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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海盗船 ...

  •   在七海上跑船的人都听过这样一句谚语:“一艘船上可以没有船长,但决不能没有猫和吟游诗人。”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相信,猫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好运,吟游诗人的歌喉则能让专门以歌声引诱水手的海妖们自惭形秽,不敢献丑,此外,歌声还能取悦海上的神灵,让他们护佑船只。有猫和吟游诗人的船,一定能够一帆风顺。要是不幸出了事故嘛……人人都知道波涛与风暴之神是一对喜怒无常的神明,所以肯定是船上的猫和吟游诗人不够好啦!

      常驻“暗夜仕女”号的吟游诗人斯罗席认为,这些都是可笑的迷信。究其源头,是因为猫和吟游诗人都很实用。猫能捉老鼠,保护珍贵的粮食,而吟游诗人能让枯燥的航海生活变得多姿多彩——当然诗人本身不一定会高兴就是了。比如现在,斯罗席靠着一个木桶,躲在主帆的阴影下,拨弄着他心爱的竖琴,绞尽脑汁打算写一首新歌。“暗夜仕女”号在海上已经航行了十多天,却没有半点收获,船员们情绪低落,那些脍炙人口的歌曲再怎么经典,如今也听腻了。为了让船员们保持士气,船长命令斯罗席写一首新歌,在晚餐时献唱——她以为艺术创作是烤红薯,随随便便就能烤一个出来的吗!

      不过,斯罗席虽然满腹怨言,却不得不遵命行事,否则船长就要没收他的单人舱室,赶他去和大副睡一张床。他相信船长一定说到做到,因为她可是西方三海上最残暴、最专横、最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之一啊!

      “斯罗席!你又在偷懒了!”

      斯罗席差点拨断一根琴弦。“我没偷懒!你的眼睛是两个瞎窟窿吗!没看见我正在构思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见这声音他就头痛不已。如果可以,他真想钻进木桶里去。

      但是他没机会了。“暗夜仕女”号的大副雷欧纳德一屁股坐在木桶上,笑眯眯的打量着他。很多人管雷欧纳德的笑容叫作“如沐春风”,斯罗席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雷欧纳德出身翡翠海之滨的约德诸城邦,同斯罗席勉强算是同乡。约德诸城邦有染发的习俗,雷欧纳德就染着一头紫色的长发,斯罗席则把头发染成了海蓝色。雷欧纳德经常笑话他:“你把头发弄成这样,若是掉进海里,大家就找不到你啦!”斯罗席反驳:“我会游泳!而且你自己还不是把头发染得跟团海藻似的!有什么资格说我!”

      现在,头发颜色像团海藻(嗯,还真是一团柔顺的海藻,斯罗席不无嫉妒地想)的大副雷欧纳德一脸兴味盎然地问他:“你在构思什么?”

      “船长让我写首新歌,晚餐的时候唱。”

      “你写好了吗?先唱给我听听怎么样?”

      “晚餐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比他们先听到。”

      斯罗席抱着竖琴,往旁边挪了几寸。雷欧纳德把他拽回来:“往哪儿跑啊?”

      “你在打扰我,”斯罗席严肃地说,“灵感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回来了。”

      “你们的艺术之神真是个小气的神灵。”雷欧纳德从木桶上跳下来。他穿着隔水的皮靴,在甲板上发出“噔”的一声,“那你至少告诉我这歌是什么题材的吧?是一首情歌吗?”

      “是一首讲述历史传说的歌,歌颂勇气和牺牲。”斯罗席不得不仰起头才能跟雷欧纳德说话,这让他有点不快,“你知道四十年前尼达尔和慕卡尼亚两国的战争吗?”

