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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言论 ...


  •   开过几次大会,大家完全明白了入社的意义,有关方案也就依预定时间实施了。长丹湖湾及邻近几个村庄诸互助组合成为一个初级社,社内以自然村为单位设“大组”,组间交叉的田地交换成片,组内各户的田地耕牛合一处共同管理与使用(耕牛、大农具,作价入社),以“按劳分配”表明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发生了根本改变。根据上级指示,初级社成立管理委员会以取代农民协会委员会而行使社会管理职能。党的经济建设工作进展得有声有色,连富农姬洪发都在人前叹服说:
      “旧社会‘税多’,新社会‘会多’。‘税多’失民心,‘会多’得民心。天大的事,经几个会就不费力地做成了!为什么国军八百万军队败于共军的三百万军队,以往总不明白其中道理,经历了眼前的事,就明白了!只凭这事就足见□□的伟大与正确……”
      党抓经济建设的同时,是抓“阶级斗争”的,是严格地将“地、富、反、坏”诸“四类分子”作为专政对象的,是只准老老实实劳动改造,不许乱说乱动的。但在长丹湖湾,阶级斗争是不明显的,长丹湖湾几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激烈的阶级斗争事件,“清匪反霸”运动中,揪姬昌文去坐牢,纯属偶然;一个乡长和一个农会主席被查为匪,那是上头干出的事儿,与长丹湖湾的平民百姓毫无关系。
      长丹湖湾只一个地主,两个富农。他们平常与贫雇农、中农见面,彼此之间该称呼叔或者爹(祖辈)的,照常喊“叔”喊“爹”。另一个富农姬全焕老了没事做,居然向兼管报纸的姬荣华打听国军在台湾的动静,探问有无反攻大陆的说法。姬荣华只是说:“叔,死了这个心吧!”并不上报工作组。再不久,全焕的大儿与人合伙搞起一个组织,反对□□,拉本房头的中农姬润生入伙,而姬润生既不入伙也不举报,结果是拉外姓人入伙时被举报了被捉了。虽然解放了,宗族意识代替着阶级意识的事并不鲜见,是社会存在,只要不与党的工作公开对抗,不明显地妨碍党的事业正常地向前发展,工作组的干部是不严抓严管“四类分子”的,是允许“宗族”“自家人”诸多种意识共存的。
      本来,宗族意识是缩小了的民族意识,或者说民族意识本由数百家宗族意识组合而成。热爱民族者,必然首先表现为热爱宗族。不爱宗族而爱民族,不可思议,除非他没有或者不知道自己的宗族。不管怎么说,“宗族意识”能使人民在一定范围内团结起来,这可类比于“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种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故此,“宗族意识”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工作组副组长王伟,曾经就对姬荣华谈过类似看法。当然,不是因“宗族意识”而谈,而是因“宗族意识”之内的“房头意识”答复姬荣华。村上的人对外,以“村”为单位讲“宗族意识”,而在村内,则以“房头”为单位讲“宗族意识”。“宗族意识”几个字,谁都不清楚,但连八岁伢都清楚自己和哪些人家是一个“房头”的,知道于吵嘴打架事件中自动地为本“房头”的人帮忙与助阵。四十几户分成五个“房头”,其中两个大房头占了三十多户。“一个鸡笼不能关两个叫鸡公”,两个大房头势均力敌,都想在村上称王称霸,经常发生矛盾。姬荣华就是其中一个房头的,合法身份就是“贫协组长”和“合作社”的大组长,形式上就是“叫鸡公”中的代表人物是具体的“叫鸡公”。但他本人并不讲“房头”,也不重视“阶级”,只习惯于“党”。然而,“房头”的压力,于他有“沉重”的感觉,有时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一次,他姬荣华找这位干部谈了“房头”问题,干部答复一席话的主要含义是“因势利导”,这几个字,是挑明了的。这就使姬荣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思想包袱。
