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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寡妇窗前(3) ...

  •   姬荣华被押到土地庙前与姬传芳会合,心中就于被作贱明白了几分,——这事必与昌训有关系,与秋莲有关系。因而,姬荣华的内心深处,顿时萌生了几分悲哀。一会儿,他想:要是不考虑利用秋莲的钱财做从军的路费,而是换另种思路,譬如明明白白地说“借钱”,找秋莲借钱,找细哥借钱,说是出去做生意,说是“一年易富江湖客,十年难富庄稼人”,说是一个单身汉,无牵无挂,正适合出外做生意,不做生意就穷不出头,将来谁愿做我姬荣华的老婆呢?。如此这般,我姬荣华必能获得同情与支持,必能很及时地借到钱。当真及时地借到了钱,我姬荣华从军也就如愿以偿了,此时就是实实在在的镰刀锤子军了。那么,在现在这种时刻,应当是我姬荣华找骑在穷人头上作威作福的昌训保长算账了,是我姬荣华提了大刀或者杨家将的枪来要这些乌龟王八蛋的命了…… 唉!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今日,我姬荣华这位前生前世的周武王姬发,亦即周朝的开国皇帝,只有委屈委屈,待明天时来运转,再作理论,再与昌训个狗娘养的理论理论,再找这几个帮凶者理论理论。他们几个外地人的罪名,还有昌训个狗娘养的的罪名,就是捉为大多数人谋求幸福的廉刀锤子党,他们是廉刀锤子党的敌人。既然他们是廉刀锤子党的敌人,我姬荣华作为廉刀锤子党一员,不必与他们理论理论,只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他们对付廉刀锤子党一样地对付他们,也是要三拳两脚打倒在地,然后捆绑,实实在在地作贱一番。再然后…… 再然后怎样呢,这些乌龟王八蛋要把我俩怎样呢?天道这么晚了,能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是又要坐牢吗,只县城有牢可坐,但县城离这里百多里路,没有两十个钟头是走不到县城的,他们有这个耐心吗,即使有这个耐心还得有这个精神与这个劲。三样都不具备啊,不可能去县城坐牢啊。那么,只有带到10里远的金牛街住旅馆了,只有待到来日从金牛坐了汽车去县城了。今生还没有坐过汽车,这回就坐坐汽车,过个车瘾。至于坐牢,实在算不得什么,以前见过了两个场面,坐牢坐过了两次,不做事,还有饭吃,要不是心中装着华夏民族的复兴与繁荣问题,我姬荣华还真愿意坐一辈子的牢呢,愿意把牢底来坐穿呢!——被认为想参加廉刀锤子党而坐牢,心中舒服,坐这种牢坐到死也值得……
      至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姬荣华与姬传芳被人押着上了后垴,继而沿平常出殡的荒道上了山顶。昏黑天色之下的姬荣华,猛然听得身后“咔嚓”一声响,回头一望,只见姬传芳没了头颅,木桩似的身段正在向他姬荣华倒过来。姬荣华吓得昏死过去。
      再日下午,昏睡了大半天的姬荣华躺在床铺上想:那四个人,是昌训私下花钱请的杀手,根本不是公务人员。若是公务人员,他们必然依公法行事,不至于在半路上杀人。依公法理论,是犯了死罪要过堂定罪,之后,要公告处斩的日期和刑场。死之前,要让喝祭魂酒。背上要插标。戏台上的《窦娥冤》是这样的。
      有什么根据说是昌训请人杀人呢?……根据之一,他是保长,是这一方的父母官。上头于此有什么公务,必定有公文,必定经他过问与协办。否则,不是所谓公务。而不是公务冒充公务,他保长当组织大家捉拿冒充人员。本来,有无公文,我平民不知,但凭这杀人的事实可以肯定不是公务因而无公文。那么,他保长在知道姬传芳和姬荣华被绑架时应该出面干涉而没有出面,就说明他与那四个人的行为有关系。……根据之二,姬传芳被杀的事件本身表明人家不是因公杀人,而是因私杀人。因私杀人只有“报复”这种解释。传芳除了与秋莲有染之外,并无任何行为隐秘之事,天天和大家在一起,没有与外界接触,也无外来人找他,从而,不可能与外人结什么大仇值得如此报复。根据之三,传芳唯独与秋莲的不轨被人记仇被保长仇恨。所以,“报复”是保长所为,是保长请人杀人!
      我姬荣华虽未被杀,可也到阎王那里去了一趟。这胆,差不多给吓破了!
      姬荣华轻抚胸腹(抚胆),长嘘一口气。
      片刻后,姬荣华继续想道:
      说是保长请人杀人,只能是“各人心中有数”,倘若真找上门问罪,他会要你拿真凭实据。你无凭无据,他会上县衙反告你血口喷人。所以,不可找他保长问罪。
      可是,这口恶气,我姬荣华咽不下啊!要是就这样了事,任人欺负,逆来顺受,养成奴隶性子,我将来如何立足于社会呢,又如何轰轰烈烈地为我华夏的复兴做一番事业呢?别说是周武王姬发转世轮回,即便是一个一般的男子汉,也该努力于做事业啊!要是不做一番事业,不是白来人世一场么?要做事业就必须养成刚强性子,不养成刚强性子不行,所以,我必须出一口气,必须找姬昌训出一口恶气!
