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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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素挣开蒋孟舟的手，嗔道：“净会说些好听的！”心底却微感一惊，但见孟舟眼里噙着一抹缱绻之意，温言软语，绝非普通友人应浮之情。
蒋孟舟话一出口，便觉自己未免操之过急，她这情非比寻常，素素又好不容易对她改观，应是要一步步来才对。蒋孟舟待要辩解，偏在这时想起了敲门声，门外那人道：“我的两位朋友已经答应留下两位，你们大可以放心留下。”
殷素素道了谢，回身侧了蒋孟舟一眼，说道：“想不到这一次如此容易便能骗得他们的信任，之前倒是我白担心了。”
“这倒未必。也许他们并不相信我们，还在疑心。只不过丐帮这次的江北峰会意旨在找出他们的大对头，报帮中兄弟惨死之仇。倘我们真是那大对头的人，他们正好可以顺藤摸瓜，寻出那人。”蒋孟舟摸了摸下巴，正色说道：“依我之见，我们还是扮好夫妇骗过他们，才能消除他们的疑心。”
“我跟你是假扮，但你要借此再乱开玩笑，可别怪我不留情。你再惹我，我就、我就把你变成俞岱岩那样的。”
“唉，我现在连你的脾气还摸不准，要是真有一天惹怒了你，那可如何是好？”
“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别再总想着口头上占我的便宜，我也不会对你生气。”
蒋孟舟一听心里大呼冤枉，她岂止想口头上占殷素素的便宜，她还想行动上占她的便宜。
就在这时蒋孟舟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白底红塞的药瓶，“这里面装得是蚊须针的解药，要是真有一天不小心伤了你，也可以救你一命。”
孟舟自是喜得笑颜逐开，殷素素白了她一眼，再不理她，休息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船家上岸买菜沽酒，殷蒋二人也向船上的人打了招呼，上了岸呼吸新鲜空气，两人投了一家小店，叫了两碗面，吃了一半，蒋孟舟挑起两根面条，慢悠悠地道：“这面果腹尚可，跟你的手艺比起来真是差远了，你做的菜，可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殷素素脸色微红，硬起声音道：“哪有这么夸张，你这人就是爱夸大其词。”
蒋孟舟耷拉下眼角，苦兮兮的道：“说实话也不行，夸一夸你都不高兴吗？”
就听邻桌一个中年人说道：“这几天的事可真是邪乎，一到晚上西边树林那就冒鬼火，他奶奶的，这邪事一传开，以后还有谁敢上咱们镇来？”
殷素素一听到“鬼火”二字，手顿了一顿，继续夹起面条。
蒋孟舟看她脸色微变，便抬眼向说话那人看了一眼，见那人是个容貌普通的中年人，看打扮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庄稼汉子，并无特别之处，蒋孟舟心内微微一疑。
一人接道：“我听说呀，三天前有人见到一队镖师进了那林子里去，可再没人见到他们出来，你说会不会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呸！咱镇上哪有哪种玩意儿？快别说了，赶紧吃面！”
殷素素似乎是被那两人提起了兴趣，听得入神，停筷不前。蒋孟舟见此，心内暗暗嘀咕：“难不成素素怕鬼？”
忽然间，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咳，这声音极轻，极淡，但听在殷素素和蒋孟舟耳中却是极响，似是火炮般平地起雷，惊得她们手中筷子同时掉到碗里。
银叶先生捋须笑道：“不意在此见到两位小朋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实乃天缘。来，店家，给我们也上两碗同他们一样的面。”说着，银叶先生和金花婆婆坐在了旁边一张桌上。那桌子缺了一条腿，金花婆婆也不在意，左手自下而上的一翻，在桌上一撑，桌子立时陷进地面四尺有余。店家本想请他们移步别桌，见金花婆婆露出这一手，周围人皆是大惊失色，店家推了推桌子，那桌子却是纹丝不动。
殷素素和蒋孟舟相顾骇然失色，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她稳桌子是假，示威是真，但她这一手怪异莫测，竟有如斯威力，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焦急。
殷素素使了个眼色，问道：逃，是不逃？
蒋孟舟微摇了摇头：逃不掉。
金花婆婆瞧见她们的暗语，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你们与其想怎么逃走，不如想想如何劝得殷教主与我交易。”
殷素素和蒋孟舟情知这回想要再从他们二人手下逃脱是难上加难，只好默不作声，低头细嚼慢咽，思索对策。
