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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重逢(1) ...

  •   几年来,姬荣华的终身大事,即婚事,大家为之牵肠挂肚,现在,舒了一口气,最关心这事的是姬昌怡的父亲姬全茂,他说:“总算了结了一宗事。”说得也平淡。
      姬荣华自己连平淡的话都说不出,只于喝酒过后,于年轻貌美的丽花般的大姑娘扎堆的处所,一展那折起的裤腰,喊道:“看我打尿鞭!”众姑娘发怔之际,他一边撒尿,一边转圈。
      “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这家的主妇、刘珍珠的母亲急忙向众姑娘赔礼道歉,随之,掩丑说:“他醉了。”
      但有明事明理之人不服,而于心中说:姬荣华现在是五盅的量,却喝了八盅,是过量了,醉了。可古话说“酒醉心明亮”。现实是:没哪个醉酒后引火烧自己或跳楼灭自家,只有毁灭他人的企图。——是完全的明白人。而用科学的生物学的理论说,醉酒是先有精神亢奋期,后有抑制期。亢奋期大脑存在思维能力,抑制期则大脑神经中枢失去调节作用。思维中枢不能调节,便无思维;运动中枢不能调节,身躯便处于瘫痪状态。以此理论推导,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生物学结论:姬荣华“打尿鞭”等等一系列肢体活动,表明运动调节中枢正常。相应地,此时思维能力正常。就是说:“打尿鞭”,不是因为“他醉了”。
      姬荣华实不满意于这些丽人没一个属于他,而是属于别的男人。
      属于他姬荣华的女子刘珍珠,是个瘌痢头、疤瘌眼。这个女孩,他姬荣华不仅早就认识,而且早就有了谈婚论嫁的开端。他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当媒人到他家为刘珍珠说媒时,他不在媒人面前提及以前。他估计媒人是受该女孩委托而到他跟前说事。他只是对媒人柯竞芳强调说:
      我姬荣华虽非一表人才,却也对得住观众。我姬荣华有文化,是半个秀才,并且,是农会干部相当于前不久取缔的保长。人才加秀才加干部,求个一表人才的女子,应说不过分,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求不到一表人才,求个长相上的“门当户对”,总该可以吧?
      这话,是于年内冬月说的。当时,柯竞芳说:
      你田无一分,地无一垄,住的屋是人家的,吃在嘴上,穿在身上,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太穷太寒酸,我先前为你上过几家的门,都嫌太穷,无有依靠。你要明白你是不好开亲的人!你这大年龄了,年前不落实“过门定亲”,年后不择定 “完婚吉日”,一年大一年,就更难开亲,往后,只有和“过婚嫂”过日子的份了,只有帮别个养孩子了。长得好看的有小孩儿系累着的寡妇是有的,你愿意要,我立时就去叫,寅到卯发,过一会儿就有女人跟你上床睡觉!这事儿,你自家可要想清楚!过几天,我再来。
      柯竞芳走了后,姬荣华指望别的媒人来。
      几天后,来的媒人还是先前的媒人,介绍的还是刘家庄那个瘌痢头、疤瘌眼。这一回,柯竞芳加了两句新话:
      “好看不好看有么两样呢,灯一吹,一样地搂搂抱抱做那好事。不一样的是黄花女和过婚嫂,这两种人的东西的松紧和水多水少,是有蛮大不同的!”
