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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运动余波 ...


  •   长丹湖湾东队因于湖心种谷有了成效开创了千年荒湖的新局面而释放出惊天动地的欢歌笑语。这事实,震动了五里四乡,令许许多多的人于沉睡中醒来。于是,初冬时节,长丹湖涌入许许多多的人,抢开湖田,圈地为界,水深些的地方,显不了垦迹,成不了田形,做些米筛大小的泥堆露出水面,以示“已占领”。不是长丹湖的继承人,也进长丹湖抢湖面。不是这个大队的村民,也进长丹湖抢湖面。有两个韦姓村庄距长丹湖八里多远,也进长丹湖抢湖面。抢湖韦民便借宿在长丹湖湾。三千多亩湖面,不到一个月便被瓜分完毕。至此,姬荣华大叹特叹,大悔特悔,大怨特怨。
      当姬荣华还在怨石局长及姬昌水不为本村保湖面时,石局长却带了社教工作组的一班人回了县城。他们的本职工作,已经如期结束;并且,另外捞了个“引导群众垦荒”的成果。当然,将长丹湖湾搞成样板——搞成集体经济明显发展的样板,搞成社会主义觉悟明显提高的样板——的初衷,大大地打了折扣。
      临走,石局长对大队第一把手姬昌水说:“一些事没有作结论,是不需要作结论,需要撤案,维持原来的面目。譬如,加犁同志的成分没有作修改,他今后当如以前一样,仍然是贫农,仍然参加‘贫协小组’的一切活动!”
      直到快要过年了,放过年假了,天天早出晚归地忙生产队田地里的事情的姬加犁,才知道石局长他们已经撤走。他十分关心的“成分”的事情,那石局长未曾对他透露半句音,而今非常着急。抵到腊月二十八,人家忙“过年”,他却忙“成分”,往姬昌水家中跑了三次,没见到人。据说,姬昌水是和大队一班人去慰问军属了,中午没回吃饭,快要天黑了还没有回;吃晚饭时间过了个多两个钟头还没有见到人。加犁估计大队一班人集一起“吃年饭”了,“第四次”拜访的计划,他取消了,只好待到“正月半”过后瞅准了时机去拜访。他开导自己:“是好是坏,年间不可能有变化;急与不急,于事无关,何必着急呢?”也就歇了“着急”。
      姬昌水于腊月二十八正如加犁所料,是“吃年饭”去了。是在大队民兵连长熊荫林家中吃年饭。吃年饭之先,由熊荫林连长带着一班人慰问了全大队的军属(此地无烈属),统共只五家,一上午便跑遍,下午二时开始吃喝。——农村一般人家也是这时吃午饭。为注意群众影响,特选了连长熊荫林家。熊荫林家是独家村,不存在“墙有耳,壁有缝”的问题。有言在先:“一年忙到头,一醉方休,大家睡个安稳觉。”当夜都睡在熊荫林家里。第二日清早,熊荫林个人请客,留大家又吃了一顿年饭。大家彼此不用客气,反正春节期间家家都要吃到的,就从连长家起头吧!饭后,也就约定了春节请吃次序。当然,第一家是姬昌水家。他是大队第一把手,大家先到他家拜年。一天只拜一家,拜多家后头的不成敬意。10天年可拜10家,大队只九个人,只拜八天,时间充足。末尾,熊荫林连长笑说道:“只兴我给你们拜年,就不兴你们到我家‘踏春’吗?”
      姬昌水历来认为熊荫林 “最会投人所好,是个篡党夺权的危险分子”,因而,立时作出批评,说:
      “喝酒是为了团结。在这里喝十餐、八餐,还是这个意思。我们应该挤点儿时间,去队长们家中走动走动!”
      略停,接着说道:
      “‘有心拜年,端午不迟’,‘月半里’家家跑到,每天跑两到四家。一般人家是要办酒款待的,我们拂意走了并不好,但不能如我们内部一样大吃大喝,表示表示就可以了。话说在前头,大家到时有统一尺寸。这种‘吃喝’,实际就是工作,就是密切同志关系,便于今后工作。今后,万一有什么事妨碍了他们,他们看在关系密切的份上,会给予谅解;需要他们支持或带头的,他们会支持或带头。”姬昌水所言,其余干部,一致赞成。
      “月半里”很快地过去了。正月十八,加犁于开年后第二次见着了姬昌水(第一次见面是大年初一早晨全塆下家家互拜之时)。“成分”问题,摆到了姬昌水的面前。姬昌水说:“成分册子上显示:你和你爷一样,是中农,并且是富裕中农,你此后当然为富裕中农,不得再参加贫协小组会议!”继而,彼此言语有了激烈冲突:
      我们是一路长大的,我家于解放前的困难情况,你不是不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怪我不公道?又不是我给你定的成分!从现实来讲,全塆下只你读书最多,连我叔姬全焕一个富农分子都没有钱读你这多书。你够不够格当贫农呢?你自己的心中,应该有数!
