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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婚 ...


  •   四月十二日,帝于宣文殿下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河公主万俟瑜,朕之爱女,孝昭文皇后(先皇后)独女,虽自幼母逝。但天性纯孝,聪慧过人,旦夕承欢于朕与皇后膝下,朕甚为珍爱。现今已是碧玉年华,已然适婚之年。定安侯之子宗政祺年岁二九,性情沉稳,人品上佳,仪容出众,堪为公主之婿。兹将公主下降(同下嫁)于宗政祺,并于六日后完婚,婚礼一切礼仪由礼部与太常寺共同商议办理,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隆明书卷七本纪第五》

      明昌十六年四月十八日己卯壬申辛巳黄道吉日

      辰时整(凌晨七点)定安侯府清幽阁内室(宗政祺寝房)

      当年苏璇精心为女儿挑选的两侍女之一的锦叶一边为只穿中衣的宗政祺束发,一边不时扶着晕晕欲睡的某人那颗酷爱小鸡啄米的脑袋。

      “天呀!成个亲要五十一条规矩,难怪要这么早就起床,这都执行完还不累瘫了!”

      宗政祺被这声惊呼弄醒,因为头发还在锦叶手中,不好转头,只好看着铜镜中捧着《礼册》的女子,不满道:“叶溪你干嘛,我想小寐一会儿,你都不满足我。”

      叶溪委屈道:“少爷,我是被这些规矩吓到了,以前随少爷去看那些皇亲成亲,最多也才三十多条规矩,那时候我就觉得繁琐了,现在一看这《礼册》才觉得,那些皇亲的婚礼好简单呀。”

      又颇带同情地对已经束好发的宗政祺说道:“少爷,你和公主好可怜,要在短时间里记住这么多规矩。”

      正被锦叶戴上精绣卷云纹黑纱发冠的宗政祺听到这话,眼角一抽,白了她一眼,说道:“隆明王朝开国已经百余年,四位先帝对皇室礼仪都颇为在意。皇上登基之后,又整理结合了前朝的礼仪,这些规矩自然更加繁琐。”

      在锦叶为她插入墨玉发簪时,宗政祺突然想起自己两位表兄的婚礼,随口说道:“我还只是驸马,要履行的规矩还算少。太子和大皇子成婚时,可全是七十多条。”

      叶溪愣了半晌,最后吐出一句:“成婚好恐怖,万幸我不需要。”正在捋顺发冠缨带的锦叶闻言,微微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叶溪心有灵犀地与其对视,顽皮地眨了眨右眼。锦叶对其宠溺一笑。

      深知两人内情的宗政祺,心里啧啧作声,脑海中猛然出现微笑的万俟瑜,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锦叶拍了拍自家少爷,关心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回过神,咳了一声:“无事,替我更衣吧。”“是。”

      过了一刻,已经穿好绯色礼服的宗政祺对着大铜镜扭了扭身子,自恋道:“果然是翩翩少年,温润如玉。”“少爷,翩翩少年你勉强算得上,至于温润如玉,你还是别糟蹋这词了。”叶溪十年如一日地拆台。

      宗政祺哼了一声,懒得与这个天生不对盘的家伙纠缠这话题。锦叶习以为常地看着她们两孩子气的互动,有条不紊地为宗政祺佩戴好腰间佩玉与香囊。

      抬头瞥到她头上轻便的发冠,再一次问道:“少爷,真的不戴远游冠吗?”想起那宽大的远游冠,几乎条件反射地说道:“我不戴!”

      “可这礼服是配远游冠的,戴发冠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不会,今天是他女儿的大喜日子,他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而且那远游冠我要是戴一天,姐姐,我的脖子会断的。”

      看到宗政祺可怜兮兮的眼神,锦叶心软地点头了,说道:“那就不戴了,少爷舒适也很重要。”“恩恩,姐姐最好了。”叶溪见状,不爽地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理看向自己的爱人。

      “可都准备好了?”锦叶刚想去宽慰别扭的叶溪,就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止住了步伐。宗政祺转身,弯腰行礼道:“奶奶。”二女整理好心绪,一起行礼:“老夫人。”

      “都一起来吧。”一身雍容大方的绛色礼服的侯府老夫人转头看向自己爱若珍宝的孙儿,慈爱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不由感叹:“一眨眼,你已经从刚出生的婴孩长成马上就要成婚的大人了,十八年的时间,真是快啊。”

