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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告慰 ...

  •   “互助组” 行进到这个阶段,于“共同富裕,共同上升”和“避免雇佣剥削、避免贫富悬殊”,效果显著,并且,于劳动力、牛力和农具调剂余缺效果显著,于妇女们由“家庭妇女”的角色变为社会劳动者的效果显著。但是,富裕和上升的程度并不显著。不显著的客观原因是生产资料仍不能够合理使用,主观原因是人们的社会主义觉悟只处于荫芽状态,人的主观能动作用尚未充分发挥。为求显著,工作组依据所具备的条件,拟贯彻中央的相关方针、政策,从而,确立了具体方案。
      互助组将向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过渡。初级社的中心内容,就如吴组长当初在互助合作动员大会上说的那样:田地合伙,耕牛大农具作价入伙,所得利益为大家共同所有。初级社既为充分利用生产资料提高生产率使大家较快地富裕,也为从政治上形成半透明的社会主义意识,为过渡为全透明的社会主义意识的高级社作铺垫。搞初级社,一些原本有意见的人更加有意见。一日,曾与姬荣华打过架的姬旺林与同类交谈着:在互助组,将强劳动力于少数时候与人家弱劳动力及妇女换工,吃亏是吃亏,但吃亏不算是很大。入合作社,你那地怎样种,种么什,就由不得你了,你已经盘起了好底子的田地于别人有了份,别人尤其是缺劳力的困难户的薄底子田地,反过来于你有了份!这利益上,他们增加不少,你减少不少,这不是太亏太吃亏了?实在要入合作社,底子好些的人家,是不是可以单另合一社呢……
      后来,吴组长在会上明确地说:“群众路线,我们一如既往地坚持。于成立初级社,还是以群众自觉自愿为原则,决不强迫谁做不愿做的事情,据说有个别人因为田地的底子好些,不愿入社,我们现在就明确地宣布两点相关政策:一是眼下不愿入社的,不必勉强入社,可以回头走单干的老路。二是在将来,如果走单干老路的,其事业不及合作社了,难以坚持了,路走不下去了,回头要求入社,我们还是欢迎你入社,待遇方面,与老社员一视同仁。并且,即使你目前选择了走单干的老路,党和国家同样视你为新社会的主人,社会地位不变。你以前是贫下中农参加了贫协小组的政治生活的,今后,还与以前一样,继续参与贫协小组的政治活动,在贫协小组内,同其他同志一样,有选举权,也有被选举权!”
      姬旺林听说了这些,特别是听说了可以回头走单干的老路,大喜,一进家门就情不自禁地与贤妻良母杨玉竹谈他对单干的初步设想。但是,就在他仍然笑容可掬之时,那细心的贤妻杨玉竹却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只听杨玉竹一边炒菜一边吵嚷着:“干部的话味你没听出吗?单干,单干,你干我可不干!众人捡柴火焰高,待到你不及人家了你再去投靠人家,好意思么,脸皮厚不厚啊、丑不丑啊?!”
      “我不可能不及人家。”姬旺林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算有不及人家的时候,我也不投靠人家。不投靠人家照样生存。我只求生存!”
      “你是大猫,不是小猫。(他们的岁多的儿子名为“猫儿”。)别太天真了!”杨玉竹说。“四围都是合作社的田地。天旱年岁,合作社的水,你能挖来么?合作社的田,可以让你过水吗?即使让你过水,你能够在何处寻得水源或者说你的水将从何处来呢?这样吧,我杨玉竹一句话给说绝了:天旱年岁,你姬旺林能够收到一粒粮食,算你有本事!只怕到时候,你成了茅厕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既不回头入农业社的伙,又不振作精神而重新再来,却是选择抛妻弃子,远走他乡,终是害得我娘儿俩无依无靠。”
      姬旺林默默地听着,神经渐渐麻木。
      静场片刻后,杨玉竹接着说:
      “合作社田地连成片,工作组吴组长说利于统一布局,最能显出好处的有两点,一是目前便于用水管水,二是将来便于搞园田化,从而,实现种田机械化。而今,当然是谈目前。目前,水是做庄稼第一重要的事。合作社要利用农闲,把人力集中到山窝里去做水库,还要在山边挖水道。这水道,可以把夏季的山洪送到湖里去,不让冲了田;还可以把水库里的水送到秋季正干旱的田地里去,让田地保收。这些,你不会没听清楚,不会头脑没开窍不明白事理!”
