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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月下盟誓 ...

  •   突然间山寨深处传来一声暴喝,惊醒了桥上三人。“你……你怎么还不放开?”
      被救少女见恩人态度亲昵的抱住了一个“土匪”正感诧异,这时听见“土匪”说话声音清脆动人,掩不住腼腆之情,倒似一个女子,更觉奇怪。
      蒋孟舟颇觉不舍的松开了手,“素素,我……找了官兵来……咳咳……”没说两句,她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急忙以袖遮口,调匀了气息道:“我先带孩子们去安全的地方,你去帮殷前辈,等官府的人来了就说不清了。”
      “可你……”殷素素一怔,隐约觉到孟舟在有意支开她。
      “不碍事,快去罢。”蒋孟舟用袖捂嘴又咳了几声,向殷素素摆了摆手。
      眼下料理了余下的寨主才是最要紧之事,况且孟舟这些日子来一直调理内伤,颇见成效,殷素素不知她这内伤严重到夺人性命的地步,只道她是赶路奔波,旧伤发作所致。当即不多加细思,转了身子,向来路掠去。
      蒋孟舟看着殷素素的身影渐远,才把默默地垂下了左手,被救少女得见她左袖口上染了一片猩红,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不由惊呼出声。蒋孟舟怕她引回素素,忙冲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擦干了嘴角血迹。
      两人慢慢走到桥边,被蒋孟舟打伤的那八个大汉早已不知去向,她也无力再理,扶着一株古松缓缓坐下,调匀了气息,睁开眼看四周占满了刚刚脱困的少男少女,不由奇道:“你们已经脱险了,还不快回家去啊?”
      孩子们听到这句话无不流露出既欣喜又胆怯的神色,一个少女低声道:“可是刚才还有土匪跑了……”
      蒋孟舟闻言一笑,道:“不必担心,那人是我的朋友,她和一位叔叔乔装混进山寨来剿匪,不是坏人。这样,一会儿会有官差上山来,我让官差哥哥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那少女又道:“刚才那个土匪真的不是坏人吗?我看他杀了两个人呢。”
      “咳,这个……她杀得是坏人嘛,土匪把你们掳来,勒索你们的家人,还在山道上抢劫杀人,才是坏人。”
      “我们没有被勒索啊,”一个少年说,“我刚被抓进来时听见有人骂着说不是叫你们抓些好看的来吗,这样那些大爷们才会高兴,给的钱就越多,要是下次还是这种货色,弟兄们只能喝西北风了。”他说完,便深深低下了头去。
      刚才逃得匆忙,不及细看,蒋孟舟这时方有余暇打量这些少年少女,见他们个个眉清目秀,颇为俊俏,心下顿时明白,这些土匪不但杀人越货,绑架勒索,甚至还贩卖孩子到娼乐之所供富贵人家亵玩,当真是无恶不作之徒,不禁对这样人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这时忽从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似有十数人之众,众人一呆,以为山寨里仍留有活口。蒋孟舟扶树站起,走到山路旁依目望去,见有一队身着便服腰间悬刀的官差沿着山路快奔上来。蒋孟舟一望之下大感气愤,她适才进寨时匆匆一看,知道土匪少说也有七八十人之多,可在她报官之后只赶来了十几个官差,草草应付,可见当地官府对这些恶徒滋事极为纵容。
      许捕头抬头见蒋孟舟站在山路上,不由又惊又喜,忙加快了脚步奔上来道:“蒋老板,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我听闻山上暗哨极多,怕暴露了行踪连累了您,所以带着兄弟们绕了远路,您没被那些匪徒伤着真是千喜万喜。对了,这些孩子是……”
      “都是被土匪抓来的,我想他们都应该是住在左近人家的孩子,你回去后查一查近几个月来失踪孩子的记录,我想大多会登记在册的,没有登记的,就要辛苦几位了。”
      “唔……不麻烦,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只是……这山上……”许捕头疑惑地问道,对这一路来能平安无事的上山颇感不解。
      “这间寨子……”蒋孟舟一语未落,就见一个捕快拔出腰刀急道:“捕头,快看桥对面!”
