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梦好GL》青阿芒

27、失而复得

　　“前辈此言，似乎与我爹的关系不一般。”
　　谢逊就似没听见一般，只是静静地从刀鞘中抽出屠龙刀，凝神细看，喃喃道：“对不住了……”
　　众人不知他对不住的是谁，这生死攸关的当口他们实在无暇顾及什么好奇心，见谢逊左手不停抚摸屠龙刀，明明暗暗的灯火映射之下，这把黑黝黝的大刀更显得幽暗可怖。谢逊缓缓道：“古书有云：‘邓艾，年十二，曾读陈太丘碑，碑下掘得一刀，黑如漆，长三尺余。刀上常有气凄凄然，时人以为神物。’不知道传言中他那把天下第一黑刀比起我这把来说如何？”谢逊话随身动，话一说完，手腕翻转，离他最近的三个海沙派弟子身体同时一顿，咽喉处缓缓有鲜血流出。“殷姑娘，谢某只好请你以后到了地下，替我向邓将军问问。”
　　最后这句话说得不紧不慢，一字字慢慢道来，犹如凌迟一般，把殷素素听得心惊肉跳，她尚来不及回话，身前人已经霍地站起，“前辈这么说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总会轮到你的，心急什么？”若无蒋孟舟横插一杠，谢逊早就如愿取得屠龙刀离去，如是殷素素他或许还会犹豫一番，但蒋孟舟坏他好事却是不得不杀。他转刀横扫，雄厚内力配上屠龙刀之利，当真势不可挡，刀风所及之处，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蒋孟舟得知谢逊下肢不能动，当此情境，理应从高处出手方能占尽有利位置，但斗室之中，多有不便。她疾退两步，后背忽然感到一阵温热，意识到殷素素正站在她身后，两人不过数尺的距离，想到这里心神一荡，脸色渐红。她定了定心，掏出一块碎银，伸指一弹，碎银击向谢逊，破空声之响，令谢逊心中一紧。须知暗器发射全靠手法与劲力，而论手法之巧，劲力之强，当世以她这门‘弹指神通’冠绝。只是她江湖经验寥寥，出门时没想到要备好暗器，眼下只能用碎银代替。若是像殷素素一样阅历丰富的江湖人，意外接到不明来信，不仅要准备充分，还要事先打探清楚才好出行。
　　啪的一声轻响，那块碎银正砸在谢逊挥过来的屠龙刀上，屠龙刀是可削金断玉的利刃，一块小小碎银自是打它不得。刹时间，碎银四溅，登如数十枚暗器，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在谢逊身上，疼痛无比。
　　谢逊大喝一声，挥刀乱舞，舱盖被刀风所激，顿时四裂开来，散落进了大海。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便见蒋孟舟飞身而上，左足在桅杆上一踏，轻轻灵灵的跃到帆顶，占尽地利，紧接着弹出三块碎银，弹向谢逊的上中下三路，她学过医道，认穴精准，点得又都是要穴。谢逊挥刀一一格挡，碰到一块碎银便觉手中一震，一震未完，再挡去一块碎银又是一震。三震下来，屠龙刀险些脱手。心下明白蒋孟舟这手功夫当真了得，若不是他腿不能动，还不致如此狼狈。
　　殷素素在下面看清情形，一面佩服蒋孟舟这门武功，一面担心暗器终有用完的一刻，当即拔出手中长剑，掷了过去，“蒋老板，接剑！”
　　蒋孟舟俯身抓住帆索，抛向谢逊，身子向左连转了三个圈子，接住殷素素的长剑。她深明屠龙刀锋利无比，决不能让两件兵器相碰，否则长剑会被截断，是以剑一到手，便使开精妙剑法，抢攻谢逊。这正是她曾在武当山下对付那几个歹人使过的剑法，剑尖笼罩之处，逼得谢逊不得不向后仰身。
　　两人隔了数丈之远，刀剑虽未相接，但使出的都是一等一的功夫。谢逊仍是坐着，以静制动，刀势愈发沉猛，守中有攻，神威丝毫不减；蒋孟舟剑光霍霍，衣上有用金线刺绘的花绣，辗转腾挪间好似一只金色蝴蝶，蹁跹而飞。
　　殷素素暗暗心急，天鹰教当然没有找出解开屠龙刀秘密的线索来，一切都是她为了拖延谢逊而说的谎。但屠龙刀是兵器中的至尊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她给蒋孟舟的长剑自然敌不过屠龙刀，在兵器上也就吃了亏，“要是有倚天剑在就好了……”她低喃道。突然之间，脑中有什么东西闪现，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双方交手已逾百招，蒋孟舟要躲避屠龙刀的锋芒，不致手中剑截断，打法比起稳坐不动的谢逊更为消耗体力，她的行动明显有所迟缓。余下众人中以张翠山武功最高，殷素素当然明白，但一想到张翠山瞧不起天鹰教，她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去求。瞬息之间，又见蒋孟舟在空中一个翻身，但这一式轻巧不及，竟被谢逊砍下一片衣角来。殷素素按捺不住，冲张翠山叫道：“喂，枉你自称是名门正派，怎么还不出手，愣在那里袖手旁观？”