      读书又花了几多钱呢?小学与姬荣华一样一年一箩谷,初中一年也只一担谷。读书的谷,合我母子俩吃的谷,一年只五六担。哪家贫农,一年不进五六担谷呢?你家的情况、姬荣华家的情况,不都是明摆着的?
      你爷当几十年大师傅,不给钱你娘儿俩吗?
      我的田地能收五六担谷吗?买谷吃不用钱么?我前头10个哥和姐都病死、饿死了,是富裕人家会让他们病死、饿死吗?再说,他们在世时,也费了钱治病和吃粮、穿衣呀! 我爷也只是一个“长工”,每年能挣回几多钱呢?别人当长工当大师傅是雇农、是贫农,我爷当长工、当大师傅,就该是富裕中农么?
      这个成分,是你爷自报的。他心里没数?
      他没报“富裕中农 ”,只报了中农。报“中农”只是为了爱面子,我后来问他时,他是这么说的。尽管是自报的,他不能代表我,我报的是贫农,大家评定的也是贫农,我也参加了“贫协小组”。
      你总不能要我将你的成分篡改为贫农吧?不服气,你去找社教工作组的人说!
      工作组早就撤走了,你不是不知道!
      人家在时你不提成分的事,人家走了你才扯成分的事,这不是故意破坏社会秩序吗?!
      你是一定要揪着我戴“富裕中农”的帽子吗?
      “是我揪着你?嗯?”姬昌水大声吼道。
      “么事,么事,嗯?”姬荣华忽然露了面,而怒视着姬加犁问。
      “么事!我的事,你不清楚?”加犁说完,移脚走开。他认定姬荣华同姬昌水一样,是篡改成分的重要嫌疑人,于此继续争论,枉费唇舌。为了子女的前途,他突然下定上访的决心。
      加犁走了后,姬荣华望着姬昌水的脸平声地问:“这事,么样收场呢?”
      “这就是收场!”姬昌水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不会为这事还找我们扯皮。你不必再为这事费脑筋。新的一年中,你一定要集中精力抓生产。去年,有个石局长帮你;今年,就全靠你自己带好一班人了。过去的教训,犹在目前,千万当心!”
      “只是,”姬荣华说,略停,接着说:“我现在觉得,加犁哥的事,不能就这样。”
      “该么样?”姬昌水板着脸问。
      沉默片刻后,姬昌水平静地说:“这件事,只有依了‘运动中来,运动中去’的原则,待到下一个运动处理。”
      “解放十几年,才来这个运动。下个运动,还不晓得是哪一生的事情。这么沉重的精神负担,长日长时的,人家么样受得了呢。”姬荣华不无忧虑地说。
      “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立场不坚定!”姬昌水严肃地说。“干革命不能‘温、文、恭、谦、让’!何况只是个把人的成分,就是个把人的性命,又怎样呢?姬昌文不就差一点儿要被判处死刑吗?他曾经是我军的领导干部呢,谁能说他确实没有被冤枉而不值得同情呢?必须强调:现在将加犁的富裕中农成分改为贫农,我们要被认为犯错误!”
      “有错必纠是真理。加犁哥被冤枉毋容置疑,他肯定要到群众中说这件事,群众于背后肯定要谈论你。当初,我苦口婆心地劝你,可你执迷不悟。于革命事业来说,中农与贫农一样,都属于‘人民’之列,你将加犁哥的贫农成分搞成中农成分,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无价值可言。”姬荣华不紧不慢的说。
      姬昌水板着脸说:“我现在发现你姬荣华是在故意与党做对头!自解放以来,有好多贫下中农出身的党员因为违抗党、与党做对头,而被划入□□或者坏分子行列,这你是清楚的!”
      “就是说,你打算将我姬荣华搞成‘□□或者坏分子’。我姬荣华是可以检查一下自己,可是,你的表现又如何呢,自己与党章对照检查一下吧。”
      “我的所有言行,都符合党的要求,需要审查的是你!”姬昌水怒不可遏地说。“你给我滚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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