      沉思良久之后,姬荣华起床,八着步子,荡到姬昌训的门前。他朝堂屋张望。屋内,并无人影;照壁跟前,一张八仙桌,朱光见影,桌面空落无物;围桌摆放的四条长板凳,死气沉沉。照壁与山墙相接处的两个小门的后面的套间里,细花子的倩影,略一闪现,倏忽不见。“她在忙夜饭么?”姬荣华仰着脸盘,踏进了堂屋。人于堂屋走动,四下“嗡嗡”有声,犹似风扑寒铃。小主人笑脸迎出。见是姬荣华,细花子的神情倍加激动。姬荣华朗声道:
      “我今日来,只想跟你爷说两句话。他在哪里呢?”
      略一迟疑,细花子望桌下首长板凳,礼貌而平声地说:“你坐吧,我去叫。”
      此时此刻,姬荣华因了细花子的礼貌与心灵美,大脑中陡然有了“细花子是我的第一个女人”的概念,紧接着,细花子昔日对他的“老公,他爷——”的呼唤,在他耳内回响起来。进而,他想:对面张姓出了五腹的可以结婚,我姓出了五腹的却不可以结婚,真烦人。我与细花子出了十几腹,要不是族规所限,我俩必定能够成为夫妻……
      在左边堂间房内静静地坐着的姬昌训,听清楚了堂屋里的对话,不用女儿多说,稍微思索后,起身跟在女儿的后面,走到了堂屋,于八仙桌的上首落座了。坐定之后,他眯了双眼,望着大门的门槛,略显烦躁地问:“么话?”
      “我要娶秋莲为妻。”站堂屋中央偏右的姬荣华,望着姬昌训的面孔,平声地说道。“毕竟,她现在还是你们大家庭的人,我应当来此求婚!”
      沉静了一会儿,昌训望桌面问:“还有么话?”
      “就这多。”姬荣华依然平声地说。
      昌训起身,一边缓步回房,一边沉声道:“一切,与本人无涉!”
      “既是这样,日后,各为君子,互不相扰!”姬荣华说着话,同时,疾步外走,于昌训入房之前,跨出大门。他来这家之前就已经判定姬昌训不会公开过问秋莲的事情。接下来,他东走西突,找威望颇高的族人,说要娶秋莲,请予以成全之美。都说过了,还不向秋莲本人透半句音,以致全村闹得沸沸扬扬,而秋莲还蒙在鼓里,心中死水一潭。在他想来,探探村人对秋莲的态度,还是有必要。倘若大多数人对秋莲无明显的反感,则考虑与之成婚应该说还是明智的。还是先前那话:她与传芳的事就看作她与她亡夫的事,只要她再婚后守妇道就行,量想这一再受过打击的女人,不会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过日子。是这样,得到她的资助从军去,总算是“有志者事竟成”迈出了第一步,同时,也算是具体地解放了一个受苦的人。
      对于秋莲的遭遇,细花子非常同情。她在姬荣华离去后,就想到了该将姬荣华求婚的消息及时传给秋莲,但无奈为父者却把话说在了前头:关于他们的事,你一个姑娘家不可以多嘴多舌!古话是说“猪嘴捆得住,人嘴捆不住”,抠到第三日中午,细花子将收集到的信息简洁地告诉秋莲了。不过,她的本意是希望秋莲能够就姬荣华提亲有所准备,既不能冷待别人,也不能随口应承,最好是能够成全这宗事,只是,要考虑周到,该说的话一定要说,不该说的话最好不说。当然,这是她的愿望,只因顾忌自己是晚辈,她没有将愿望付诸语言,以免被秋莲误解为晚辈教训上人。不过,她估计这事不可能有结果。她知道全村人都在对秋莲说三道四。古话是说“舌头底下压死人”,秋莲若不离开就永无出头之日。只是,她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她还是希望秋莲能够留下来,以成全姬荣华的选择。
      细花子很同情秋莲,可她却在末了说她很爱秋莲,并且说可惜自己也是女人,要不,就一定娶了秋莲,哪怕晚一辈,世上晚辈与长辈结婚的不是没有,刘邦皇帝就娶了外甥女即同胞姐姐的女儿做老婆嘛。何况,我细花子与你秋莲不是同宗同姓,不是实实在在地搞乱了人伦……
      其实,细花子末了说的这些话,在别人听来是不要油盐的没味的话,在她却有着必然性,她是在毫无知觉地以一种洒脱的语言掩盖着内心的巨大痛苦。——早熟的她从小就深深地爱恋着姬荣华,也知道姬荣华不嫌她,所以,两年前,她在娘的面前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是姬荣华的老婆的话,这话惹得做娘的对她作了狠狠的体罚,并且,随之对她解小便进行了考察,在看到她屙出的尿是一条线而不是一大片时才没进一步地往死里打她。为这事,她的精神一直以来被压抑着,几乎要崩溃了,几乎是忍无可忍了。现在,姬荣华万般无奈地向秋莲求婚,她细花子心如刀割。因为精神被压抑而忍无可忍,几个月后,将满16岁的正值花季的细花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人间。又历几个月,细花子的娘丢下儿子洪发而为细花子陪伴去了。
      回头说。细花子在秋莲面前说事,秋莲的心胸中,正好窝了一腔无名怒火。于细花子面前,她不动声色。待细花子离去之后,她将亡夫生前喝剩的大半瓶白酒嘴对嘴地猛喝了几口。紧接着,她乘着酒劲,怒气冲天地闯入姬荣华屋里,紧握双拳而圆睁双目地盯着姬荣华的面孔高声地嚷叫道:
      “兔崽子,你凭什么拿人开心啦,我与你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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