      看着已经花甲却依然精神矍铄(jueshuo)的祖母,眼珠子咕噜一转,黏上祖母的手臂,撒娇道:“祺儿就算再大,但还是那个整日承欢于奶奶膝下的小孙孙,没变没变。”老太太被逗乐了,连夸宗政祺“心肝”。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你母亲没看到你成亲,你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幼子,她却早早离开了你,哎。”“母亲会在天上看到的,看到我成亲,她也会很欣慰的,奶奶不必伤心。”

      老太太一听,宽慰许多,又说道:“如果你能和公主尽早诞下子嗣,延续侯府血脉,才最能让我与父母开心。”“额,子嗣这种事还是随缘吧,强求不得嘛,呵呵。”宗政祺干笑两声。

      老太太还想再说,门口就传了宗政康的催促声:“吉时快到了,都好了吗?”走进内室,看到老太太时,愣了一下,作揖道:“母亲。”老太太淡淡地应了一声。

      对儿子说道:“过来看看你漂亮的儿子吧。”“是。”宗政康走过去,看着一身绯色衣袍的女儿。他突然一阵茫然,仿佛回到了二十二年前,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以及永远笑颜如玉的妻子。

      “父亲,父亲。”宗政祺轻拍了一下愣住的父亲,回过神,看到了女儿眼里的疑惑和自己母亲紧皱的眉,轻叹一声,勾起嘴角,说道:“打扮得很好,去吧,吉时快到了。”

      “是,奶奶,父亲,我去了。”宗政康看着越来越远的绯色,久久静默无语。

      老太太看着已经不惑之年的儿子,心中叹息:苏璇果然是他的劫难,十三年了,还是放不下。呵,我和宗政宇何尝不是各自的劫。只希望祺儿命中的劫难让他少吃些苦。

      这么想着,老太太似乎又看到了四十二年前,那个在雪地里冲自己微笑的裘袍少年,以及笑容中的温暖。叶溪用眼神询问锦叶:“这都是怎么了?”锦叶无奈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宗政祺骑着稀有而舒服的龙骨马,身后跟着五十二名抬着彩礼的侯府家丁,浩浩荡荡地向大元宫最外面的丹枫门前进,御道两侧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丹枫门的侍卫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这些家丁,就让宗政祺他们进去了,毕竟吉时不可耽误。

      过了丹枫门之后,便是含章门。家丁全部被拦下,跟随宦官去放置彩礼,宗政祺一个人骑马进入含章门。

      过了含章门,就是大元宫的宣元门了。刚靠近宣元门,就看到十几名宦官,一个头领模样的宦官,向前一步,说道:“请大人下马,步行入宣元门。”

      宗政祺下马,抚平袍角上因为骑马而有的皱痕。又听到那宦官对身后的宣元门高喊:“大人已到,开门。”

      偌大的门被缓缓打开,门外门内被分成两个世界。宣元门外端庄肃穆,门内则是一片姹紫嫣红。

      跟随那宦官缓缓走进巍峨的大元宫,一路上,王公贵胄不停向她这位未来的驸马恭贺,宗政祺也客套地抱拳回礼。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今日举行婚礼的大殿——德清殿。

      德清殿是大元宫中第二大举行典礼的宫殿,三年前大皇子大婚和两年前的太子大婚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可是皇帝仍觉得委屈了唯一的女儿,一度想在大元宫的正殿,也就是明和殿举行大婚。后来大半数的朝臣冒死进言,皇帝才不得已改在德清殿。

      一进德清殿,就看到了龙椅上的皇帝,而他的身边难得一次没有妃嫔,连两个成年的儿子都还没到。看来皇帝是真心宠爱这个女儿,早早就来到了德清殿。

      走上前,刚想请安,就被皇帝制止:“免礼。”“谢皇上。”“恩?你叫朕什么?”皇帝拖着长音,意味深长地问道。宗政祺心下明了:“谢过父皇。”皇帝听到这称呼,哈哈大笑。

      打量一遍宗政祺,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到她脸上并无倦色,看来是很重视今日,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挑的人没错。

      宗政祺低着头,听皇帝说道:“还有半个时辰,瑜儿才过来,祺儿先坐下休息吧。”“儿臣遵旨。”因为在皇帝跟前,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坐到软垫上,暗中掐着自己的手腕肉,不让自己睡着。

      过了一刻多,大皇子夫妇来了,大皇子看到宗政祺时,微微吃了一惊,朝皇帝行完礼,得到允许后。

      扶着妻子,对宗政祺挑眉笑道:“表弟来的还真是早。”“因为要迎娶公主,臣喜不自胜,早早就醒了,才早到的。”“看来父皇真是为皇妹找对了夫婿。”大皇子脸上笑意盈盈,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宗政祺看着大皇子妃隆起的腹部,轻笑道:“表哥何尝不是好丈夫,不然表姐又岂会如此幸福,表哥表姐的伉俪情深可是朝野闻名。”大皇子闻言,看向妻子的腹部,眼神瞬间就温柔了。