　　张翠山被殷素素一叫，回过神来，他同众人一样希望蒋孟舟能支持到大家平安回到陆地，王盘山岛上蒋孟舟与谢逊同样斗得十分凶险，最终还是孟舟赢了。张翠山以为这一次她也是稳操胜券才会出手，说不定像在岛上时一样早生妙计，哪里想到孟舟是因为谢逊说到要取殷素素的性命一时激动才会动手。张翠山运功提气，铁笔向下，使的是刀字诀的一撇，他这一撇可以带动数百斤的巨石，威力自不用说，他一加入战局，蒋孟舟的压力登时缓解。
　　海上波涛涌动，夹杂着刀剑的呼呼风声，一舟飘摇，情境险恶至极。突然铛的一声轻响，张翠山的铁笔笔尖被屠龙刀削去，笔尖直直地向殷素素飞去，张翠山大叫道：“殷姑娘！”
　　殷素素侧身急避，但笔尖的去势极猛，她闪避不及。突然一把长剑飞掷而来，长剑后发先至，撞上笔尖，砸出了点点星火，顺势掉入了旁边的海水之中，带出了一个小小漩涡。这柄剑是她佩戴之物，怎能不识？她抬眼看去，蒋孟舟双手空空，正以劈空掌力与谢逊拆招，但兵刃一失，显然又落了下风，面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又是这样！当初在武当山下也是……她被笔尖打中至多是受伤，可是……殷素素咬了咬唇，神色复杂。
　　过不多时天色转淡，白里透青，远远望去，隐隐约约露出了陆地的轮廓。众人面露喜色，天鹰教的舵手使足了力，船只顺风顺水，行得更快。
　　这情景瞧在谢逊眼里却是气愤恼怒至极，蒋孟舟看见谢逊眼中又现出择人而噬的狂态，心中惊惧交错，担心他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果不其然，谢逊左手突然抓起一具尸体，向蒋孟舟和张翠山扔了过来，两人急忙侧身斜退。谢逊右手变招向船板连挥数刀，只听见喀嚓一声响，船板被屠龙刀击破，涌灌进不少海水。眼看着离岸不过数十丈远，即将便可上岸，岂知在这紧要关头竟会发生险情，船底被击出好大个裂口，海水不停涌入，船猛地下沉。谢逊又挥刀砍断了桅杆，船立时成了一只无主孤帆，众人眼见船毁已成定局，再也忍耐不住，纷纷跳海以期能游上岸。
　　殷素素所站之处尚算安全，但这船支持不了多久，天鹰教的舵手都欲跳海，但是殷素素不动，他们岂敢妄动。白龟寿急道：“姑娘，快跳啊！”
　　蒋孟舟听到白龟寿这句话，向殷素素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正望向自己，神情间满怀关心之意，蓦地，蒋孟舟的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这是她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纵声叫道：“快跳！”
　　殷素素迟疑了一下，纵身跳入了大海。蒋孟舟舒了口气，突然张翠山的半截铁笔被谢逊打飞，斜飞而至她面前，蒋孟舟心生一计，左手在半截铁笔上一弹，激射而出，却不是向谢逊而是向屠龙刀。这一弹蕴含了深厚内力，破空之声异常响亮，势道劲急，打在屠龙刀刀身，发出嗡嗡闷声。谢逊吃痛，这一次再也忍不住，宝刀脱手。蒋孟舟甩开帆索，将屠龙刀卷起，手上运劲，将屠龙刀卷了回来。她掂了掂屠龙刀，叹息道：“谢前辈，依你武功，说得上是一代高手也不为过，何苦为了一个疑窦丛生的传言而赔上性命？武林至尊，当真如此重要吗？”
　　“我当然不是为了称霸武林，其中缘由没必要跟你解释，你快走吧，要是我这次大难不死，说不定还要把刀抢回来。”
　　她看了看谢逊，见他披头撒发的坐在破船之上，身上血迹斑斑，神情萧索，真是说不出的凄凉之感。她在心底微微叹息，抱起屠龙刀，走到船边，回头道：“前辈保重……”
　　谢逊挥了挥大手，不耐烦的道：“你这小白脸真是啰嗦，婆婆妈妈的，不知道那殷丫头看上你哪点。”
　　蒋孟舟被谢逊一说，满面通红，想要辩驳，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机，只得抱着屠龙刀跳进了大海。屠龙刀重达百斤，蒋孟舟抱着它就好似抱了一块大石，一进海中，身子便猛地下沉。她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忘了这一层。只好提着屠龙刀，费力上游。忽然之间腰间被人揽住，她正要挣脱，身后却感到一片柔软，这感觉如此熟悉，当此情境，除了殷素素再无别人，想到这点，她便不再挣脱。