      说到此处,一碗菜起了锅,杨玉竹随手将菜递给伫立于身旁的丈夫。
      “这是大事,莫吵,莫闹。容我再想想,再想想……”旺林对着菜说,说过之后,伸手接了菜。菜本该端到餐桌上,他却给放碗厨里去了。
      杨玉竹一声长叹,随之,麻利地纠正了丈夫的错误,然后,一边自餐桌处往灶台走,一边说:
      “才说了你姬旺林几句,你姬旺林却是丢了魂似的。往日的用,男子汉的用,哪去了呢?!”
      对于贤妻杨玉竹说的话,姬旺林不再应酬,而是自碗厨里拿了上次喝剩的半瓶白酒喝。本来,杨玉竹做的第一道菜,是下酒的菜,是香干炒肉丝。后头的菜是青菜、汤菜,于喝酒无望的。一沾酒,姬旺林就来了精神,思想也就相当活跃了。但是,这次喝酒,他不再如以往一样地一边吃喝一边与妻闲聊,而是旁若无人似的,闷声闷气。比平时多喝不少。
      喝过酒后,旺林起身往屋外走,杨玉竹赶上揪住,说:
      “疯疯癫癫的,往哪里走呀?睏醒去!”
      “放,放,快放!”旺林说:“速去速回。睏醒的时辰没到。”
      “跟我说,哪里去?我陪你一起去!”
      旺林“嘿嘿”地笑,将已跨出大门槛的那只脚收回,回身抱了杨玉竹吻了吻,之后,说:“贤妻良母,我真有福气!” 言毕,又转身往外走,但还是被揪住了,不说去处不放行。
      “我早就想去荣华哥家中走动走动,真诚地向荣华哥及刘家嫂赔礼道歉。没去,不敢去。今日,觉得非去不可,就故意多喝,以疯卖疯地上个门,说几句话就回。你缠久了,让我在人家屋里吐酒,就不好了!”
      旺林言毕,移脚便走,也不叫杨玉竹松手,险被扯倒。杨玉竹急忙扶上一把,随之送上一把,然后松手,由旺林独自离去,自己只站在门口盯着。本来,她想陪了丈夫,一起去给人家赔礼道歉,着重检讨自己在这件事情的处置方面,不近人情,但她紧接着想到要是同往,就必然呆的时间长,从而,导致丈夫在人家屋里吐酒,于是,打算改日带点儿滋补礼品,带了丈夫,再次上门赔礼道歉。
      距姬荣华家不远,旺林略显摇摆地走过了这一截路程,到了那门口,毫不迟疑地跨了进去。无疑,姬荣华是在床铺上躺着的。被姬旺林打,伤药吃了几箩筐,姬荣华收工回家就躺床铺上静养。这事,谁都清楚的。
      “荣华哥!”旺林才进门便喊道。
      “进来坐,进来坐!”姬荣华说着,翻身要起床。旺林赶到,按了姬荣华,说:
      “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坐吧,坐吧!”姬荣华拍着床沿,叫旺林坐,自己也就落座于床头。旺林便坐了。坐下后,旺林哽咽着说:
      “实在对不住呀,荣华哥!”
      “哪里话。是我做哥的没好好做哥!”姬荣华微笑着说。正所谓“开颜一笑泯恩仇”,此前还怪还恨旺林,一笑便也不怪不恨了,便又有了兄弟般的亲切感情。
      刘珍珠尚在厨房。旺林进隔壁门时喊“荣华哥”她当然听得清楚,本想吼人家走,随之觉得不合做人之道,“伸手不打上门客”。那么,不露面罢。又觉不妥。不理睬他会与他的女人结怨,“怨仇宜解不宜结”。她便出了厨房门。自厨房门入老房门的当口,她很自然地瞥见了不远处的站在自家门口朝这边望着的杨玉竹。她进了卧室,也就人到口到:“是旺林老弟呀!”
      旺林随即站起,对刘珍珠说:“一万个对不起呀,刘家嫂!”
      “过去了的事,不必放心上。”刘珍珠面对着旺林,眼却望着姬荣华,口中说:“坐吧,坐,我去泡杯茶你喝。”说着,自床头柜上捏了姬荣华平常喝茶的唐瓷缸。
      旺林连忙说:“不用费力,不用费力,我这就走,这就走,隔日再来,隔日再来!”说着向外移脚,说完就走到了隔门。
      “好走呀!”姬荣华欠身向旺林说,回脸叫刘珍珠“送送”。刘珍珠也就送旺林出了外门,出了外门还送两脚。旺林停步而侧转身子说:“刘家嫂莫送,莫送,担当不起!”
