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天之魔胎》周芒种

11、昆仑深山（三）

　　出了西昆仑山，步空岩一路上都眉头紧皱，思考着什么，连傅惊梦何时停下来不走了都不知道。
　　走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傅惊梦不知道去哪里了，一回头就看见她倚在一棵树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她的表情虽无害，眼睛却直望进人的心底。
　　傅惊梦悠悠道：“我已经准备好听你的解释了。”
　　步空岩看了看四下，确定没有人了以后也索性靠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懒懒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这两个人其实很像，无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能坐着就绝不站着，一双丹凤眼挑起来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享受人生，也难怪他们会成为朋友。
　　要知道，只要在江湖里呆上半天，你就会明白要想和他们两人成为朋友是有多不容易。
　　傅惊梦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回答，却又继续道：“然后呢？”
　　步空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傅惊梦自小就聪颖过人，这是他知道的，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是一个很不讨喜的优点。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罢了，你想知道什么？”
　　傅惊梦展颜微笑，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慢着，我自己来猜。”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你说你见过荆老头，而且在十年里一直都来西昆仑见他，这是为什么呢？送饭？轮不到你。老头无聊了，陪他聊天下棋？如果你们真的是这样的忘年交的话，他应该不会杀你。你说从未见过他人，就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那么你给他做密探，打听教中和江湖上的消息？就算荆老头不信任我们，可是十年前你才多大？他也犯不着找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做密探啊。
　　“所以，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她得意地笑了，“他在秘密地传你武功，只是一直不肯露面罢了。”
　　傅惊梦得意的笑脸突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步空岩也悠悠地笑了。此时如果有酒，他真想好好地品一杯，然后边品边听傅惊梦在这里兴高采烈地演绎她的推论，再然后淡笑着指出：“聪明。”
　　然后细长的眉峰一挑。
　　“不过，你猜错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傅惊梦仔细地回想着自己的推理，不相信如此完美的推断会有错。
　　“我见过荆重山。”
　　傅惊梦一怔：“那你……”
　　她猛地顿住，远山般的秀眉缓缓皱起，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道：“你是说，刚才的人不是荆老头。”
　　“或者说，不是荆重山。”步空岩一字一顿。

　　傅惊梦的住处犹如江南的山水，淡如点墨，却群芳争艳，偶有山鸟清啼，花落幽响，敲碎这满山妍丽的寂寞。
　　花木扶疏，笼住这百里群芳，漏下来深深浅浅的阳光。
　　傅惊梦的身形如一缕云，一片羽，一步步掠过点缀着青苔的山径，却不留半点声音。
　　一如在山林中找到步空岩时那样，她优雅、从容，宛如一只山间的精灵，虽在闲庭信步，却好似展袖起舞。
　　但她的面容却褪去了往日的笑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缓步前行。
　　步空岩离开西昆仑，连东昆仑都没有回，骑上小白就不知所踪了。
　　但傅惊梦并没有和他同行。
　　以她的性子，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步空岩，肯定不会轻易再放他走，但她却主动提出要留在昆仑山。
　　她还有很多事要弄清楚。
　　步空岩说刚才他们见到的人不是荆重山，因为步空岩看到那个人有一双重瞳，而这是荆重山所没有的。
　　所以他故意告诉那人他没有见过荆重山，不让那人怀疑步空岩会揭露他不是荆重山的秘密。
　　她虽然与荆重山同住西昆仑，却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荆重山的脸。这几年有什么事去找他时，他要么只出声不露面，要么就像今天这样一见到她就背过身去，似乎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那人的眼睛。
　　这个人真的有一双重瞳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去找他，他也一定不会让她看到他的眼睛，反而一旦被他发现自己对他起了疑心，就会对自己赶尽杀绝，就像今天的步空岩一样。
　　所以她决定让步空岩暂时下山远离这里，自己则留在昆仑看看这个人有什么动静。因为步空岩已经看到了他的眼睛，就算他说自己没见过荆重山的脸，为了防止他说出去，那个人也有可能再次对他下手。
　　尽管步空岩不愿意一人独行，担心她出事，但她还是坚定地要留下来。
　　有一个地方，她必须要去。
　　红月崖。
　　红月崖是荆重山闭关的地方。如果那个人不是荆重山，那么真正的荆重山又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是为了篡权夺位 ，荆重山很可能是被杀了或被藏起来。若是他已经死了也死无对证，但若是被藏起来，又会藏在哪里呢？
　　这十几年来她未曾见过荆重山下山，虽说那个人可能趁她不注意时带荆重山下山，但昆仑山所在之处渺无人烟，把他送到边塞有人烟的地方骑马也需要十几天的脚程，除非有人帮他，否则她早就发现了。
　　所以，如果荆重山还活着，应该还在西昆仑。
　　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西昆仑一共三处能住人的地方，她和荆重山的住处和红月崖闭关的石洞。
　　荆重山不在自己这里，也不可能在他自己的住处，因为自己每月会去他住的地方找他汇报教中的情况，很容易发现。
　　那么就是在红月崖了。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傅惊梦清楚，红月崖除了石洞还有一处可以住人的地方。
　　石洞后面有一座小木屋。
　　那是她小的时候外公给她搭的，让她可以每天在红月崖玩，玩累了就在木屋里休息。
　　如今想来，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因为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小木屋。
　　荆重山并不知道，她的住处有一条通往小木屋的密道，所以在小木屋中藏人无异于把人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
　　密道在地下，通往小木屋里间的床板。傅惊梦顺着密道来到床板下，却忽然停在原地，缩回了伸向床板的手。
　　她静静屏息，仔细地听着上面传来的脚步声。
　　步伐沉稳，气息浑厚。
　　小木屋中果然有人。
　　是谁呢？
　　如果是今天看到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不在石洞里，而在这里呢？
　　脚步声戛然而止，头顶的床板晃了晃，压上了一个重物，显然有人躺在了床上。
　　傅惊梦皱了皱眉，折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相信步空岩对自己所言非虚，他们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有很多疑点。如果这人是教中的人，目的不外是夺权篡位，但如果不是教中的人，他的存在就很可能毁了圣教。
　　无论是哪一个，教中甚至江湖上都势必要掀起一阵风浪。
　　不过，这江湖的确是无趣太久了，该有点新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