　　两人游到一块阴影之下，殷素素向上一撑，那阴影是一块船板。蒋孟舟把屠龙刀放到船板上，两人爬上船板，相视对方，见对方的头发、衣服皆湿，自相识以来，两人从未见过对方有过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相视一笑。殷素素笑着笑着，突然僵住了，她看蒋孟舟的脸上、发上都是水珠，衣服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她高挑的身子，容貌似艳似俊。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美艳的男子吗？还有她刚刚揽住蒋孟舟时那纤细的腰，也不似男子所有。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蒋孟舟可着实难受，这么上岸可真有些丢人，“殷姑娘，把你的手给我。”
　　殷素素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心中仍在疑惑，突然从两人双掌相接之处，传来一股暖融融的热气，只过片刻，两人的衣服、头发都已被烘干，“自今日始，方领会到武功的好处。”蒋孟舟微微一笑道。
　　殷素素见她这么“糟蹋”别人羡之不及的内功，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打趣道：“在船上你救我一命，现在又帮我抢回屠龙刀，真是多谢蒋大少啦。”
　　蒋孟舟故作严肃的摇摇头，“不对不对，这第一，我不是什么少爷，第二，我在家中排行第四，不是第一，我的哥哥姐姐都胜我百倍，我是家里最无用、最不成器的人，‘蒋大少’三个字可全然错了。”
　　殷素素暗暗好笑：有你一个就够难缠了，你们哥哥姐姐们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转念又想，他说他不是少爷，难道……
　　就这么说了一会子话，船板顺流而飘，离岸更近，但仍有而是丈之远。
　　蒋孟舟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殷素素见船板顺水流北行，飘到了横卧在水面的桅杆附近，但离岸仍有二十丈远，要是施展轻功，水面上没有着力物，还是免不了掉入海中。
　　蒋孟舟似乎看出她的疑虑：“你只管那好屠龙刀就行了，我抱你飞过去，不会有事的。”
　　听到“我抱你”三个字时殷素素双颊生出两团红晕，她微微点头，拿起屠龙刀，走到蒋孟舟身前。
　　蒋孟舟抱起殷素素之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殷素素见状说道：“是、是屠龙刀重！”
　　“是是是，是屠龙刀重，殷小姐一点也不重，反而轻得很，应该多吃一些，这样……”
　　“这样什么？”
　　蒋孟舟运气飞到桅杆上，在桅杆上稍一借力，向前纵出十二三丈之远，已是到了练武之人的极限。与此同时她轻声的回了一句，殷素素只觉耳畔生风，那一句低语，终是没有听见。
　　白龟寿在岸上看见此景不禁捏了一把汗，想到小姐要是万一有何差池，教主可饶不了他。忽然间众人一阵惊呼。原来蒋孟舟在劲力将歇之时，忽地在空中打了个回旋，身形拔高了一丈有余，在空中蹬了两脚，又向前纵出四五丈远！这一手轻功当真是矫若游龙，飘逸潇洒，不输于武当派的梯云纵。
　　高则成和蒋涛不住惊呼：“这是我昆仑派的轻功！这人怎么会我昆仑派的轻功？”
　　六年前白鹿子传授给她的昆仑派轻功，擅于不借助外物在空中高纵上跃，昆仑山山高万仞，昆仑派久居其地，便创出了这一种利于打旋拔高的轻功，但这种功夫颇耗内力，是故练成的人不过寥寥数人。
　　就在即将上岸之际，蒋孟舟忽觉丹田真气猛烈激荡，感到一阵剧痛，武当山山下的那场怪病偏在此时再次发作。殷素素在她怀中察觉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蒋孟舟心知此刻自己决计不能一跃上岸，再无余裕迟疑，双手一送，便要把殷素素送上岸。殷素素猜测她身体有恙，趁机在空中一个转身，环住了蒋孟舟的腰，她的右手正巧放在蒋孟舟的左胸之上，殷素素心中一惊，立时明白她摸到了什么，她咬牙抱住蒋孟舟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在岸上。她将屠龙刀和蒋孟舟同时摔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像被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