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雨夜破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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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素走在前面，进了庙中，只见一群乞丐围着火堆而坐，看见她们两人进来不免愣了一愣。本以为深夜之中，来者多半不善，却见这两人是公子、小姐的打扮，又兼眉清目秀，气度不俗，倒不像是他们对头的人，可是两个看似不会武功的人夜间赶路的确蹊跷。为首的人听见她们的脚步声立即停了话头，众乞顿时不再交谈，庙中一片静默，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熊熊火焰燃烧之声。
殷素素心中暗想：“原来城中的乞丐全都聚在了这里，他们深夜集聚，定要要事相商，我们贸然闯进，定会令人起疑。丐帮素来声名不错，不宜树敌，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隐下身份为好。”她进庙时随意瞥了一眼，居中位的一个拿剑的中年人自她进门便一直盯着她，那人目光含威，太阳穴微微凸起，显是一名高手。殷素素走到左侧，转身对蒋孟舟撇嘴道：“表哥，我看今天就在这里歇息吧，我可没什么力气再走啦。”
殷素素正背对着那群乞丐，说话时还对蒋孟舟眨了下眼睛，蒋孟舟初次见到她这般生动模样，呆了呆，便即会意，只听她懒懒地回道：“我就说在城里歇一晚再走嘛，你偏要赶路，现在好了，只能睡破庙。”说完，还颇为嫌弃的挥手掩鼻。
乞丐们听了她们的对话，再观察说话神情、衣着打扮，不似作伪，心中疑惑大减，但这对表兄妹口音一个似南，一个似北，说话也不亲近，况且众人之前商议的是帮中大事，岂能让外人知晓，于是纷纷转换话题。众乞看她们二人七手八脚的从外面捡了一些枯枝败叶，却不会生火，不像是出门在外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又稍稍放了些心。一个乞丐递了火把过去给蒋孟舟。之后又听殷素素说起临安景致，又说什么“男子汉就是要出来多闯荡，姑父姑母知道了不会怪你啦”“你再整天窝在家里就成酸秀才啦”“有我在，包你在临安不会吃亏”等等，心下更无怀疑，只道是两个离家偷玩的公子小姐。
自相识以来，蒋孟舟还是第一次见到殷素素巧笑嫣然的模样，这才发现她笑时左颊隐隐现出一个梨涡，火光映照之下，更觉明艳。
蒋孟舟配合殷素素演戏，坐在草堆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耷拉着耳朵，口中不时的称是，一副聆听教训的懦弱模样。
那群丐帮人都是江湖出身，见蒋孟舟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不免鄙夷。忽然间一个闷雷打下，下起雨来。这暴雨不知何时能停，蒋孟舟心中窃喜，想到夜间赶路告吹，殷素素也能休息一阵了。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粗重的喘息吟叫之声，似乎是在忍耐极大的痛楚，伴着隆隆大雨，在深夜中听来十分可怖。
持剑的中年人派出两个丐帮子弟奔出去查看，那两人出了庙门，突然大叫起来。正在此时，蒋孟舟看见殷素素身子抖了一下，忙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怕。”
话刚说完，之前出去的两个人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乞丐进来，众人一惊。受伤的乞丐被放在地上，头朝上，张着嘴不知说些什么。那拿剑的中年人大步跨到受伤的乞丐身前，俯下身去，听受伤的那人说话。受伤的人嘴巴动了几下，身子突然抽搐，双眼一翻，已然毙命。中年人低声跟周围的乞丐说话，大雨声夹杂之中，蒋殷二人听不太清。只见几个乞丐伏在那名死去的乞丐尸身上大哭，一人提棒叫道：“我去找那老道拼命！”又有几人急忙劝住了他。
蒋孟舟在旁默默看着，只觉这件事太过奇怪，她扭过头正想问殷素素，却看到殷素素抱臂缩在火堆旁，身子发抖，脸色极是苍白。她这才恍然想到：“原来她刚刚身子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身上的毒又发作了。”她扶住殷素素身子，问道：“药呢，你放哪里了？”
“落在、前天投宿的客栈里了……不碍事……一会儿……就好了……”