蒋孟舟突然扬眉一笑道：“你看，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虽然年迈，却依然恩爱非常，不知道我们以后老了会不会像他们一样。”
“当然不会。”殷素素跟着她笑了起来，“我们老了以后可不会三番四次找小辈的麻烦。”
金花婆婆起身冷声道：“你们两个以为一唱一和就能激怒我么。哼哼，既然不想吃了，那就跟我们走吧。”说着，左手又是自下而上的翻转过来扣住了殷素素的手腕，喝道：“还不走？”
她这一招快猛绝伦，令人猝不及防，蒋孟舟见殷素素落入敌手立时喉头一紧，却见殷素素冲金花婆婆笑道：“前辈不必心急，反正我们两个也打不过你们，逃是不敢逃啦。您先松手好不好？”
“你们两个鬼主意多，我不得不小心以待。”话虽如此，金花婆婆已经松了手。
蒋孟舟急忙绕过桌子替殷素素揉了揉手，殷素素瞧见她紧张的神情，心底涌上一种莫名滋味。
吃完饭后，天已擦黑，四人出了店门，殷素素当先向西走去。“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没说向西行。”
殷素素背手一笑，悠悠的道：“前辈不是想要屠龙刀吗，不想西走，焉能夺得此刀？”
金花婆婆朝西边看了一眼，淡淡地道：“西边树林可有鬼火，难不成你把屠龙刀在交由它们看管？”
“前辈去了便知。孟舟，我们走。”
殷素素和蒋孟舟走在最前，行了半个多时辰，已到树林边缘，再往前走了一会儿，突见一团绿光蹿起，殷素素低呼了一声，蒋孟舟扣住殷素素的左手，和她十指交握，柔声道：“别怕，那只是磷火。”停了停，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鬼啊怪的，别信那些人瞎说，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谁、谁害怕了？我只是叫了一声而已。”
四人走了一段路，只见树木越来越密，逐渐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腐臭之气。夏日炎热，东西易腐坏，原也没什么。殷素素却想起在小店中那两个庄稼汉的对话，松开了蒋孟舟的手，向那气味散发的源头走去，蒋孟舟自是跟了她去。待得走近，不觉悚然一惊。只见地上斜躺了八具龙门镖局的镖师尸体，全身腐烂，身上浮现出尸斑，发出阵阵恶臭，但身上刀伤、剑伤全无，半点血迹也没溅上，可见是被人用内劲击毙。这番景象，在静夜之中，更显得凄凄厉厉，冥冥寂寂。
旁边有一辆倒了的大车，车上却是空空如也，看来镖已被人劫去了。殷素素用树枝扒了扒那些尸体，叹道：“看来除了两位前辈和谢逊外，还有别的高手暗中觊觎屠龙刀，而且还得了手。”
蒋孟舟心中一奇：“得手？这些人不是龙门镖局的人吗，难道你暗中托了他们？”
“不是。他们都是天鹰教的人，江南一带，以龙门镖局的名气最盛，我让他们扮成龙门镖局的人，护送屠龙刀回天鹰教，谁知半路还是出了岔子。”
“哼，你说屠龙刀不见了就不见了，你随便找几个人说是龙门镖局的便是龙门镖局的，说是天鹰教便是天鹰教的，你当我这么好骗，接二连三的遭你们戏弄？”
“我说的是实情，前辈不信，大可以上天鹰教对质。”
金花婆婆神色一紧，右手上翻，使得仍是在适才小店中示威的那吊诡非常的那一招，口中喝道：“不给你们尝点苦，便以为我好欺了？”
蒋孟舟知她武功高深，这一招使得是变化莫测，飘忽不定。在店中初见之时，便觉这一招极为精妙，颇是难破。但眼前紧要关头，如何有余暇时间思索如何拆招解招？当即举拐运劲，以拐作剑，斜刺出去，甫一动气，登觉内息翻腾，气血上涌，绞得她腹部好疼。心想：“我若再强行运气，还未被敌人打死，自己就丧生在自己手中了。”于是静心收气，丹田立觉一缓，仍是向上斜刺，只是这一次并未运上内力。
她意在先声夺人，掌握先机，出招只求快，求猛，欲从对方的招架之中找出可破之绽。她是这么想，金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孟舟的内力虽失，但招式巧妙凌厉，一时之间金花婆婆也是破解不得，要想分出胜负，起码也要在近百招之后了。于是金花婆婆下手再不留情，每招每式附上内劲，杖风冷泠，迫得蒋孟舟连连后退。
另一边，殷素素与银叶先生也交上了手，这两人较那边两人功力较弱，但情况更为凶险，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稍有差池，整个战局便会扭转，是以打得越来越慢，却也是越来越险。
只听“铛”的一声，蒋孟舟手中的拐杖被金花婆婆用内劲荡开，她尚不及回招，对方又是猛攻过来，金花婆婆倾力全出，便只一招，蒋孟舟上中下三路就被封住，几无还手之力。一番剧斗之后，已是让她精疲力竭。
突然传来一声饱含痛楚的叫声，原来是殷素素趁隙掷出了蚊须针，打中了银叶先生。
金花婆婆一惊之下被蒋孟舟有隙可乘，打中一招，但她内力使不出来，这一招软绵绵的，打在身上也无疼痛。
殷素素拼尽全力提起纵跃，揽住了蒋孟舟的身子向前疾奔而去。蒋孟舟见金花婆婆追赶上来，深知对方轻功高出素素许多，过不多时，便会追上，于是从怀中一掏，回头叫道：“解药给你！”
