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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猜猜我是谁?”
      坐在听雨轩内,透过那八角形窗洞,眺望着不远处的水池。池中盛开着亭亭玉立的荷花,在一片片摇曳着绿裙衫似的莲叶中半露半现。池岸,是一排排如瀑布倾泻般的绿柳。清风徐来,沁人的荷香扑鼻。忽眼前一片漆黑,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双眼。
      还会是谁呢。我笑笑,拿下扶靠在窗洞上的双手,在那手背上写道,“乌龟。”
      “乌龟?”那双手倏地放下来。我转过身,云轻一双兴味浓浓的双眼盯着我,脸上似笑非笑地问,“兮落,你这是在骂我吗?”
      “非也,非也。”我在纸上写道,“你没听过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吗。我这话是在祝你长寿。”
      “非也,非也”,他学我的口气,“你这是在骂我老不死呢。”说完,他笑了笑,从身后搬出一把椅子,拉我坐下,打趣道,“这几天你好像没哭鼻子呢。”
      我又不是爱哭鬼,岂有天天哭鼻子的道理。何况二少爷是关心我的,我干吗还哭。我朝他做了个鬼脸。瞅见桌上的梨,拿着小刀削起来。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嘀咕道,“削梨不是这样削的,你这样拿刀容易削到手。”
      管我呢,削了这么多年的梨,还用你教啊。你这个大少爷,平时连穿衣都要人侍侯,哪懂的这多。我没理他,继续削皮。
      “兮落,我没说错啦。拂柳削梨时就不是这样的。”云轻小声抗议道,“她说过像你这样拿刀很容易伤到手的。”
      乌鸦嘴!真削到手了。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滴到了雪白的梨上。
      “笨蛋!都说过了不要这样拿刀。”云轻骂道,抢过我手中的刀和梨,一把扔在桌上。随后用手按住伤口,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倒出些许,又从衣角处撕出一小块布来,“你不要乱动,我帮你包扎。”
      哦,我看着他紧张的帮我处理伤口,心中既感激又不安,口中却又不停的说,干嘛这么紧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吗,又死不了人。
      “兮落,疼吗?”他抬起了头,轻声问道。
      他的目光充满柔情,脸上写满了担忧,虽仍是平常一副坏坏的笑,可感觉多了层含义。他,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我的心怦怦直跳的厉害。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那天一定是开玩笑的。
      “咳咳。”有人感冒了吗?我忙收回目光,朝门外望去。只见大少爷一脸奸笑的望着我们,眼睛不停的打量着云轻的神色,似有捉奸在床般的得意。他一脚已迈了进来,另一只悬在半空,似乎正等着云轻的邀请。他的身后,一反常态,跟的不是李招钱,而是二少爷。二少爷仍是平常那副笑容,看不出任何表情。
      云轻站起来,迎上前,“两位,请座。拂柳,上茶。”
      只见一位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的清清秀秀,头扎两个小髻,身穿一鹅黄长裙,缓缓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熟练的沏了两壶茶,走到大少爷二少爷面前,盈盈一笑,说道,“两位公子,请用茶。”然后,退立在云轻身后。
      “云王府不愧是名门世家,教出来的丫鬟都这么有礼貌。”大少爷意犹未尽地望了一眼拂柳,虚情假意的赞叹道。
      “秦兄过奖了。”云轻礼貌的回道,眼睛却盯向了二少爷。
      二少爷亦细细的打量他,不曾开口。
      “云公子,若寒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您海涵。”大少爷掀开壶盖,用嘴吹了吹茶,啜了一口,说道。
      “秦兄客气了。”云轻笑笑,“云某到此打搅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又何来招待不周之说。呃,见笑了。二位来,是有事相商吧。”
      “是有一事。”大少爷笑了笑,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后,瞟向了我。
      我极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跟随拂柳走出去。向来主子说话丫鬟都没有插嘴的份,我这么出去不为过吧。
      “两位姑娘,请留步。”大少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拦住了我们。
      我和拂柳对看了一眼,她立即走回到二少爷身后。那我呢?我看看二少爷,他没什么表情。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云轻。他微笑着,颔了颔首,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云公子,你觉得兮落如何?”坐下后,大少爷满脸笑容的问。
      “她”云轻把脸转向了我,笑了笑,然后说,“她呀,有点聪明却又总是迷迷糊糊的,有点温柔却又十分固执,而且,她十分爱哭。”
      讨厌,怎么这样说人家吗。死云轻,害的我一点形象都没有。二少爷听了会怎么想。我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静静坐在一旁的二少爷。他拿着茶杯,不停的旋转着,颇自得其乐,似乎不大关心他们的谈话。我心一喜,也许,也许他没听见云轻刚才的话。
      “如此说来,云公子是看上兮落了?”大少爷颇为得意的说,“若云公子不嫌弃的话,兮落以后就跟你了。”
      什么?这消息太过震惊了。我心一震,身子往下滑了滑。转头看向云轻,他,他会答应吗?