蒋孟舟看她咬牙忍痛，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显是在极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心中一软，只是这毒她见所未见，此刻也不知如何解，“我、我带你回九江看大夫……”
“不、不必……一会儿就好了……”殷素素说话时气息微弱，却还是冷冷淡淡、毫不在意。
蒋孟舟听她如此说，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怒气，“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逞强？”她一时气急，声音不自然地也拔了高。
中年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心知这二人绝非寻常的公子小姐那么简单，恰巧他们在此商议大事，这两人过来投庙，天下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难道这两人是受那人吩咐而来，佯作不会武功？”于是走上前道：“两位深夜来此，只怕不是借宿那么简单吧，还是你们受了何人指使？”
殷素素面容憔悴，蒋孟舟心中正难过，那中年人逼问之下，蒋孟舟不禁心头火气，冷冷道：“难不成这庙是你们丐帮建的，旁人就来不得么？”
“阁下言重了，这庙虽非我丐帮所有，但今日众位兄弟在此商议要事，两位恰巧来到，说是无意，嘿，这可有点儿不大可信。”
“就是……无意……你们……爱信不信……”这时殷素素身上疼痛减轻，但全身酸软无力，坐不住身子，不得已只好倚在了蒋孟舟肩上，鼻尖闻到蒋孟舟身上的淡淡香气，心中又羞又怒，便将怒火发泄在中年人身上，“就算是少林寺我都不屑进，何况是几个叫花子的破庙？”她说着，推了一下蒋孟舟，“喂，我们走。”
“你——”中年人沉了沉气，道：“你们是不是那人派来的，我们现在还没弄清，眼下丐帮遇上了点儿事情，要请两位留一留。”
“那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殷素素左肘轻碰了碰蒋孟舟，示意她动手，哪知蒋孟舟却不动，“喂，你还愣着干什么？”
一个年轻乞丐叫道：“长老，可不能放他们走了，我瞧他们鬼鬼祟祟的，肯定是那老道士派来的，帮里折了这么多兄弟，今晚就要给他们报仇！”
这乞丐话语一毕，一群人跟着他叫喊起来：“对！可不能放了他们！”
“要给几位兄弟报仇！”
“这两人定是臭道士派来的探子！”
蒋孟舟在殷素素耳边低声道：“丐帮毕竟是第一大帮，咱们可不能跟他们生怨，还是说清了好。”于是转头对那中年人道：“不知贵帮出了事情，我跟朋友来此只是想歇息一晚，既然贵帮有事，我们也不好多留，只是我们跟你们口中的道士毫不相识，我看是各位误会了。”说罢，扶起殷素素，正要出门，就见一道银光闪过。
“真是对不住两位了，两位既然执意要走，咱们只好比划比划。”
殷素素冷笑道：“枉你们丐帮以侠义道自居，只不过是仗着人多为难人罢了，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蒋孟舟接道：“唉，想当年八臂神剑方东白方老前辈何等英雄，江湖上人人敬仰，都道丐帮中人都如方老前辈一般，是一等一的好汉。”
那中年人听蒋孟舟吹捧丐帮，他江湖经历虽丰，心中也不免得意，淡淡道：“想不到你也知道方长老。”
蒋孟舟看中年人表情松动，想到我只要再说几句好话，跟这人套套交情，或许就不用动手。她不历江湖，对丐帮的印象停留在六年前的嘉兴，一时间想到方东白的名字就顺口说了出来，岂知竟真有用。她又道：“六年前我在江南匆匆见过方老前辈一面，那一面前辈风采令我折服，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我心向往之。只可惜此后一直无缘得见方前辈，引为我生平一大憾事。”
殷素素听她一本正经的夸赞方东白，想起在浔阳楼上蒋孟舟说她非江湖中人，联想到她一向油嘴滑舌，说给中年人的话多半是作假。殷素素看她无礼的时候多了，此刻见她故作正经，不免一笑。
那中年人想方东白业已去世，但六年前的确是去过江南，又看蒋孟舟表情不像是假，这两人如真是那老道士派来的不应是如此表现。他正自沉吟不定，一瞥之间，看到殷素素抿嘴轻笑的神情，疑道：难道这后生是在扯谎？于是问道：“不知你见过的方长老是何样貌啊？”
“这、这个……当然是英武不凡，光彩逼人了……”
“哼，少跟我东扯西扯的，越是这样，你们越是可疑。”
一众乞丐叫道：“长老擒住他们，逼臭道士出来！”
