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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曲上加曲(3) ...

  •   姬荣华欲出屋走动、走动,但他陡然对屋外的沥沥雨声和阵阵狂风有了畏,继而对锃亮的闪电、震耳的惊雷及整个阴森的宇宙,有了恐惧。不一会儿,曾自诩为“革命战士”的姬荣华,独对惊雷有了怕。每当电光探入室内,照到姬荣华的脸上、胸上,姬荣华便心头一紧,甚至抱臂护胸,或合掌对天默念:雷公原谅,原谅……
      一阵过后,姬荣华也往床铺上躺,双臂不再护胸,而直直地摆放在躯干两侧,让赤胸凸露,而心中说:我姬荣华将胸怀坦荡,由你雷公发落罢!偏在这时,老天爷陡收雷雨,将绝对的宁静归还给世间。在静谧的环境下,已经十分疲倦的姬荣华,渐渐进入梦乡。在梦乡,姬荣华与老父老母邂逅于旷野荒途。姬荣华望着穿一身破旧青衣的老父、老母,而放声哭道:
      “俩老的处境,么样是这样凄凉呀?”
      老父无力地说:“我姬全仓,只你承嗣。你一直无能力顾及我们,我们能有好日子过么?”
      “原指望你——造就诸侯世家基业。可你在占就的一方土地上,是这样无出息……”老母更加无力地说。声音渐远,不见了父母的影子。
      啊,这个小女孩,你是哪个……啊,又一个,又一个,又一个,五、六、七、八、九、十,10个女孩,都这瘦,穿得这破旧……
      “啊,云香姐!你么样成了讨米婆呢……”
      姬荣华又哭了起来。他忽然推知那10个女孩就是未曾谋面的于幼年因饥饿与疾病而死去的姐姐,于是,哭着向她们大喊:
      “姐——姐——呀——!”
      但是,她们,以及云香姐姐,没了身影。
      “你么样了呢?”身边的刘珍珠,低声地问。姬荣华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睁眼时,眼被泪水蒙着在。他侧转身,一边抹泪一边想:刚才,是真与亲人们谋面了啊!他们在阴间,是这样惨呀!
      姬荣华躬着背,真的哭了起来,由无声至有声,由低声至大声。
      姬荣华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哭,惊着了女人。惊慌失措的女人翻身下床,赤脚于地面走过几步,就想到不当让男人的哭声,飘出墙外,就顺手抓到男人的汗衫,往男人嘴里塞,同时,低声而急促地说:“为么什,为么什?是为我睏醒不做事?真是为这,你打几下都可以,不可以哭!”
      其实,“姬荣华在哭”的消息,已传入姬荣华的“细哥”的耳内,姬昌怡一获得消息便往姬荣华家中跑,只几脚就进了姬荣华的屋,就在刘珍珠语音犹在时飞到了隔门,而人到声到:“为什么,为什么?”
      刘珍珠直起腰,微垂首,伫立床的一旁。
      姬荣华拔掉捂嘴的汗衫,哭诉道:“我枉为人子呀!我爷、我伊,带我11个姐,在讨米呀!”
      真是“大白天说鬼话”!刘珍珠吓得往姬昌怡面前躲进一步。姬昌怡则往矮凳上落座,同时,对刘珍珠说:
      “老妹,你坐。他爱哭、爱闹,就由他哭,由他闹!”
      一会儿,姬荣华止了哭,坐了起来。他不厌其烦地把梦中的一切,讲了出来。
      沉静片刻后,姬昌怡严肃地说:
      “接着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还有更多的话语,堵塞着心灵。你当‘一吐为快’!”
      姬荣华略一思索,便又开了口。
      这次,主要是说在刘员外那儿打长工,如何避洪水得丰收。也说了自己本该借用经验,却没借用,而心中有愧,不得安生。刚才的梦,应当由此导致。
      有《如梦令.弹浊泪》曰:
      洪葬尽、金钩穗,尽葬人间美味!地势乃天然,怎不顾、天时配?无用,无用,愧疚矣、弹浊泪!
      接着说。姬昌怡燃一支烟,吸两口,然后,望着前方的地面,说: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你是已经吃40岁饭的人了。你的心胸中,有了几十年人生阅历,与经验,有了一定原理与原则。这些,可资‘温故而知新’,以处理问题;也可资从相反方向,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在任何事情面前,都不应该有什么疑惑,而无所作为!
      “再强调一遍,过去了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它从经验或教训方面,永远启迪着你!
      “现在,毕竟有了‘醒悟’,唯愿你今后有层出不穷的能使大家脱贫致富的好办法。”
      姬昌怡言毕,起身外走,姬荣华和刘珍珠,连忙起身送行。
      送走姬昌怡后,姬荣华将姬昌怡才说的一段话的核心内容,记录了下来,以作为今后行动的指南。他对刘珍珠说:
      “本来,在很早以前,细哥就对我谈过类似内容。可我一直不能够引为重视。今日,已大悲大痛。今后,应该重视了吧!”
