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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旗帜飘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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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劈出的片柴,已晾到可以闭炭的程度了,姬荣华便依技术员的比划,率领部分男劳力挖土坑筑炭窑。一天工夫便搞成了一口窑。第二日装窑,装完片柴后,以枯枝引火。旺火烧了半个多钟头后,窑顶后头的烟囱的黑烟柱消失变为黄烟红烟时,就将窑门及烟囱一齐封闭,不让半丝空气进出窑堂。五天后开窑,片柴是成了黑块块,但是巡视的工程师说质量不行,主要原因是片柴过厚,次要原因是火候没掌握好,再次要原因是窑漏气,以致封火后仍有空气进入窑堂助燃灰化了真炭。等于说,差不多废掉了一棵古树。大家很痛心,便请这工程师督阵。可是,工程师跑都跑不赢,屁股没落座就带检查组走了,说是“重任在肩”。
工程师已走出老远,姬荣华紧追一程,拉了问:“么样的质量才算行呢?”
“敲击的声音是脆响而不是闷响;外表及断面色泽一致,有光亮;重量约为鲜材料的五分之三。”
“窑怎样筑才不漏气呢?”
“生土质,无沙无石粒,结实;地位高水位低。这是窑址前提。窑顶与门的结合部,要筑实,并且以稠而熟的黄泥涂布。这黄泥要掺少量炉灰防发裂。”
姬荣华得了经验,回身考两位技术员:“炭么样的质量才算行呢?窑么样筑不漏气呢?”
技术员都不能够如工程师那样说得清楚。
姬荣华无声地一笑,说:“至关紧要的技术没有掌握,当什么技术员呢?算了吧,由我自家来当技术员!”
技术员也就不管技术,由姬荣华去搞。消息传到昌水耳朵里,昌水觉得不妥当。于是,找姬荣华谈话。他见了姬荣华的面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自己当技术员,我可以肯定要出事。主要是你于这方面所具备的知识,比那两个技术员的更少,再就是你是队长,生产队主要的工作不在于炼铁,而是在于生产粮食。故此,你不能够也不允许你将主要精力投放在这方面。技术员比你高明而且是专门做这个事,你以及其他人尚且不能够对他们放心,而你不仅技术不及他们,并且时间和精力方面也不及他们,他人不是更有理由对你不放心吗?
至关紧要的技术没有掌握,当什么技术员呢?我是这样对他们说的,他们没有对你说吗?炭么样的质量才算行呢?窑么样筑不漏气呢?他们都答不上来。除了这两项,还有什么内容更重要呢!我可以肯定:我做不好的事,他们更做不好!姬荣华声若洪钟地说。不错,他们都是大队领导物色的人物。但我要说:他们辜负了大队领导的期望!我确实很忙,非常辛苦,原来本是希望他们能够在这方面为我分担责任。我当技术员,也不能够肯定自己就能做好这宗事情。不使用他们,是万不得已而为之,是替广大群众负责,是替党的事业负责。并且,也是关心他俩,到时当真是他俩将事情搞砸了,他俩在群众面前是交不了差的。
沉静片刻后,姬昌水说:好吧,就依你的意见办吧!
10棵千年古树全部变成可闭炭的片柴后,姬荣华举着红旗,将全队社员领到半里远的黄土坑前,花三天工夫,修成八口窑。之后,将所有片柴全装了,一齐点火,一齐封火,一齐出窑。成绩则是“一齐灰化”!