殷素素早已暗中凝神聚气，她毒发未复，运气不过济一时气力而已。趁那中年人沉吟之际，见准时机抢步出门。那中年人剑交左手，只见银光一闪，挡住去路。殷素素斜退半步，左手手腕疾翻，以擒拿手法抓中年人的左臂，那中年人长剑一抖，剑尖朝上，往斜里一刺。殷素素左手夹住剑尖，向下一压，右掌忽起，掌风猎猎，直击向中年人的面门，那人立时回掌以对，双掌一交，中年人突然大叫了一声，撤回手掌张开一看，掌心鲜血淋漓，一枚暗器刺入了手心。原来殷素素右掌掌中藏了暗器，她知单以掌力自己绝非这人对手，便施计令他上当。
殷素素略略一笑，背手道：“怎样，还要不要比？我身上暗器多得是，你是喜欢针呢还是喜欢镖，是喜欢喂毒的呢还是喜欢没喂毒的？”
中年人没有感到手心有异状，知道这暗器无毒，但手心肉嫩，疼起来实在难忍，便运劲于掌，只听见“嗤”的一声，掌心钉被逼了出来。他知殷素素非他对手，但胜在诡计多端，一时间不敢妄动。
蒋孟舟“咦”了一声，就听见殷素素催她道：“你怎么又愣住了，还不快走？”
夏日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彼时大雨初歇，空气中雨雾弥漫，湿意未散，殷素素见蒋孟舟不动身，蹙眉道：“姓蒋的，你到底走不走？”
“殷姑娘且慢，我有点事想问一问这位先生。”
中年人本欲动身阻止，但看蒋孟舟仍在庙中，没有动身的意思，一时又忌惮殷素素的暗器，心想只擒住这公子哥儿，倒是似乎更轻松些，于是便不阻拦。
“我可不等你，你自己慢慢问吧。”说完一只脚已踏过门槛，回头看了一眼蒋孟舟，见她仍站在原地，不再去理。快步走到马前，解下缰绳，翻身上马，策马奔出了六七里，勒住了马，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半个人影，烦躁地挥了下马鞭，旋即策马东去。
蒋孟舟欲追殷素素，转念一想她现下身体虚弱，即便骑马也走不远，当下先问清事情再追不迟。她转身对那中年人说道：“刚刚兄台运劲逼出暗器的那一招确是厉害，兄台可否教与我？当然了，天下间绝没有这等好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教我运劲逼器的方法，我告诉你们道士的事情。”
一众乞丐听她此言纷纷低声议论，那中年人想了一想，道：“好罢，我说给你听，你可不许食言。”丐帮人口中的老道士是他们的大对头，不久之前捉拿、戕害了不少丐帮重要人士，这中年人为了找他，不得已只能以武交换。
蒋孟舟笑道：“那是当然，我朋友已经走了，我一个人怎么能是你们这些好汉的对手？”这六年来蒋孟舟一个人按照书本习武，其中难免有许多不解之处。当日在昆仑山上白猿腹中得到的那几本书中记载了当世一等内功《九阳真经》，六年来蒋孟舟已经学全，但所领悟的不过十之三四，她若是早知运功可以逼出暗器这回事，殷素素也就不必受这几日之苦了。
一众乞丐惊呼大叫：“长老，可别上了这小子的当。”“长老，使不得啊。”
那中年人挥手示意安静，将如何运劲使力的要诀一一说给蒋孟舟听，一众乞丐为中年人不值，但一想到帮中兄弟惨死的情状，眼下有机会知道老道士的行踪，也都止口不言。
蒋孟舟凝神细听，一字都不敢错漏，直到中年人说完，她合掌笑道：“真是多谢兄台，解了我一件大难题。”她站起身来，那中年人也同她起身，朗声道：“我已经遵守诺言，你也该说说那道士的事了吧。”
“好，这个不难，我认识的道士有两个，一个是昆仑派掌门，一个是武当派掌门，不知兄台想听哪个啊？”
“好小子，你消遣我？”
“这也不是，只是我说的道士不见得是兄台你口中的道士。”
中年人怒气填胸，双目瞪着蒋孟舟，一众乞丐再也忍耐不住，一齐攻上。
蒋孟舟双手背后，脚下不住移动，却不还手，只见二十多只棒影飞舞，众人齐齐喝喊，却打她不着。片刻之间，蒋孟舟已近门口。那中年人见她脚下功夫迅捷，在数十人的围攻之下竟连一片衣角都不被碰到，眼见众乞占不到一点便宜，中年人不再观斗，左掌运劲抢上前去，蒋孟舟左肩一沉，右脚猛地一踏，腾起空中，只见她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子，便跃出门外，众人想不到她在多人合力围攻之下竟能全身而退，不禁惊得呆了。只听她道：“这药外敷对外伤极好，算是谢礼。”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声响，众人回头看去，只见神台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青色药瓶。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雨夜破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