      云轻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若有所思的盯向了二少爷,“二公子同意吗?兮落不是二公子身边的人吗?”
      二少爷抬头望了我一眼,我也望着他。从他澄如明镜的眼里,我看不出任何不舍。莫非他对我的关心全是假的?他昨天来看我只是因为他知道大少爷要把我送给别人?
      “兮落早已不是雅风居的人了,这个云公子不必担心。”大少爷抢着说道。
      “是吗?”云轻小声说道,眼光直逼视二少爷,“二公子真舍得?”
      二少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竟如此待我。我的心好难过。
      五年了,五年的感情,五年的寄托,一朝竟这样散去了吗?他对我,原也是不藏一丝感情?
      我不敢想,也不敢去想了。
      我无力地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
      “好。那云某在此谢谢秦兄了。”云轻愉快的说道。
      “不敢。不就是一个丫鬟吗”,大少爷极其慷慨地说,“云公子若看上府里哪个丫鬟,尽管挑好了。”
      云轻不答。
      沉寂了好一会儿,我睁开眼,只见拂柳拿出一箱银子放在桌上,满满的一箱,金灿灿的。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今日秦兄的美意我心领了,但这些银子你一定得收下,就当是我替兮落赎回卖身契吧。”
      “云公子见外了。”大少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箱银子,然后撇过脸去,故作不在意的说。
      “秦兄,收下吧。在府上叨扰这么多日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云轻答道。
      “这怎么行呢?”大少爷故意推脱道。
      “大哥,你就收下吧。”二少爷终于开动了他的金口,可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那多谢云公子了。”大少爷很是感激的答道。
      又坐了一会儿,添了几杯茶水,大少爷和二少爷起身告辞。云轻亦不挽留。
      走到门口处,大少爷回头望了望那放在桌上的银子,依依不舍,以蜗牛的速度前行着。
      “秦兄,这银子……”云轻颇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哦,这银子放在这好了。等一下叫招钱来取就是了。我不急,不急。”大少爷的声音极其高昂,语丝里透漏出他的焦急,“那我告辞了。”说完,他精神百倍,似脱胎换骨般,一脚迈出了刚才十步还没迈完的门槛,如流星追月般追赶已是几米开外的二少爷。

      送走他们后,拂柳给我们沏了杯茶,转身走进了内室。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我和云轻。
      有人说,所谓人生,不外乎是与人吃饭,与谁睡觉,如此。
      也许。人生,感情,朋友,原本就没有定数。
      我与云轻,与二少爷,从来就是主子与丫鬟的关系。以前侍侯二少爷,现在侍侯云轻。从来,我的身份就未曾改变。此刻只不过是换了个主子,换了个环境,换了侍侯的人罢了。

      “兮落,伤口还疼吗?”云轻拉起我的手,问道。
      疼吗?不,此刻,我已不知疼痛是何滋味了。我摇了摇头。
      “那就好。”他原本紧绷的脸有些柔和了,“你在生气吗,气我把你买下来?”
      不,我不该生气。至少他保留了我仅剩的一点尊严,没让大少爷当作货物一样送来送去。
      对他,我应该感激的,哪有生气的道理。我勉强的笑了笑,摇摇头。
      “你该我明白这样做的是不是?你不该委屈自己在这里当个丫鬟,我早有赎你的意愿,只是没想到秦大公子会来这一招。兮落,你放心,我买你只是想还你自由,并没有让你做我丫鬟的意思。”云轻认真的解释到。
      我懂,你付钱给大少爷只是不想贪图便宜而欠一分人情。可是我并不在意做不做丫鬟,去侍侯人,我在意的是二少爷,是二少爷的态度。
      “兮落,你真的很喜欢秦二公子?”云轻支着下巴,没精打采的问。
      是,我喜欢他,很喜欢他。恨不能做他的影子,一刻也不分开。
      “可是,他已有未婚妻了?”云轻低低的说道,“难道你想破坏他们?”
      破坏,拆散他们?哦,不不不,我从没想过。
      流萤小姐无论论相貌,人品,才识都可勘称一流,她配二少爷已是绰绰有余。且她待我如姐妹,从未把我当丫鬟看。对她,我怎做的出如此不堪之事。况且名节对古代女子来说是何等重要。一旦退了婚,流萤怎么办,二少爷又怎样向她的家族交代。
      思及此,我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办?”