      孩子们也转头去看,见刚才那个在桥上杀人的“土匪”去而复返,不禁一呆。
      “他们不是坏人!是打坏人的人!”之前问话的少女脆生生地道。
      见殷素素和殷无福终于无恙回来,蒋孟舟这才完全松了心,待听见这句话不免一笑,可一笑过后复又担心起来,回想起方才进寨时看见的满地死尸,均是双目圆睁,死状可怖,依目前看来,应是出自殷素素和殷无福二人之手。江湖中人,杀人斗殴,均所难免,何况她早知天鹰教是□□中颇有势力的帮派,下手狠辣,加上她跟着素素混得久了,见她挑了一个贼窝,倒不意外。可坏就坏在这里不是深山密林,不能杀人掩迹,就地一埋,州府之间,杀人夺命可是大事,除非背后势力了得,否则不能轻易了结。一思及此,她便大为懊悔,明知官府中人不中用还要报官,这下可害了素素了。
      许捕头见桥对面红光冲天,却有两人视如平常的从桥上走来,忙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见殷素素二人仍不停步,立时沉下脸色。
      蒋孟舟深知殷素素心高气傲,又因家中熏陶,对官府向有不满,怕他们一言是和,动起手来,到时就要难办,忙出来打圆场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被山贼掳去隙机反抗,一举剿平了贼窝,解决了百姓的心头大患,与几位心忧百姓的差大哥并无不同。”
      许捕头听见这句话脸色稍缓,上前几步问道:“喂,就是你们两个挑了这座寨子吗?”言语间大有不信之意,心想仅凭两人就平了一座偌大山寨,总是不可信之事。
      殷素素好似没听见般,左手微抬,理了理额前秀发,瞬息之间许捕头的脚前钉了一排笔直的细针。他大是惊异,心想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这细针若是再往前半寸,自己这双脚就要废了,额前不由得吓出了一层密汗,身子如筛般瑟瑟发抖。
      “怕什么,身为官差前来剿匪,若是靖难身死,出了不测,还可死后留名,那也不亏啊。”殷素素声音清脆,这几句话娓娓道来,却把官差们说得胆寒,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又可惧又可笑。
      许捕头干咳了几声,化解尴尬,说道:“蒋老板,时候不早了,我要带弟兄们进去查看一番,查看有无漏网之鱼,顺便点清赃物,你就带这些孩子和你的……咳……朋友们下山去吧。”
      殷无福突然道:“里面都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没有余下一个活口,至于赃物嘛——土匪头子开了机关与那些金银财宝同归于尽了,入口已被封死了。”他说话时眼睛斜睨,带有讥笑之意。
      许捕头听了,大是黯然,本想借此大捞一笔的愿望也泡汤了,只好病恹恹地带队返回,等明天一早再来清点。
      殷蒋跟在队伍的最后头,蒋孟舟担心了殷素素一整夜,此时此刻见她毫发无伤,心中喜悦无限,只觉能让素素平安无事,让她赴汤蹈火,也是值得。
      “好端端的,你叫官兵来干什么?”
      “那些土匪忌惮于你,便写了勒索信说你在他们手中,叫我备好四万两去赎你,实则是想借机绑架我来威胁你。”
      殷素素嫣然一笑,道:“四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看来我倒也值不少钱。”
      “的确的确,我东拼西凑才凑出了八千多两银票,剩下的只好期望能用白纸糊弄过关了,岂知你根本没被绑。”
      “听你的意思,倒是很希望我被绑。”殷素素面上易容未除,脸上是何表情,一时之间不易觉察。
      蒋孟舟伸出左手握住了殷素素的右手,温言道:“是我说错话啦,你别生气,你失踪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殷素素侧头看她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憔悴,确是劳心了一夜的样子,又见前面众人都在赶路,没人回头向她们瞧上一眼,右手便不再挣脱,轻声道:“是我不好,没有提前送信,害你担心。我本想让无福叔叔一人去的,但是那里机关复杂,我想他一人应付会有些麻烦,便抓了一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混进山寨,探明情况后里应外合,谁知却被他们钻了空子。”
      “话虽如此,但就你们两人,直入虎穴,还是太过冒险,下次不可这样了。”
