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枝蔓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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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我确实侦办过那个案子。我记得很清楚，在北海道的伊利诺山上有一座庄园，那里一夜之间被大火付之一炬。一家三口都失踪了，在废墟中没有发现任何人被烧焦的残骸，却在几公里外的薰衣草田里发现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他是被枪杀的。那个人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核实，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世界上的一样。那家的主人叫岸本英佑，他的妻子叫作岸本香里，他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岸本润，小女儿在火灾发生的一年前就无故失踪了。岸本香里带着大女儿在法国生活了六年，之后回国。岸本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奈良时代。据说，这支家族庞大而繁杂，好几个世代都涌现了很有名气的灵媒，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对灵异方面的事情往往缺乏敏感。不知是何原因，岸本家族在室町幕府末期突然遭到诛杀。我做了详尽的调查，发现到平成年代，这个家族的后人除了岸本英佑这一家庭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叫岸本良的男孩。说来蹊跷，这个男孩的父母在车祸中丧生，他被另一家人收养，在五岁的时候竟然走失了。有些传闻说岸本雪奈和岸本良这两个孩子都具有很强的灵力，所以他们的失踪也可能是因为天生的能力而遭到了不测。当然，我不得不再重申一下，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江户川把水杯拿到嘴边，清澈的液体流淌进喉咙里，终于不那么干渴了。兰和园子逛街去了，小五郎应该在某个小酒馆喝酒呢。
工藤优作继续说着：“三年前，我和你妈妈到西班牙游览，遇到一个奇怪的委托人，他请我调查一个发生在巴塞罗那的坠楼少女事件。本来我是没什么兴致的，可是委托人向我展示了两张尸体照片，立刻促使我自愿进入事件的调查。死因是自杀，警察被叫来之后便对现场进行拍摄，当时女子的右手是完好的。但是当她被送到法医处检验的时候，她戴着戒指的右手无名指已经被截掉了。新一，那枚戒指上有黑玫瑰的图案。”
江户川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越来越迷离。
“通过这枚戒指，我介入了对玫瑰学园的调查。我的合作伙伴是FBI和英国情报机构。他们怀疑这是一个隐藏地十分巧妙的国际特大犯罪集团。后来我发现的诸多事实却只能让我更加不解而已。”
“老爸，我从阿笠博士那里得到的信息指出，玫瑰学园是一个掌握整个欧洲甚至美洲毒品网络的犯罪机构。难道不是吗？”
“你知道『黑水』吗？”
江户川陷入了沉思，他的声音很低沉：“老爸，你说的是美国的那个很有传奇性的所谓的‘公司’吗？”
工藤优作很满意与儿子在信息方面的敏感性，他微笑着点头，说道：“我认为玫瑰学园应该和『黑水』有一定的关联，甚至有可能是黑水身后强大的后盾。”
江户川大脑中浮现出那个以保安公司为名的一切行为都合乎法律的组织。那个令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组织。
“老爸，我很想知道你调查的那起谋杀案的详情，那个自杀的女孩是不是玫瑰学园的成员？”
“我过两天就会回日本一趟，到时候咱们再详谈吧。”
江户川觉得沙发十分的舒服，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太乐于思考，疲惫这种感觉融入到松软的沙发垫子上就像被中和了一样。但是，他十分清楚，这疲惫短时间是无法消失的，而摆在面前的迷雾也是同样的难以消散。
两天前，他离开北海道，离开那挥之不去的寒冷。服部平次也回到了大阪。没有人认为事件结束了，服部在继续着自己的调查，而江户川同样把自己圈到了一个套子里。和弥恋月的会面并不愉快，因为那个女孩给人以阴冷的感觉。但更为不愉快的事情在那次会面后的半个小时就发生了，当他们坐上通往新干线的出租车的时候，却接到警方通知说弥恋月有严重中毒症状，她口吐白沫，重度昏厥，疑似中毒，所以被立刻送到了医院。但没过多久，那女孩在救护车上突然袭击了两名护送的警员和一名医生，迅速地逃跑了。弥恋月的线索又一次被狠狠地剪断了。
一天前，他去了一所小学调查，那里是青森孤儿院的旧址，也就是弥恋月和弥浩树曾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他试图找到一些与当时事件相关的人来询问情况，并幸运地遇到了曾是青森孤儿院院长的沐川先生。他们进行了一番长谈。
