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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退一步 ...

  •   □□要求农村所有生产队炼铁,以支援国家重点建设。似乎“炼铁”比才结束的“卖爱国粮”工作还要重要,公社和大队分别组织社员开了动员大会,而“卖爱国粮”即“卖余粮”则是没有开这样大规模的群众大会的。
      动员大会过后,大队还组织少数思想进步、有文化的青年社员到公社学习怎样炼铁。于公社讲课的是工人老大哥。社员学习几天回队后,就当起了炼铁的技术员,而与队长平起平坐地指挥炼铁。
      炼铁少不得“火”,“炼”字本由“火”引路而摆在前。工人师傅如此形象地说,炼铁的技术骨干也就在生产队动员大会上如此说。目的是要社员们重视“火”。“火”好“铁”便好,这是辩证统一的关系。
      那么,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使火好呢?坐在群众中的队长姬荣华望着讲台上的技术骨干朗声问道。
      “必须将后垴10棵古老的枫树砍掉,用来做片柴烧炭!”技术员姬从生回答说。一语惊人,贫农社员姬从乾被惊得立时弹跳了起来。他站在老远的地方盯着姬从生狮吼雷怒:
      “千年古树,是全塆下几十代人的祖业。决不能败祖业!”
      “么样不能呢?”姬从生从容不迫的说。“这是革命需要。”
      “小树可以烧炭!”
      “只有大枫树做的片柴烧的炭火力好!”
      “有好多塆村没有古树或者大枫树,他们凭什么炼铁呢!”
      “炼!谁能肯定他们能够炼出什么东西呢!”
      “你用古树烧炭,能肯定你能够炼出什么东西呢!”
      “这关系到‘总路线’,请你将态度放端正些!”
      “你不是队长,居然像模像样的教训人,是哪个给的权利呢!”
      姬从生不再作声。队长姬荣华坐山观虎斗,一言不发。他还惦记着超卖余粮犯众恶的事情。他也不情愿多少代人的祖业败在自己手上。现在,两位青年的思想交锋,已由唇枪舌剑变为缄口不语,而全场鸦雀无声,他姬荣华作为队长不得不吭声了。
      “那10棵古树,”姬荣华平声而不紧不慢的说,停顿了下来。他本该将声音放大些,这样,人们不论坐得远近都听得清楚,但他有意不把声音放大,这也是从公社学的。越是讲话声音大,听者越是不专心而“小会”嗡嗡。停顿下来,是为听听有无“嗡嗡”声。要是有,则把声音再放低些。现在,确实很静,倘或哪位妇女正在使用的针掉地面上了,他姬荣华能够听得出来。该不失时机地继续发言了,他接着说:“么样说呢,在座的,只是本府的一部分,只是一半。一半能否代表全部呢?而且,这一半是否百分之百地一致呢?事先,开这个会之先,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涉及这个问题! 既然这个问题是这个会的拦路虎,那么,这个会,这炼铁的会,还得重新部署。不知技术员同志,是否同意我这个意见?”
      不待技术员姬从生作声,姬旺林站了起来,随手端起了小凳。其他社员随后也对姬荣华队长表示支持,带了坐具陆陆续续往场外走。很快地,禾场一片空白。姬从生作为最后一个社员离开禾场,姬荣华作为最后一个人离开禾场,都是心事重重、心情沉重的表情。
      另一个队即西队也在开这样的会。西队的会议有大队第一把手姬昌水参加,因而,政治气氛浓烈。那一部分人代表全村人同意伐掉10棵古树,甚至有个别激进青年人提出连姬荣华这个队的禾场边上的一年四季青的名为柞浆树的千年古树也伐掉。只是,这棵古树下是人们热天劳作中休之处,亦是一些青年人谈情说爱的场所,并且,还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信迷信拜树神与消除烦恼的地方,多数人为伐这棵古树惋惜,也就免伐,但免伐这一株就引出了免伐垴上东排五株的异议,因为有少数中年人譬如姬全人认为西队有些人提出把本该属于东队的东排五株古树也给判伐了,未免太过霸道。关于这一点异议,其他群众大都默认,姬昌水审时度势,也就表态说“这个意见可以考虑”。最终,确定只伐西排五株,东排五株是伐是不伐留给东队做决定。
      既已决定伐古树,西队再日晨起便兑现。
      西队上垴伐古树了,东队一些社员因之发怒,指责西队不应当代表全塆下做出伐古树的决定。
      “我们只伐一半,只伐这西排的五棵,么样不可以呢?”西队队长姬复生说。
      东队姬从乾说:“哪怕只伐一棵也对我们有损,只留一棵也对你们有份,哪个都明白这个理!”
      “我不明白这个理!”姬复生说。“你是东队的,凭什么干涉我西队的事情呢?!”
      姬从乾针锋相对地说:“谁说过伐这垴上的树只是你们西队的事情呢?!”
      “刚才,我就当你的面说过!”姬复生一本正经地说。
      姬从乾一愣,随之,伸左手揪住姬复生的衣领,同时伸出右手至姬复生的眼底,随之以食指点到姬复生的眉心寸远处,声色俱厉的说:“你敢再说一句!”