      我,我怎么办?我捂着头,仔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二少爷,也希望他喜欢我,希望他终有一天发现他身边的那个丫鬟已喜欢他整整五年了,等了他五年了。可等到的时候,他却因一场不似误会的误会与流萤订亲了。我现在还能怎么办?纵使流萤同意他娶三妻四妾,我会答应吗?会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吗?不会,不会。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再深究。以后的路有多长多远,以后的生活该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我不要再想了,也不愿再想了。
      “你真舍不得他吗?”云轻追问道。
      是是是,我点了点头。
      “那好。我也不勉强你了。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云轻忽轻松的说,“明天我要走了。原本只是到江南来见见几位朋友,却不巧认识了秦大公子,进而认识了你,也喜欢上了你。”他看了我一眼,哀伤的说,“想我云轻风流数十年,头一次对一个姑娘一见倾心,有了心动的感觉。可是呢,你已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连一分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云轻,对不起。我也喜欢你,只是那颗心因满满的装上了二少爷的感情,再也无法装载其他的了。
      “哎,算了。”他长叹一口气,“兮落,你不必自责。我知道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云轻明天一出城,又会有很多姑娘跟在身后,对我挤眉弄眼,投怀送抱。”
      真的吗,云轻,我真的没伤害你吗。我的心没来由的为他这句话痛了一下,胳膊无力的往下一垂。低头看时,我瞧见了那玲珑剃透的镯子。如此贵重的镯子,有着凤凰飞翔的镯子,还是还给他,交由他保管吧。过了今天,谁知道我们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呢。我下意识的抚摩了一下那镯子,“明天你要走了,我把它还给你。”我打手势说。
      “不是说先帮我保管,等我找到心上人再说吗。”云轻笑笑,“你若真不想替我保管,那明天还给我吧。”
      明天?我愣了一下。哦,明天。

      晚上,我们坐在听雨轩的小院外,望着那澄辉的千里浩月看了很久。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地面,照射着我们孤寂的影子。
      “兮落,我走后你会想我吗?”云轻望着那抹影子问。
      “会,我一定会想你。”我在他手心上写着。
      “好氧。”他忸怩不安的摆动着双手。写完后,他长叹一口气,“我也是。”
      是了,就是这句话。我们都会想念对方,可是我却不能跟你走。我知道你的孤寂是因为我,我的孤寂是因为二少爷。可是我们谁都没有错,谁也不能怪谁。谁爱谁,谁又负了谁,似乎在我们这三人的世界里不存在。二少爷说他喜欢我,可从来未对我许诺过什么;云轻喜欢我,我也未对他有任何承诺。我们三人,谁也不曾欠谁。我们三人,注定是搅在一团,理不清了。
      “兮落,来,干杯。”云轻递给我一杯酒。我接过它,和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是上等的葡萄酒,可喝下去却是苦不堪言。苦酒!看,烦闷的心情使酒也变苦了。我笑了笑,夺过酒壶,又倒了一杯。
      “兮落,别喝了。”云轻按住我的酒杯,劝阻道。
      不,我掀开他的手,又倒了一杯。俗话说一醉解千愁。醉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不会想二少爷的关心,也不会想他的冷漠与无情;不会想大少爷的那副嘴脸,也不会想云轻的孤寂。什么都不会想,不会想。
      三杯下肚后,头有些晕了,似天翻地覆般。头无力地靠在云轻肩上,迷迷糊糊。
      “兮落,兮落。”云轻拿下我手中的酒杯,拍着我的肩说,“醉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晌午了。
      听雨轩内一片安静,我摸摸头,挣扎着坐起来。口有些干渴,爬下床,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尝着。忽想起云轻说他今天要走的,想起我说过要给他饯行的。他,应该还在吧。我扔下茶杯,慌乱地在屋内找了一圈,没见到他。又跑到其他地方找了一转,依旧不见他的人影,我疑心他已回到屋内,又折回到听雨轩,可还是没有他。走进他睡的房间里,床被整整齐齐的叠着,屋内一片整洁。翻翻他的衣物。没有。他,走了。我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小姐,你醒啦。”
      许久后,拂柳端着一盘饭菜走进来。
      小姐,叫我吗。我看了看四周,并无其他人。她在叫谁?先不管这些了,“你家主子呢?”
      “小姐,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拂柳摇摇头,“公子说你会写字,那请写在纸上吧。”
      我照实写了。
      “公子啊,他已经走了。”拂柳说。
      走了?“那你呢?”
      “公子让我留下来照顾你。”拂柳笑笑,“公子本想和你道别的,可你昨天喝了太多的酒,醉的不醒人事。公子不忍叫你,就先走了。小姐,你也饿了吧。来,先喝杯解醒茶,再吃点东西。”拂柳热心的说道。
      恩。云轻,云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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