      姬荣华被这话惹得心痒,当即就联想到山上那个姐水多如屙尿,要不是有油的腻滑还以为是在屙尿呢,不过,记忆中,好象没有水的响声;秋莲与传芳做那好事,水的响声大着呢,连站窗外的我姬荣华都听得到……
      柯竞芳见姬荣华已经入了神,知有希望,就紧握姬荣华的手,而意境跟进一步,说:“男人最大的享受就是跟女人睏醒。早有女人早享乐,莫傻瓜白浪费光阴啊!”说到这里,她将姬荣华的手拉了拉,抖了抖,好像是动员姬荣华立马跟她睡醒,做她的老公。姬荣华的反应则是:“再想想。”
      不过,姬荣华还指望有别的媒人来。他想:
      冬月与腊月,应该是媒人做生意的大好时光,我姬荣华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媒人来露面。虽然,我姬荣华穷,但是,前途光明,政治方面是农会干部,文化方面,是半个秀才,这些,在当前的全新的社会里大有用场,是一般男孩子无法企及的。何况,不久的将来,要实施土地所有制的除旧布新,而分得田地、耕牛、农具,从而,脱贫致富,彻底解决太穷太寒酸的问题。女人们再怎么鼠目寸光,也该认清这个,也该于“门当户对”方面,成全我姬荣华。这种“成全”,也是具体革命行动。——古有“士为美人死”的说法,我姬荣华是革命干部,以“革命”为前提,以“繁荣富强我华夏”为具体目标,而为美人死,也就自然而然地为“革命”和“繁荣富强我华夏”多多地作了贡献,而这贡献,也就自然而然地于美人有了份。倘或找个丑陋的老婆,我姬荣华于精神方面终身受压抑,既不能够“为美人死”,更不能够为“繁荣富强我华夏”努力工作,从而,向人类社会“作出巨大贡献”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当然,姬荣华的心灵深处,也有另一种说法做抗争:
      要是没有 “半个秀才”这个相当特别的资本即精神财富,也许刘珍珠不会看重姬荣华,也就不会托人来做媒。也只有她慧眼识珠,能够看重这精神财富,一般的女孩子是只看重物质财富的。也就是说,刘珍珠还是高人一筹的。能够被这个女孩子看重“精神财富”,还算是相当走运的。公正地说,这个女孩子是相当聪慧相当贤明相当勇敢的,这种美好的内质是一般的女孩子所不能够具备的,这种美好是永葆青春的,而相貌与身材类的美好是不能够青春永葆的,譬如秋莲当初不是非常美艳么,现在呢,还没满25岁,就变成黄脸婆了。总之,也许过了这一村,就无下一店了。那么,还是得着这个丑陋的女孩子吧,组建家庭吧。古有“一人不得两人智”和“独木不能够成林”的说法,有个女人做伴比没有女人做伴好,有个家庭比没有家庭强。一个单身汉,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如何面对繁杂的社会呢,如何做好革命工作呢,又如何为“繁荣富强我华夏”作出“巨大贡献”呢。再说,以将来能够分得田地、耕牛和农具从而脱贫致富为条件而与别的女孩子谈婚论嫁,并不稳妥,因为,别的男孩子也能够以将来可以分得田地、耕牛和农具从而脱贫致富为条件论婚嫁。也就是说:“将来”的处境等于“现实” 的处境。从而,寄希望于“将来”,无异于欺骗自己,害自己。
      抗争归抗争,姬荣华还是希望出现奇迹,希望有内质可与刘珍珠媲美而外秀同早年的秋莲相当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在这种时候,他联想到前年的夏天一位水性较好的青年被卷入漩涡但该青年临危不惧而突然将双手双脚向四方伸展随即如同一片树叶被漩涡抛了出来从而得以生还。他现在想学习该青年的“临危不惧”和“尽自己的能力”,以拯救自己的婚姻危机。
      其实,媒人“量媒”,就是拿姬荣华的 “半个秀才”这精神财富做砝码,而与别的男青年的物质财富相平衡。(“农会干部”是不稳定的因素,是谁都做得来的事情,是与钱财一样为身外物,不能列为精神财富做砝码。)虽然姬荣华的自有素质“虽非一表人才,却也对得住观众”胜过刘珍珠,但并不胜过其他男孩子。要是撇开相伴终身的“半个秀才”这个实质性的条件,刘珍珠就会如别的女孩儿一样而另作选择。——目前不嫌她长相的男孩子多得很,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人数。刘珍珠看重姬荣华的“半个秀才”,主要原因在于她自己也读过一些书,也是“半个秀才”,而非常重视“精神面貌”。当然,在这么一块不是太小的天地里,姬荣华不是唯一的“半个秀才”,不是“舍他其谁”,但是,刘珍珠还特别看重他姬荣华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正直与能力,其他的“半个秀才”有的要么缺少正直,有的要么缺少能力,有的甚至既缺少正直又缺少实际能力。就是说,正因为姬荣华具有“为人正直,有文化,有能力”诸本质性的素质,刘珍珠那芳心才早已被他姬荣华所摄取,那“海枯石烂”的誓言才早已私自说予。
      到了腊月二十,大家将开始忙过年了,没别的媒人露面,来的仍然是先前的媒人。其实,“媒业”有着无形的“协会”存在,从而产生着垄断作用,既有行业的势力保障行业内人员的利益的获得,同时,又有行业的规矩约束着行业内的人不可以乱来。总之,“媒业”是不允许媒人之间“相互竞争”的。
      这一回,媒人柯竞芳拿出了杀手锏,她的语言里头是平静中见风雷。她说:
      “过两天,就要过小年了。过了小年忙大年,过了大年忙栽田(不实。忙栽田即插水稻,还要等待几个月),我不会再有工夫来。人家黄花女该嫁的时候到了,一定要嫁。东家不要,西家招手。个把月了,你该想得清楚,我该给人家一个确信了,今日只听你说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是‘要’,还是‘不要’?”