      正僵持不下,姬昌水被东队炼铁的技术员姬从生请上了垴。姬从乾多少有点儿在乎姬昌水,他不可以当着昌水的面,动手动脚,只好松手放开姬复生。姬昌水正颜厉色的对以姬从乾为代表的东队社员说:
      “我代表党支持伐古树!为了国家富强,我们必须为炼铁事业贡献古树。希望你们听从党指挥,不要与党为敌!”
      没哪个社员不知道这是扣帽子的岁月,谁敢还坚持反对意见而让扣上与党为敌的帽子呢!东队社员将事情回报姬荣华,过后并不问怎么样,只睁眼望着姬荣华,希望姬荣华去昌水那儿撞两头。
      姬荣华随之想:他姬昌水已经明确提出他代表组织,而组织纪律中则有“个人服从组织”和“下级服从上级”的规定,我姬荣华不可以就有关事情在他昌水面前硬顶。因此,他有声没气的说:“我病了,连早饭都没沾嘴。你们去找副队长召开队委会处理这件事吧,他们会有主意。麻烦你们了。”
      “该哪个处理,与社员无关。”从乾说。“要找副队长,你自家去找!”
      “我病了。”
      “不是连几脚路都不能走吧?”
      从乾说着,往自家门前去。其他社员也就随之散开,各自回屋。社员们走了后,刘珍珠望夫面孔,窃窃细语:“早饭吃了三大碗,么样说病了呢,你要推脱这件事么,推得脱吗,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做得完的,你总不能老是装病!”
      姬荣华轻声细语:
      古树既是我村千年祖业,亦是我村最实在的“历史”与最有价值的自然风景。这风景的形成,需几百上千年,而不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毁了不可惜么!实质上,这伐古树烧炭,绝对不是中央的指示,完全是地方上瞎胡闹,是姬从生自作主张。姬从乾就问到了点子上:好多塆村没有古树或者大枫树,他们凭什么炼铁呢,小树也是可以烧炭的。《为人民服务》中的主人公张思德同志,于1944年9月5日为人民利益而牺牲,当时,他所干的活就是烧炭,烧炭他是内行,以前年分他烧过炭,积累了相当经验,从来没有强调烧炭要用古树或者大枫树而不用小树。不论是古树烧的炭还是小树烧的炭,在燃烧的时候,火温不会有差别,往火堂里面多放些炭,火头就高些,少放些炭,火头就低些,这是常识。这个想法,或者道理,我作为队长,不便在昨晚的群众大会上说出,说出等于站队,只想在今天晚上召开队委会时提出,供大家讨论,可是没想到已经来不及。
      沉静片刻后,刘珍珠盯着姬荣华的面孔,斩钉截铁的说:“你爷,不管么样说,你得去剁树!”
      姬荣华似自言自语的说:
      关键是——
      关键是哪个带头做违众的事,有道是“枪打出头鸟”。
      几天前,我带头卖余粮犯众恶的教训,当吸取。
      这伐古树,我不打头阵,往后,不管大家么样说,么样怪,于我无关。
      我们队这第一棵、第一斧头,我是一定要他们几个人动手的。
      准确地说——
      经常犯众恶就相当危险。我姬荣华执著的是“继续革命”,争取的是“繁荣富强我华夏”,为往后能够长久地奋斗,今日,退一步!
      “也好!你爷,真难为你了!”刘珍珠情绪高涨,精神倍添地说。“你去睏着。我去找副队长为你请两天假吧。”
      “好的。”姬荣华言毕,便自客厅进了卧室,上了床铺。
      刘珍珠出了客厅,正要锁门,却望见副队长姬昌法走了拢来。
      “昌法哥,桂她爷病了,我正要去找你为他请两天病假呢!”刘珍珠望着10米开外的姬昌法说,声振屋宇,量想姬荣华听到了,有了准备。
      姬昌法走进客厅,说:“荣华病了?”话才落音,人便进了卧室。
      姬荣华坐起,指向床前大木椅,低声细语:“坐,坐。”
      继而,俩队长有了思想交锋:
      “人家在剁古树,你听说没?”“大家才来说过。我们该么样,你几个人开个会研究落实吧。我同意你们的意见。”“我几个人行吗?”“么样不行呢,还要开群众大会吗?要开大会也可以。不管怎样,是伐细树还是伐古树,今天上午要落实,要行动,不能掉队太远!”“你不能参加开会,我请他们来这里好不?”“不能。我心里好难受,好心慌,需要安静。我才说过了,不管是么结论,我都同意。快去吧,出工做么什,社员等着在,人家隔壁出工多时了!妇女,由王仙排工;男将,由你带领伐树。”
      姬荣华因“病”卧床不起,姬昌法只好去落实伐树的事情。队委会开会前,几个人都听社员传说了昌水的话,因而这个会,很快就结束了。昌法就绕队喊:“男将——,上垴剁古树!”马马虎虎喊过几声,便领先上了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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