几十人白干个多两个月不说,两排千年古树,白存人世一场,毁得太冤枉!社员们气得罢工三天。
姬荣华自责不已:起初,姬荣华认为他人一个从来没见过更没做过闭炭和炼铁的事的农民大老粗,凭了听几天课,不能够搞成一宗事情,中途的事实也证明没能够搞成一宗事情——失败了,可末尾呢,姬荣华自己一个从来没见过更没做过闭炭和炼铁的事的农民大老粗,凭了听到了那个工人几句话,却满怀信心地认为能够搞成一宗事情,这不是明摆着违理了吗,不是如中途失败的事实那样注定要失败么?!这种失败结局的形成,直接表明了我姬荣华工作的作风恶劣,处事的态度恶劣!对于恶劣行为,必须及时作出自我批评与批判,否则,难免漫延,而对革命事业的正常发展造成极大的妨碍,对我中华的繁荣富强造成极大的妨碍,对我“荣华”的名声造成极大的损害…… 因而,姬荣华第一次主动地在群众大会上作了检讨。当然,这种检讨的面世在一定程度上因了刘珍珠的催促。此前,刘珍珠说你姬荣华要想重新获得群众的信任就必须在群众大会上作出诚恳的检讨,诚恳到什么程度呢,起码要说如果听了刘珍珠等等同志的不一齐装窑与点火的话,就不是败得这样惨。
开始“炼铁”了,只有用第一窑那质量不行的但是可以称为“炭”的炭作燃料。还是由技术员挂帅,姬荣华不再逞强。权是下放了,但是,他的心并不能够放下。山上的石头,有各种各样的属性,不可能样样石头都出铁,甚至可能没有哪样石头可以出铁!这是姬荣华一惯十分关心而又疑虑重重的事情,可是,两位技术员根本就没有言及过这些。炼铁炉的大小应当对风箱的大小有决定作用,要是风箱不够大,风力不能够满足炉火的需要,就有可能达不到炼铁所需要的炉温。关于这一点,他向两位技术员具体问及参数,回答说工人老大哥没有说这方面的事情,大概是不必考虑这个吧,将风箱尽可能做大些不是不成问题了么!姬荣华就便再问一句:多高的炉温才适合呢?回答是“越高越好”。姬荣华本要说“你们给出的这两个答案,是个傻子也答得来”,但随之觉到说这话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起到打消他们的积极性的反作用,也就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至此,他既不再对炼铁抱有任何希望,而又对炼铁之事一日总要记上心头千百次。要不是后来的情况变化的快,他的精神恐怕是要崩溃了。
自制的一米高内径两尺的炼铁炉旺火烧了一天,根本不能够熔化鹅卵石。从荒山捡来的大堆鹅卵石是不是含有铁,没有群众提出疑问,只怪炭不行,因为工人师傅来检查时已经对炭作出了质量不行的结论。但是,技术员则对于自己作主闭出来的炭的质量,持有肯定的态度,他们要证实这炭的质量还行而不是不行,因而,原东队技术员姬从生在炼过半天铁不见有铁水流的情况下,对姬荣华说:
“应该搞些现成的铁来陪炼。”
“哪里去搞现成的铁呢?”
“各家各户去收呗!不是已经开始吃食堂了吗?各家的锅,没了煮饭的用途,应当收来炼铁。”
“就先从你家收起。你做个榜样如何呢?”
姬从生只好带头捐铁,而将自家屋里的小铁锅,捐了出来。(留了一手。其家中还有一口锅,并且,是大点儿的。)
姬从生当众将锅砸了,锅片也就入了炉。一会儿,也就于炉的出铁处,见到几滴铁水印迹。
“这炭还是可以的,还是能炼出铁来的。”姬从生望姬荣华队长说。——在炭的质量方面,他总算是个赢家了。但姬荣华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有这么一个动机,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因为有了铁水,就有了快乐,随即动员群众将锅献出,也就有了一小堆现成的铁以陪炼了。
可是,这些铁入炉后,与石结合在一起了,反而一滴铁水不得见。
姬全蟒说:“一整炉的铁!石头到底能成铁!”
“是嘛。泥巴能烧成铁样硬的瓦和砖呢!”姬仁合附和道。
炼铁炉自动熄火了。熄火后,炉面的石头很快显了原形,丝毫未曾化过。
冷却后的铁与石就永久地结合了。上级来收铁,姬荣华便叫社员将炉敲碎,将炉堂样的约千斤重的铁石混合物面交来者。上级不收。长丹湖湾就多了一件历史文物。剩下的炭,由刚刚开张的“食堂”搬去造饭。
姬全蟒说:“一窑炭没用完!要是孔明在世,后面几棵树不会伐!”
姬仁合说:“当时我说过,只伐一棵试试,不被支持。要是依了我,后面几棵树,不是保下来了?”
“算你是孔明再世。真可惜了你……”
一言来,一语去,故意说给姬荣华听。姬荣华不理睬,而心中则说: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所提意见相当正确。本该用完一棵树或半棵树再伐下一棵树。党中央并没有强迫你将所有的古树一次性地伐倒,也没有强迫你只能用古树烧的炭炼铁而不许用小树烧的炭炼铁或不许用煤炼铁,因此,不能把这重大损失的账记到中央炼铁的决议上。这重大损失的账应该由大队第一把手姬昌水来承当,是他一再强令赶快将树伐完。只是,这些群众的当初袖手旁观不作声而事后放马后炮的处事作风或者态度,值得批判。要是他们当初都反对一次性地将树伐倒,昌水就不会主张将树伐完;要是群众当初都反对伐古树,昌水就不敢给人安“与党为敌”的帽子……
进而,姬荣华的思想上,于“炼铁全面失败”新生出另一种概念:
“干社会主义,于我国还是处在幼儿学步阶段,一些失误如学步幼儿跌交一样,是难免的,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不应当有什么怨言。不是已经停止大办钢铁了么,要知道党中央狠人多,国家出了不对路的事,他们能够及时扳正。”
姬荣华认定这概念若用语言形式发表于社会就必成至理名言,因而,他很平静地将这概念拿到群众中作“思想交流”,结果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你姬荣华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政治家、思想家、革命家”的良好的社会回应。于是,有了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