      刘珍珠便平静地说:“我不送,你慢走!”
      旺林也就含笑地转身走了。
      再日早晨,杨玉竹到湖边双梁风水桥下洗衣,与先到一步的刘珍珠打了照面,于是,主动与刘珍珠打招呼,趁势赔了礼。刘珍珠礼貌地说:“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必记在心上。往后还跟往年一样,过去坐坐呀!”
      “要去的,要去的。”杨玉竹谨慎地说。
      当天夜幕降临后,杨玉竹提了下午买的补品,领了旺林去姬荣华家中看望姬荣华,再次表示歉意。
      相互寒暄几句后,旺林便巧妙地将话题引上了“入社”的范围。他说:
      “实际,‘入互助组’没有么碍。只眼下这‘入合作社’,真是叫人难拿主意!”
      言及正题,他偏偏不往下说了,让别人来说,以掩盖他此行的真实意图。
      沉默了一会儿,姬荣华说:
      “这‘入社’的事,我一直没好好考虑过。你说‘难拿主意’,你是好好考虑过了。么样难拿主意,能不能说说呢?”
      “只要荣华哥不怕吵烦,说说么样不能呢?”旺林说,接着便摆难处,先摆入社的难处,后摆不入社的难处。他此行的目的是想拥立姬荣华为“王”,——请姬荣华出面组织“富裕社”。只要姬荣华愿意为王,则他包联络富裕户,以促“社”事成功。姬荣华陷入了沉思。两个女人分别搭了腔。虽说“三个女人唱一台戏”,可这两个女人并未使场面变得热闹与活跃。
      思索片刻后,姬荣华说:
      照我分析,你这方案,在工作组那里,通不过。前日中时,我和王副组长在一起闲聊时,复生路过,顺便提过类似建议。王组长说:“初级社同互助组一样,只是短暂的过渡的性质。党的长远目标是全社会主义性质的高级社,和比高级社更进步的组织形式。本来搞土地改革分田地到户和搞互助组、初级社诸形式都是可以省略的,是可以一步到位地搞高级社的,只是为了把路走稳点儿,让农民有个适应过程,才有了这么几个步骤,所以,现拟形式以外的形式,没有考虑的必要。”他说不久就要发展为高级社,搞高级社当然是为了发展生产。生产不发展,还如旧社会那样,守着前人留下来的一碗土过日子,是无论如何富不起来的。么样算是“富”呢,是地主富农那个富么?不!党瞧不起那个富,那个富很可怜!党的富,长远目标是“按需分配”;近期目标是“高楼大厦”,是“电灯电话”,是“铁牛水上飞”,是“铁马神州游”!去县城、省城,甚至去几里远处的金牛街,谁都不用步行!这近期目标,只要大家心朝一处想,力朝一处使,就一定能实现!实现这些,不需要很长时间,大概不用20年吧!这些,这里的地主富农们别说曾经拥有过,连做梦量想他们也没梦到过!也就是说,20年内,大家的物质享受水平,将远远超过旧社会的地主、富农!再说,我们无产阶级虽然变成了有产阶级,但是,我们要在全世界消灭人剥削人的制度而使穷苦人都过上好日子的无产阶级思想永远不能变,除非整个人类世界已经没有了穷苦人。现实地说,我们由无产阶级变成了有产阶级是因为无数革命先驱者努力为社会作贡献而不顾一己之利的结果,所以,我们应该回报社会,也努力为社会作贡献,而不顾一己之利。末了,王组长说:“眼光放远些!我们是新社会的主人翁,应当有主人翁的胸怀与气质啊!”复生当即表示:“一定听党的话,永远跟党走!”故此,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你这方案。
      “不!荣华哥,我不用再考虑。我也是复生这话:一定听党话,永远跟党走!”姬旺林激动地说。
      (尽管这姬旺林到现在才觉悟,毕竟还是于姬荣华有了告慰。历来“出众”的姬旺林的转变,必然在全村引起很大的正面效应。)
      小丹桂要睡不得睡而“吵睏”而一反往常地哭了起来。杨玉竹便对丈夫说:
      “猫儿大概醒了也在哭,我们是不是就回去呢?”
      “好。回。”旺林含笑道,也就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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