那是在小学对面的一个小吃店里，江户川只是随意地询问了一下有关孤儿院的事情，没想到小吃店的店长，一位衣着破旧两鬓斑白的老人竟然曾是青森的院长。
“小弟弟，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知道那所孤儿院呢？”老人疑惑地问道。
“老爷爷，你不要看我小，其实我是一位很有名的侦探的助手哦。他就是毛利小五郎。毛利叔叔最近在调查一个案子，和那所已经不存在的孤儿院有关，他需要调查很多事情，所以就派我到这里打探一下。”
“毛利小五郎。”老人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哦，就是那个经常在报纸电视上曝光的貌似很糊涂但却很精明的侦探啊！”
貌似很糊涂？哼——江户川心里苦笑着，表面上却仍是一副可爱的表情：“老爷爷，您知道有一个叫弥恋月的孩子曾经在青森孤儿院呆过吗？”
老人眼前一亮，便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过了半响，他轻声说道：“那个小女孩很特别，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跟在亲戚的身后，一语不发，眼神冷冷地望着地板。她紧紧地牵着弟弟的手，好像对她来说除了弟弟没有任何更重要的东西了。”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还有个姐姐，那个女孩和她完全不同，我记得她姐姐应该叫雪泠，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而且很快就被有钱人家收养了。”
“老爷爷，孤儿院里那么多的小孩，你为什么对弥恋月的印象那么深刻呢？”江户川疑惑地问道。
“她不一样，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我经常和老师们说，不能让这里的孩子由于天生的自卑而想逃避世界，我们要培养孩子们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可是她却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记得，大概是她进来后几个月的时候，有一个男孩抢走了她弟弟的玩具，她追着那个男孩到墙角，和他抢夺了起来，我和几个老师赶过去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倒在地上，嘴角还在流血，后来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院，虽不是什么重伤，但也摔在地上磕掉了两颗牙齿。我始终忘不了那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她，手中紧紧地握着玩具，眼中却是一览无余的冷漠，她看着我们把男孩扶起来，听见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却仍旧无动于衷，只是坐在那里。”老人一口气讲述完了记忆中的这个场景，又是一声长叹，“不过，她也很可怜——”
江户川柯南清楚地看到老人眼中的热泪，他静静地倾听着。
“我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守在这里，就是因为我心中对那些孩子怀着深深的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管理失误，那场大火就不会发生了，那些孩子也不会死了。”老人甚至开始啜泣，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对不起所有的孩子……那个叫月的孩子……她也很可怜……她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也在大火中死去了……这都是我的错……”
江户川望着老人痛苦的脸，实在不忍把真相告诉他。所谓真相，也可称作是残忍的代名词，只是在少年品尝着心中满溢的怜悯之情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整个事件的真相与孤儿院纵火案的真相一样，都是纯粹的残忍。然而，强烈的好奇心和侦探的敏感使得他夜不能寐，他必须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必须守护着他们的灵魂，他们都是很弱小的孩子啊。”老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悔恨。
江户川柯南陷在沙发里的时候，还是忘不了老人那张老泪纵横的脸，那张脸是那么真实，令他合上双眼的时候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股冰冷的意识流开始涌入他的大脑。
淳美夏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只有小男孩一人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知道你很快就会查清楚整个事件了。”她站在江户川的对面，像个幽灵。