      这时,姬荣华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把柯竞芳看成了刘珍珠,继而,将刘珍珠看成了细花子,耳际响起了细花子的“老公,你爷——”的呼唤…… 他的眼泪淌了出来,两条清澈的河流在他的脸上无可遏制地汹涌澎湃着。
      柯竞芳惊着了。但是,片刻之后,她想到她该当忠于职守了,因而,威严地望着对方又发话了:
      “是‘要’,还是‘不要’?”
      姬荣华猛地抹一把泪水,转而,态度异常坚决而狮吼雷怒般响了口:“要!”
      “就是嘛!过了这一村,就无下一店了。我真为你着急的不得了。”柯竞芳钉了钉不放心,便如此铆了钉脚,这才走人,忙着去女方递信息,确定过门即男方上门订亲喝喜酒的日子。
      现在是“喝喜酒”了,是实实在在地坐在丑陋女子刘珍珠家中的堂屋里即客厅中喝喜酒了,他姬荣华不怨不怪那做媒的柯竞芳。——原本是自己已经想清楚了应该娶了这个女孩子,而自家响的口。他于上首桌坐下横头背向着大门喝酒时,开始还平心静气,自忖着“五盅的量,最多只能喝四盅。要显出‘文质彬彬有风度’,要留下‘好女婿’的好印象”,无奈环境影响太大,他渐渐地被潜移默化,而走神。——闺房内,不时传出脆而亮的甜笑。“那是别的女子的笑声。要不,笑声必似鸭婆叫!”姬荣华忖度着那女子必然美极,如笑声一样美极……
      许久后,姬荣华一声暗叹,默念道:不想这些,不想这些!
      “喝喜酒”男方要有“家长”到堂的。姬荣华没有了家长,他请姬昌怡的父亲姬全茂代为“家长”。姬全茂与刘珍珠的父亲坐对席,其一身威严之气,让姬荣华觉到此处的主人是姬全茂而非刘珍珠的父亲,因而,姬荣华自己也就狗仗人势而对场合没有了敬畏与警觉。
      酒过三巡,该新女婿敬酒了,但姬荣华似乎在想着心思,不理会周围环境。姬全茂朝他瞟过两眼他都没有留意到,更无从会意,姬全茂不得不向姬荣华发话了:“该你敬酒了!”
      姬荣华听到了。这种大场面敬酒,他未曾实践过,但遇到过,“没有吃过大猪肉,看见过大猪走路”。那是做第一场屋结束,主家举行庆典,大吃大喝,他既请亲戚朋友,也请了匠人、杂役、仆人坐偏室。互相敬酒比口才。说得最好的是张亮未来的女婿胡俊。
      姬全茂再次望向姬荣华,说:“开始吧!”
      姬荣华便模仿张亮女婿的样,向刘珍珠的父亲敬酒了,说着人家曾经说过的话。
      之后,姬全茂示意他对其他人敬酒,他敬了本桌的,说了“各位!为着美好的前程,干杯”。
      姬全茂再又望姬荣华说:“我儿酒力有限。你敬那三桌的先生、女士和闺房的小姐,满了盅,喝点加点,也是可以的。喜酒要喝清。只要下席之前喝清就对。”
      姬荣华会意到了“还得敬酒”,也就继续敬酒。
      敬过对桌后,姬荣华加了酒走向对桌下手的一桌敬酒,之后,再加酒敬另一桌,敬过之后侧转身要去闺房敬酒,但这一转身,便同眼底的坐下横头靠中间过道的少妇的眼睛对上了,这是一双熟悉的动情的经常忆起的眼睛!
      “秋红!”
      姬荣华激动得不禁脱口大叫了一声。他于“秋红”这里表现出的激情,令整个堂屋静了下来。
      (曾经,张亮之所以能够来到刘家庄找着了姬荣华,就是因为秋红提供了信息。)

      谁的筷子掉地上了?
      姬荣华听到了筷子掉地上的声音,判定了谁的筷子掉了,他将目光自秋红的面孔移开,向秋红的右边看。他看到她右边坐着两个长得结实的男孩,小的两岁左右,大的三岁左右,似曾见过。
      在这种场合,居然发生了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姬荣华的“代理家长”姬全茂因之急得脸色煞白。而在他的对面坐着的刘珍珠的父亲,其表现则相当平静,——他端起酒盅,微笑着向姬全茂举了举。姬全茂也就来个就坡下驴,连忙陪上笑脸,也端起酒盅,微笑着向对方举了举,然后,环顾本桌其他人,同时说:“一齐请,一齐请!”于是,本桌其他人跟这姬全茂一起同时饮酒了。
      姬荣华走到小男孩的身后,略一停顿,“捡筷子”的想法,一闪而过,继续朝前走,往闺房去。
      在闺房敬酒时,姬荣华忘了加酒,祝酒词说过之后,有姑娘嘀咕道:“你这盅酒,是跟别人喝过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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