      “略有耳闻。听说那次战争后,慕卡尼亚夺取了尼达尔南方大片肥沃的土地,白鹭城以南的地区都划进了慕卡尼亚的版图。”

      “不错。不过我这首歌说的可不是两军交战的故事,而是尼达尔的公主和慕卡尼亚国王同归于尽的事。”

      “我倒没听说过这个。”

      “据说当时慕卡尼亚军队攻陷了尼达尔的首都,国王和王后不愿沦为阶下囚,便双双自尽了,留下年轻的公主和王子——他俩本来也是要跟着自杀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抹脖子,慕卡尼亚的军队就杀进王宫了。慕卡尼亚国王倾慕公主的美貌,于是公主心生一计。她假意顺从慕卡尼亚国王,告诉他,只要他不再动刀兵,放过小王子和其他贵族,她就愿意嫁给他。这样,慕卡尼亚国王就是尼达尔新女王的夫婿了,他可以合法统治他的新领土,不用被人说是靠鲜血和战争取得王位的。所以慕卡尼亚国王当然兴高采烈地答应了。然而婚礼当夜,公主在婚床上用一把匕首刺杀了他……”

      雷欧纳德打断他:“这国王也太蠢了,怎么可能连新娘藏了匕首都不知道呢!”

      斯罗席举起左手,做了一个砍手的动作:“因为公主砍下了自己的左手,让一名能工巧匠给她造了一只木头假手,匕首就藏在假手里。那木头假手上覆着人皮,看起来和真手一模一样,任谁都不会怀疑。再加上慕卡尼亚国王在婚礼上喝多了,就更不会在意了。等到两人进了洞房,门一关,公主就脱下木头假手,拔出藏在里面的匕首……”

      雷欧纳德又打断他:“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野史稗闻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精巧的假肢?如果有,那这位工匠的大名肯定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为什么我从来就没听说过呢?而且倘若世上真有这种技术,那不就再也不会有伤残人士出现了吗?不论是断手还是断脚,只要让工匠造一个假肢,就万事大吉了……”

      斯罗席气愤地踢了他一脚,雷欧纳德敏捷地闪过,让他踢了个空。

      “烦死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传说!传说!我就知道你又要挑刺,所以我才不愿意先告诉你!烦死了!”

      斯罗席抱着竖琴扭头就跑。雷欧纳德在他背后高声嚷嚷:“我只不过指出你故事里的逻辑错误而已!你生什么气嘛!难道你不承认我说的很对吗?看你这个反应肯定觉得我说的对,是吧?我就知道……哇你小心啊!”

      他提醒得太迟了。斯罗席和顺着桅杆滑下来的瞭望员撞了个正着。瘦削的吟游诗人像个装土豆的口袋一样飞了出去,在甲板上滚了两圈才停下。他的竖琴也落在了一旁。瞭望员缩着脖子,赶紧去查看他的情况,嘴里念叨着“诗人你可别死啊,你死了谁帮我们抵挡海妖的歌声”。斯罗席心想,去你的海妖。

      他□□着爬起来,无视一旁窃笑的雷欧纳德。

      “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万斯!”他责备道。

      瞭望员做了个请求原谅的手势。“西面海上有点情况,我想赶快报告船长和大副。一不留神就……真是抱歉啦!”

      “什么东西让你大惊小怪成这样!难不成你看见了十个不穿衣服的美人鱼了吗!”

      “比美人鱼还稀罕!”瞭望员说,“一艘挂尼达尔旗帜的军舰和一艘挂慕卡尼亚旗帜的商船正在交战!”

      雷欧收起了笑容,和斯罗席交换一个眼神。

      “你没看错吧,万斯?尼达尔什么时候也干起海盗的营生了?”

      瞭望员又说:“绝对没有看错!我当瞭望员多少年了,您还信不过我吗?不过看起来……似乎慕卡尼亚商船更占上风。依我看,那根本不是商船,而是伪装成商船的军舰!”

      “……有意思。”雷欧纳德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似乎在思考什么。几秒钟后,他果断下了命令,“万斯,你回瞭望台继续放哨,有什么变化就立刻喊话。”

      “是,大副!”万斯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斯罗席捡起竖琴,满意地看到琴身毫发无损。

      “我们怎么办,雷欧?”他的潜台词是:要不要现在出动,把两艘船一网打尽?

      雷欧摇摇头:“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不可轻举妄动。我去找船长。她是不是在下层甲板?”

      回答他的是一个清朗的女声:“正是!”

      甲板上的一块木板门被推开。一颗红彤彤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

      “不过不用你来找,我自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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