“我觉得你与其关注我的调查进度，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弥恋月一定会找你报仇的。你和那个医生是一伙的吧？上次帮我挡子弹的那出戏也不过是苦肉计而已。”男孩冷笑着。
“你的话语似乎存在着某些矛盾：我和医生是一伙的，为什么月打我的一枪是苦肉计？”她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只是声音很轻，像浮云一样。
“你和医生合谋，让弥恋月以为自己距离报仇成功越来越近，在她浑然不觉时已经陷入囹圄。从一开始，荒田喜三就受你的控制，就连国村佑也也是一样的。”
淳美夏江的脸上露出苍白的微笑，她的眼角有些下垂，只是傍晚的屋子里光线太惨淡，江户川并没有注意到那微妙的变化，他是个善于观察的侦探，那个时候他却不愿意直视女孩的眼睛。
“就连你自己都知道，这个推理是完全错误的。”淳美夏江坐到沙发上，正是她第一次和白马探一起来到这里时坐的那个位置。
“岸本小姐，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承认，我的推理锁链正缺少链接点，我没办法完整地把事情还原原貌。但我可以把我仅有的几点搞明白的部分与你交流一下。”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不在我面前装小孩了？”她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很疲惫。
他低头笑了笑，说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她也笑了，点头说道：“那么我们在这种良好的气氛下开始坦诚不公的交流吧。”
“听过弥恋月的故事后，你做这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报复在童年时把你推进河中的姐姐。但是，据我所知，你除了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见不得光的情夫见了面之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令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在于，岸本润似乎仍不知道你还活着。这个事实才是最好的报复吧？或者你打算最后才把岸本润曾经做过的事情公之于众？”
“‘我做的这一切’？这个说法很有趣。可是，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很凑巧地出现在了几件相关联的案件中，我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江户川冷笑着，说道：“请不要再打哑谜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我一而再再二三遇到的事件究竟只是偶然，还是一个完美的阴谋。”
“你是阴谋论者？就算是阴谋，也没有人会闲极无聊去算计一个小孩吧？”
他不理会她的故意岔开话题，继续说道：“在北海道的别墅，面对弥恋月的枪口，我推理出了杀死笠原晋石的凶手，也就是那位衣冠楚楚的心理医生。但是那女孩没有让我说完就开枪了。我觉得她如果听一听，也许会更清楚地了解真相。笠原晋石作为一个曾经走红的摇滚歌手为什么一直甘于做一个二流明星的经纪人，也许那份执着曾经是源于友情之类的纯洁的情愫，当他意识到那女人不会令他获利的时候他本来打算抽身的，他却坚持十多年陪在那女人身边，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有了另一个雇主，并长时间从新东家那里得到丰厚的薪酬。他是国村派在汤浅圣子身边的间谍。北原千寻、汤浅圣子、岸本润，也就是你亲爱的姐姐，都是他的情妇，笠原晋石并不是国村对于汤浅女士的“特殊照顾”，因为他对每一个可能泄露他秘密的人都不会放心的。只是汤浅与北原一样都不是安分的人，她们都已经打算要离开这个国村并脱离这泥潭一样的生活。所以国村必须有所行动。这其中令我最为不解的是北原千寻两次死亡之间的那段时间空白，根据传说，人们经常在仲村神社看到北原千寻的鬼魂，而我到那里进行了几次探访，虽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在与一位眼盲的僧人交谈的过程中却得知，有一位各种特征与北原很像的女子在确实在那里居住过好多年。这段时间，北原与你姐姐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我认为，北原的死与你姐姐一定摆脱不了干系。”
“等一下。”淳美夏江打断了男孩顺畅的推理，说道：“既然笠原晋石是被派去监视汤浅圣子的棋子，那他又怎么会被医生杀死？这有些不合逻辑。”
“因为汤浅圣子已经是一个不可能泄露秘密的人了。”江户川柯南冷冷地说。
他转向女孩，傍晚的斜阳透过窗子懒洋洋地洒进来，少女作家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她可以走，可以说话，但是非常虚弱。当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枝蔓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