      可是,干部们说他们不久就要走了。他们说等到高级合作社条件成熟,包括合作社内由一定人数组成的管理委员会已经成熟,就将初级社转为高级社。到那时,将由管理委员会管理合作社内一切工作。 “工作组”的历史使命,便相应结束。这是在一次“贫协小组”的组长和合作社各大组的组长的联席会议上讲的。工作组的吴组长,希望“贫协小组”的组长和合作社各大组的组长们尽快成长为一位合格的管理者,让他们走得放心,让党放心,也让这里的人民群众放心。在这个会上,工作组提到了党的自身建设问题。党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党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希望大家积极地向党组织靠拢,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党员。这个社,需要多名本地党员组成党支部,而于政治上发挥战斗堡垒作用。但党的殿堂是圣洁的,不能搞滥竽充数,宁缺毋滥是原则。
      姬得财于争取入党方面,很积极。一直以来,工作组几乎所有干部对此君无好印象,具体地说,认为他所表现出的积极言行,与其实际精神品质,很不统一,即“积极”只是“做样子”,是“假积极”。面对其入党申请书,吴组长经思考后,决定考验,便召他来坐,一个劲地夸他的几个对头好,说姬荣华具有共产主义高姿态,希望他“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努力、努力、再努力”,给予一个遥遥无期的悬念。他出门不远,便骂人:“狗屌×的!老子以为是么屌好事……”这,恰巧被蹲厕所的王伟副组长听到了。因此,党组织在他的《入党申请书》上注了“备忘录”:此人终生不得入党!阳奉阴违的伪君子!并将这骂人事件,记录在案。随后,吴组长撤了姬得财的“贫协小组”组长职和合作社大组长职,这组长职由姬昌水担任。
      姬荣华的儿时好友姬昌水、姬从稳、姬复生和姬加犁等等都向党组织递交了申请书。
      经反复讨论与研究,党决定批准姬从稳和姬昌水加入组织。对此,姬荣华于思想上有抵触,明朗的意识是:“他俩太缺少文化,缺少理解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相应地,缺少领导能力,从而,将来必定有碍于基层组织发挥战斗堡垒作用。” 吴组长在先就姬从稳和姬昌水加入组织的事广泛征求意见时,征求了姬荣华的意见。姬荣华直截了当地说:姬从稳斗大的字不识满箩筐——只认识自己的姓名,堂客的却陌生,于是到省城亲戚家中做客不识门牌号码,被拉车的从前门拉到大街上转圈转了老半天,然后拉到后门,多收去许多钱。这该是丑事吧,他却不能够理解到“丑”的这层意思,居然一而再地在人前言及这件事;姬昌水呢,读《三字经》总是记不住,老被先生打屁股,一年书没读到头就歇了学。若让加入组织,两位这样的素质,将来如何担当领导一方人民的重任呢,不是要误了党的事业么!吴组长则说他们今后可以锤炼自己嘛。姬荣华坚持说:“锤炼”!在他俩实施锤炼的同时,人民群众为了适应新社会的政治环境和经济文化环境,不也在锤炼自己也在进步么,这两个人该要锤炼多长时间赶上别人,又该要锤炼多长时间超越别人而发挥领导作用,你可知道?加犁和复生都是很有文化的人,而且,他们也都写了申请书,表现都不错,为什么不发展他俩,而偏要发展这么两个人呢?对于姬荣华发表的意见,吴组长非常反感,他严肃地批评说:不当你说的话,你不可以随意添言!再说,在划阶级的日子里,和在均贫富的过程中,以及在后来的生产运动中,姬从稳和姬昌水都比姬加犁和姬复生表现得出色,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具体地说,姬昌水这段时间当组长不是当得很好么!顺便说一句:我现在发觉你的无产阶级意识有了一定程度的蜕变。譬如,姬从稳斗大的字不识满箩筐,到省城亲戚家中做客不识门牌号码,被拉车的骗去许多钱,这本来是童年无钱上学的阶级之苦,他在人前一而再地言及这件事,明朗的动机就是揭露旧社会人与人之间极不平等的罪恶,这是无产阶级必须给予肯定的行为,可你刚才是如何评价这件事了?相当危险啊,同志!(这些对话,被历来多事的姬得财于墙外偷听到了,后来传给姬昌水了。)经吴组长如此点拨了一下,姬荣华猛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存在思想偏差,因而,表示坚决服从领导的安排,同意姬昌水和姬从稳入党。不久,姬昌水和姬从稳在党旗下宣誓了,从而,成了长丹湖湾第三批党员。(第一批是28年前的姬甫生。)这两位于工作组吴组长那里的印象是“政治觉悟尚可,为人踏实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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