      刘珍珠面带愧色地说:
      “这么说吧,我今生第一次在人前作检讨吧,在你面前作个检讨吧。
      “我叔,也就是刘员外,于你在他那儿打长工的时候,能够避了洪水夺得丰收。这样的事实,也是我曾经亲眼所见的。但是,对这事,我一直到刚才细哥来的时候,还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似乎与自己毫无关系。以致你在借出柴火引以自责时,我还生你的气。我的觉悟太低了,要是觉悟稍微高一点儿,你在借出柴火引以自责时,我不是生你的气,而是也该惊醒而自责;要是觉悟跟你的一般高,在‘春分下雪’的当时,也能够与你一样地想到‘百日漫’的事情;要是觉悟更高一点儿,就会强烈地要求你向当年的刘员外学习,坚决反对你按常规安排生产!
      “现在,我的心中有愧啊……”
      就在这时,传来姬树林独自下湖割谷被蛇咬而去世的噩耗,才32岁,多么鲜活的生命,说殁就殁了,姬荣华夫妇不约而同地放声痛哭了。
      因而,在严重自然灾害的现实面前,姬荣华夫妇无论如何努力,都甩不脱思想包袱,日日忧郁寡欢,夜夜梦魇缠绕。

      大群大群的野鱼进长丹湖吃谷籽了。姬荣华正想组织副业队梯队轮流下湖“做业”,大队却动员群众全力以赴加高湖堤,说是排涝“复晚”带搞鱼。
      姬荣华找熊荫林说:
      “说‘复晚’不是鬼话?说想搞鱼还差不多。鱼钱归大队,小队只图个白记工分,这蠢事,我不干!我有渔船,我要组织做业队,开展自救。”
      熊荫林则说:“我希望你继续弘扬 ‘官迷’精神,坚决听上级的话,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因为抗拒上级命令而丢官弃职!”
      “组织群众开展自救,本来就是‘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具体表现!” 姬荣华声若洪钟地说。“而‘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具体表现,正好证明我在‘坚决听上级的话’!”
      “排涝‘复晚’是公社的意见!”熊荫林在姬荣华面前一反往常地板着脸说:“要是你一定要赌狠下湖做业,我就一定要发狠没收你的船!如果你到时真不带队做堤,那么,我将毫不留情地撤你的队长职,往后,你莫想还沾官边!不信,你试一试!”
      “你撤职好了,我早就不想当这尽叫人怄气的官了!”姬荣华亦板着脸说。“开接洪渠与筑湖堤之初,我就说过参考一九五四年百年一遇的洪水的水位,应当将渠位上移两三米,应当将湖堤标准定高两三米,也就是堤面与渠底大致处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并且强调要是渠面略高于堤面就有渠坝倒溃的危险,如果渠面低于堤面那么渠道在特大洪水年岁必然带来灾害。你和昌水偏不依我的意见来。要是依了,这满湖的几百万斤的黄谷子会被淹掉吗?在不当有的如此巨大的损失面前,我能不怄气么!如今加高湖堤,只能从堤头取土,这该要多费几百上千倍人力吧,你叫我做这种事情,我心里能不烦吗?”
      熊荫林闻言,面显惭愧之色,转而和气地说:“你老兄就饶恕了我的以往吧!如果这次我不能够接受公社的正确意见,不能够积极响应公社的号召而严格要求大家抗洪自救,我于今后不会因此又要遭人指责么?”
      地头蛇斗不过强龙。姬荣华只好天天带着社员去堤头湖沿下挖土与担土加高和加宽湖堤。若有社员不去做堤,他不勉强。那几个会搞鱼的,每天晚上于鱼群拢岸边浅水乘凉吃露水草时搞鱼,黎明前送老婆或孩子到港口过渡去金牛街卖鱼,过了渡,天已平明,老婆或孩子不怕鬼了,这会搞鱼的才回身睡觉,待天将傍晚再搞鱼。一日复一日,倒也落个心情舒畅,灾年胜似丰年。另有几人于年内背树有了经验,便进山里贩树,除极个别的被山里当官的捉了丢了本钱外,一般也赚回了一些大米和面粉,虽不及丰年理想,却也过得去。
      但是,这贩树的队伍,好景不长。一日,几个贩树人将树卖给金牛木材市场的收购站了,然后,将赚取的脚力钱买了大米,而疲惫不堪地往回家的路上荡。渡过港口,他们遇上公社的大型拖拉机为公社企业拖煤,就图便利,爬了上去。司机黄云安是相邻大队的人,大家彼此是熟人,但他有意见,实施报复:车至长丹湖湾后垴不停车,甚至特地加大油门,使长丹湖湾贩树人难于下车。不一会儿,就是下陡坡,车的惯性使车失去了控制,便擂到坡脚刚翻耕了的旱田上,翻了车。人跳了车,幸免于难,米却埋到煤里了。大块头姬加犁,赶上了这热闹。这翻车的事,公社把责任归咎于长丹湖湾贩树的人,归咎于姬荣华队长:姬荣华为什么不把人全带去做堤呢?“翻车”,终至长丹湖湾断了一条财路。
      不过,姬荣华还是不勉强社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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