较。”
虞期沉眸，但见那人眉目轻佻间，细看之下确也不凡，半晌，稍一定度，“我要知的，甚多。”
便是一试，又有何妨？大抵是此人有些故事，但应是与那些个刺史无甚关系的。然稍后留些眼线亦是好的。
碧桐见虞期眉目清冷地把玩手中杯盏，知其半为试探，也不在意，“公子何必，碧桐定尽己所能便是。”
虞期默然，看那人似漫不经心拨弄着衣袂，露出皓腕纤纤，玉镯温润，半晌，笑道，“不错。”
举步走至妆台前跪坐榻上，执笔暗自描眉，唇角闪过了然，“呵呵，但愿如此。”
手中清茶带着浅浅黄绿，泛上微苦，“若你如此看待。”
碧桐只觉手下一顿，铜镜之上，隐约见那人白衣清冷，无甚表情，“公子说笑了，不知欲知些什么？”
虞期抿唇，银质杯盏已有了些手心带着的温度，但水却是凉着的，将杯至回原处，举指轻嗅，并无其他气味，“郕凡十六府千零三十四县，中属郢安为盛，而维州次之，故素有‘南郢北维’之称，昔人言之：‘烟火三万’，人丁兴盛，河东凡十七州百一十县，却不知这维、鄯、乘三州如何。”
碧桐方将眉笔搁下，但见那镜中红衣眉如墨黛，轻撩开几缕发丝至于耳后，“略知一二。河东之州，确如公子所言，间以维城为盛，然维富则富矣，府尹为人奢华，官商一气，不佳；鄯州刺史倒是清廉，却因上任时辰尚短，鲜有政绩；乘州刺史政绩平平，不甚听闻，所知不多，但甚喜诗文，常集乘之文人于雅处饮酒作诗，倒也是个妙人。”
虞期依旧坐于榻上，碧桐说得不紧不急，吐字清晰，虞期竟是禁不住再看那人一眼，入目一身红衣张扬艳丽，那人不知正调着些什么脂粉，但分明跪坐着，背又始终是直而不弯的，“碧桐可知其他？”
似是早已料到，“略知。”
虞期眸底闪过一丝异样，面上只默然听着碧桐细细道出。
而当碧桐终于道完之时，已是夕阳西下。
虞期扶窗而立，酉时的阳光，将天空晕成一片金黄，打在眼上，有些晃神。碧桐理好妆容，侧头看向虞期，“公子以为何？”
白色锦衣，看似简单普通却实为用料上乘，做工无可挑剔，常人怕是看不出来，但她却是一眼便知的。甚为简单的随意束发，更衬得少年面如冠玉，只是面目总也清冷。不过……见多了显贵之人，却愈发觉得面前之人自有一番气质。
非非常之人不能有之。
只是……碧桐面上滑过一瞬的嘲讽与复杂，便见那方虞期蹙眉看着阁下人流不息喧闹模样，道，“甚好。”
“尚且未曾回眸看过，公子何以知道甚好？”轻勾唇角，调笑道。
虞期回头，便见那人一脸盈盈笑意，新妆方成，更显得气质妖艳，“碧桐说笑了。”
笑而不答。
“可知公子姓名？”便是侧着身，但那人身子却始终不偏不倚。
“苏许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阁中（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