金花婆婆伸手一接，手心突觉一凉，张开来看，只见一个白底红塞的药瓶静静躺在手中。她略微迟疑了下，回身向银叶先生寻去。
殷素素气道：“你把解药给她，等银叶先生的身体一复，咱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她一开口，真气不凝，速度便慢了一慢。
“等他们知道屠龙刀真的不在天鹰教手中之后……便不会再为难你……但若现在伤了银叶……以后便是多了金花婆婆这个强敌……你已经惹了武当、少林，不能……不能……”
殷素素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抿唇不语。这般抱着蒋孟舟提气飞掠了一盏茶时间，蒋孟舟被她抱在怀中，耳闻殷素素的喘息越来越重，情知在这样下去自己便会拖累素素，急忙从殷素素身上扯下一块衣料，握住她手，说道：“咱们……分开逃……”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扔下你独自逃走？”
“他们追的是你，不是我，你能成功逃走……那……便够了。”
殷素素神情一动，说道：“那也不能扔下你不管。”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的。”
殷素素深吸一口气，抱着蒋孟舟一落到地，蒋孟舟勉力站起，朝她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你的。”
“你……你可不能骗我。”
蒋孟舟点点头，一步一拐的向树林深处走去，直到看不见殷素素。她除下布靴，向树林深处走去，她把鞋子按在地上走，这样一来，地上便有了一深一浅两排脚印。再把殷素素衣上的布料挂在显眼的一处杂草上，她心中的主意是能拖一刻是一刻。布置好后她弯腰穿上靴子，再站起身时哪里想到脚下突然一滑，竟从斜坡滚下，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却说殷素素出了树林之后一路顺着北极星疾行，直至破晓。这一路太太平平，无人追来，殷素素心中疑惑愈盛：难道孟舟真拖住了他们，那她岂不是有危险？
她越想越是内心难安，想着孟舟为她做了许多事，现在又是身受重伤，自己竟留她一人，真是太无情义。她定了定神，转身向来路发足跑去，刚跑出不远，忽听得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殷素素惟恐是金花银叶追来，急忙闪身一退，躲在一堆乱石后，从石缝中望去，远远地见到一片烟尘，待得两匹骏马奔近时才看清两马各驼了一个白衣和尚和一个邋遢道士。僧道分属两宗，本该互不相近，更有甚者互相苛指，他二人却结伴同行，神态间半无尴尬之情，颇为怪异。殷素素连日来周旋于各色人等之中，此时此刻便倍加小心，躲在乱石堆中，静看形势。
那两人两马已近身前，远处马蹄声又起，便见远方又有两匹马挟带着烟尘而来，人马未至，声已先到：“你这臭和尚，骂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这次来的是两名年轻女子，一着绿衣，一着粉衣，高声叫喊的正是那绿衣女子。
那白衣和尚微微笑道：“你骂我是邪魔外道，我说你是无盐丑妇，岂不相当？”
殷素素向那绿衣女子看去，见她身材高挑，样子俊俏，姿色虽不出众，倒也不难看，只不过跟身旁的粉衣少女一比，稍为逊色。那粉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清秀可人，楚楚生姿，只有一点，她年纪略小，便显得稚气未脱，不及殷素素的明艳照人。
绿衣女子闻得此言，身子倏地腾空而起，挽了个剑花，直指白衣和尚喝道：“今天就叫你们这些魔教妖人知道口无遮拦的下场！
她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站在场中，颇有风慨，殷素素听了却暗暗皱眉，不以为然。
白衣和尚似是很有把握，并不担心，坐在马上朗声叫道：“就算你们一齐上我也不惧，躲在暗处的朋友，你还不出来？”
殷素素一惊，知道自己的行藏已被发现，只是她此时尚不肯定这群人的来历，心中不由多了两分担忧。她站起身来，从乱石堆中款款走出，四人齐齐望向她，那邋遢道士最先发话，只听他阴阳怪气的道：“今天你老彭真有面子，竟被三个大美人围攻。”
白衣和尚并不理他，冲殷素素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殷素素心中略一思索，便张口道：“我姓蒋。”她侧头向两名年轻女子笑道：“不过我跟她们并非一路。”
那粉衣女子听见这句，神色渺远，露出似喜非喜的神情，低声喃喃道：“你也姓蒋……”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冤家路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