      “你不知道,无福叔叔和我另外两个叔叔原本是横行一方的江洋大盗,后来被仇家围攻,无望之下被我爹所救,自此改名换姓,追随我爹,这些匪窝如何布局他都了然于胸。适才我回去的时候就是帮他布下机关,将寨主与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合葬,以防这些不义之财再度落入官贼之手。”
      蒋孟舟“嗯”了两声,不再作声,殷素素瞧她低头细思的样子,问道:“怎么啦,还怪我没事先通知你,还是恼了我杀了许多人,我早知你会如此,才不先与你说的。”
      “不是,这些人坏事做尽,连我也见不得他们,我想的是别的事,我……等回去后,我要跟你讲一件事。”
      “那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蒋孟舟开玩笑道:“我怕现在说了,你会一气之下将我像之前那两人般踢下山谷去,而且……”她说到这里,微微低下头,夕阳斜照进山,衬得她的侧脸微有淡红,“而且这里人太多,总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人竟也知道不好意思么,倒是奇了。”
      蒋孟舟听殷素素语含调笑之意,但一想到话说出来后前路未卜,心中着实忐忑。
      一行人东行到太湖县县城时天色已是半黑,便在此停宿一晚,众官差携了被拐少年去当地衙门交办事宜,殷素素等三人则去了一家客店投宿。
      当晚蒋孟舟在房中来回踱步,思虑如何向素素开口,不料殷素素却先敲起了门。
      “我瞧你以前在家里时每日都服上两碗药,可我不知药方,只好去厨房熬了参茶给你补身。”殷素素此时已除下易容,换上一身新衣,立在门边。
      蒋孟舟万料不到素素会亲自为己下厨,一时愣住,直到素素提醒,才将她请进房来。
      殷素素坐在桌边,见她饮下参茶,一手支颐,轻声道:“你说要跟我说一件事,是什么事?”
      她突然出言问及蒋孟舟踌躇已久的事,吓得蒋孟舟一时岔气,被参茶呛住,咳嗽了好几声,殷素素微感歉疚,但见孟舟满脸通红的样子,又觉好笑。
      蒋孟舟合上茶杯,以袖掩口,道:“这茶好烫,你能不能拿些凉水来?”
      殷素素心中奇怪,这茶她来之前明明试过了,温度刚好,孟舟怎么说是烫口?她虽怀疑,却还是起身出去了。
      蒋孟舟待她一走,忙起身关门,把混了血的参茶倒入窗边的一盆盆栽之中。原来她方才咳嗽,是内息斗然不稳所致,口中鲜血,尽数喷进了茶杯里。
      就在这时,门被人大力推开,殷素素冷着一张脸急步走到蒋孟舟身旁,抢过茶杯,盯着杯里的血茶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孟舟喟然一叹,开口道:“我之前有一些事瞒了你,可自昨夜过后,我才发觉我比想象中的要脆弱,我不怕你不告而别,可是心中极担心你出了事,今天见你无事,那一刻我欣喜若狂,真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殷素素想不到她竟会在此刻表明心迹,表情有些松动,但殷素素更知道蒋孟舟想说的不止于此,是以不发一言,静静听她说道:“可是我的伤要比你想象得深,很可能……很可能……撑不了多久,我若是直言,一来你心里不好受,二来……”
      “二来你怕我出于同情而答应跟你在一起,但你想要的并不是同情,是不是?”
      蒋孟舟点了点头,就见殷素素霍然将茶杯摔在地上,失声道:“你这算什么意思?想对我好就对我好,不想对我好就处处躲避,热情是你,冷淡也是你,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自作主张?”
      这一字一句都让蒋孟舟无可反驳,只得默然不语。
      “你以为我将感情当做什么了,会如此随便?”殷素素见她低头不语,冷声道:“跪下。”
      蒋孟舟闻言抬头看她,眼中充满了迷惑。
      殷素素却不理她,推开了窗子,拉着蒋孟舟的手一同对窗跪下,右掌举起,正色道:“民女殷素素,今夜请月神见证,今后与蒋孟舟同心同德,结下鸳盟之好,若有言弃,天不容我。”
      蒋孟舟抱住了殷素素,眼含热泪,殷素素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语中充满了温柔之意:“我娘说,女人家这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嫁衣,所以要慎重,我既然早与你成了亲,成了你蒋家的人,那么你活一天也好,一年也好,我都不离不弃。”
      蒋孟舟紧紧抱住了殷素素的身子,泣不成声,这一刻对她而言是二十四年来最幸福快活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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