      王涵浅笑着摸着自己的腹部,说道:“祺弟过奖了,我相信你与公主也会伉俪情深的。”宗政祺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要说大皇子万俟轩称宗政祺为表弟,的确是碍于皇后的面子。而王涵的一声表弟确实真真实实的,王涵的是老夫人王倩的亲侄孙女,宗政祺对这个表姐关系也还算亲近。

      太原王氏与陈郡谢氏是前朝就有的两大世家,与这两家的底蕴相比,晋阳宗政与昌黎尉迟这两新贵根本不值一提。

      当年皇帝给两个儿子选妃时,一眼就挑中了王涵与谢静。而且赐王涵为大皇子之妻,还能缓和宗政尉迟两家的关系。在这方面,皇帝确实是用心良苦。

      太子夫妻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三人在说话,太子眯起了眼睛,冷哼一声,牵着谢静的手走向皇帝。谢静虽然不喜欢丈夫的触碰,但在这大喜的日子,也不能甩他的面子,只能忍着。

      又过了一会儿,今日的另一个主角终于在侍女的簇拥下,进入了大殿。宗政祺起身看去,穿着钗钿礼服的万俟瑜,头发和礼服虽然看着有些累赘,但还是难掩天生丽质,那双琥珀眸子更是迷人。

      接过侍女手中的红绸,相视一笑,便开始了漫长的婚礼。等到要在皇帝皇后面前拜天地时,已然是黄昏,幸好中途休息了一个时辰,所以一对新人脸上的疲倦还算好。

      皇帝抬手指示李福顺,李福顺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封诏书,大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改封清河公主万俟瑜为安乐公主,增邑广阳、安阳两郡。。。。。兼封京畿校尉宗政祺为驸马都尉,食邑六百户,配以安乐公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此诏一出,底下的王亲贵胄就一下子炸开了锅。万俟瑜一出生就被破例被封为清河公主,食邑五百户,现在又加了两郡,一千一百户,整整一千六百户,比律法上规定的公主最高食邑整整翻了一倍。

      皇帝重重咳了一声,底下立刻鸦雀无声。

      李福顺又喊道:“公主驸马拜天地。”又是一番折腾。离开大元宫,走向定安侯府的途中,百姓又争先来讨喜,幸好侍女将准备好的制钱与糖果纷纷丢向百姓,队伍才得以通行。

      驸马的龙骨马与公主的翟(zhai)车到达侯府时,已经是月上枝头,宗政康与老太太也不忍心再折腾她们,拜完天地之后,就让她们回离侯府不远的公主府了。

      回房之后,又是撒果、合卺一系列的仪式,最后才是沐浴就寝。宗政祺慢吞吞地沐浴完,回房,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床榻上,已经只着纱衣的万俟瑜。(两人是分开沐浴)

      万俟瑜抬头,浅笑:“驸马,不早了。”纵然语气很清淡,但还是被宗政祺发现她的不自在。“恩,好的”宗政祺靠近时,万俟瑜终于淡定不了,肩膀开始颤抖。

      就算知道她这是正常反应,但还是有些不高兴。忍住不快,扶住她的肩,轻声安慰:“别怕,我不碰你。”

      万俟瑜看向她的眼睛,宗政祺重重点了点头:“真的,我不碰你。”

      万俟瑜轻轻松了一口气,身子放松了下来。转头时,不经意看到她手腕上深红色的掐痕。

      当事人自然也看到了,飞快抽回手,尴尬地解释道:“起得太早,容易犯困,就掐着自己,这样就睡不着了。”

      皱起眉头:“你掐的太重了,到现在还没有退下去,以后别这样虐待自己。”万俟瑜说完,连自己都惊讶,自己和他虽已是夫妻,但也没熟悉到哪去,为什么要关心他。而且他要是不在意,岂不尴尬。

      好在宗政祺乖乖地点头:“明白了,我以后不这样了。”扫到她身上单薄的纱衣,又说道:“不早了,快睡吧。”

      说完,立刻躺进床榻内侧,还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倒好似是怕万俟瑜轻薄她。万俟瑜挑眉看着这一幕,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躺下去,将被子盖到头上,忍不住在被子中笑了起来。

      笑得身边的宗政祺都装睡不了了,两颊全是赤色。最后索性破罐破摔,转身,背对她,重重哼了一声,心里诅咒:小心笑死你!

      万俟瑜不笑了,微微转身看着那人的脊背,微眯起眼,心道:宗政祺,你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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