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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极品蓝山 ...

  •   “在牙买加岛的东部坐落着蓝山山脉,在加勒比海的环绕与温润阳光的拥簇下,山脉反射着水面的蓝光。那里地处咖啡带,又蕴涵丰富的火山土壤,空气净澈到一尘不染,气候也是多雾多雨的。所以有一种与山脉同名的咖啡就被种植了出来。那种咖啡拥有了所有优质咖啡优点的集合,将甘、苦、酸三种味道调和到最佳平衡点,那种浓郁的醇香会把人带到云端以上的另一个世界。”

      月睁开了眼,又合上眼。终是不愿意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四周空荡荡的小屋,和镜子里的自己。她知道一个屋子有一整面墙都是镜子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知道在镜子后面监视她的人是谁。桌子上摆着一杯咖啡,早就凉了,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女警官早晨的时候送过来的。此刻呢,大概已经接近正午了。凉了的咖啡往往散发不出什么味道,特别是这种速溶包装的。弥恋月从不喝速溶咖啡,准确地说来,她从某段时间开始,就再也不喝咖啡了。不过,也有例外,几个月前,在渊鸟博物馆外的咖啡馆里,她喝了一杯拿铁。只是那次啜饮确实是有一种负气的感觉,她只是想要告诉某个人,她不再喜欢喝摩卡了。

      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又一次合上。不管思绪游弋的任何角落,大脑回荡的始终是某个人关于蓝山咖啡的那段说明。她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明媚,好像一篮子金黄色的亮片被洒在了大地上,那种感觉是一种甜蜜。她和弟弟坐在树下,闭着眼睛,弟弟躺在她的怀里,像一个温顺的小动物。一个女孩坐在她们的对面,脸上冰凉凉的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那女孩感到很放松,很舒适。那个女孩在那个时候开始用淳美夏江这个名字,并打算把这个名字刻在生命力。月和夏江马上就要遭遇一场测试,一场伊萨克先生提到过的所有玫瑰学园的成员都必须参加的测试。月很紧张,未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焦虑和恐慌的根源。淳美夏江也很紧张,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紧张,只是一直找不到紧张的症状。

      浩树从假寐中缓过神来,用天真的双眸望着夏江,问道:“夏江姐姐,你上次给我讲的故事,结局是什么呢?”

      淳美夏江盘坐在地上,深呼吸,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浩树,那故事的结局不好,姐姐先不告诉你。”

      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并没有穷追不舍,他躺在姐姐的身边,懒洋洋地沉默着。

      淳美夏江忽然开始给姐弟俩讲述蓝山咖啡的特点。讲述地并不详尽,但每字每句都让月激动到足以流泪。蓝山……蓝山……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北原千寻的女人最钟爱蓝山咖啡,有一次,当幼小的月问母亲为什么喜欢喝这种液体的时候,北原就是这样回答的。那天,在树下,婆娑的树影平铺在淳美夏江的脸上,月又一次看到了自己心里的恐慌。她害怕,真切地害怕,并开始颤抖。夏江并没看到她在颤抖,因为她说完这些之后便转过身去,面向对面的山峦,进入了自我的沉思,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被人看到。她倒着实不是一个喜欢在人前表露感情的人,因为那些感情并不适于表露而出。

      “姐姐,那我们就去咖啡馆喝一杯极品的蓝山咖啡!”浩树兴奋地说。

      夏江仍然背对这两人,声音不高不低,“傻孩子,蓝山已经是咖啡中的极品了,又何必要叫极品蓝山呢?”

      月坐在椅子上,稍微直起了身子。由于早晨没有洗脸,油脂开始分泌,这种自然的生理现象让她重新感觉到自己的血肉是多么的真实。因为从很久以前,她就变成了杀人机器。她的领导者,是一位被她称作“大人”的人,可悲的是,她从未见过那个男人的脸。

      自从弟弟被杀死之后,她的人生崩溃了。她以为玫瑰学园是为母亲报仇的最佳地点,可是在那里她却失去了更多的东西。她开始给自己找些理由憎恨全世界,而这些理由确实不难找到。她决定回到日本,独自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之后便遇到了一个人,那位心理医生。他是大人的亲信,他告诉月:在日本只有拥有大人这样的势力才可以帮她找到杀害母亲的真正凶手,只要她愿意帮助大人做一些微小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月很快就答应了,因为她之所以活着,也只是因为有仇恨在支撑。她从未见过大人,每次的指令都是由荒田喜三发出的,她并不信任这个人,但她一直深信自己掌控着整个局面,她以为自己只是利用了日本现存的这个盘根错节的叫做Uncertainty的杀手组织,她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她以为手刃仇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台灯。月双手撑在桌子上,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镜子另一边的人也许会觉得她已经绝望了,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记得自己在玫瑰学园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住到伊萨克先生的家里。在去那座庄园的路上,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必须杀死她,否则我们就完蛋了。”到了那座华丽的院落之后,她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她成为了伊萨克先生姑姑的养女。那位身家数亿的妇人一直因没有后代而痛苦,她是个孤独的老人,与侄子的关系也不好,偏巧她又不小心知道了关于侄子某些秘密,并声称绝不把遗产留给他,如果他想动那笔财产的脑筋,那些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那个时候,月还不知道玫瑰学园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只知道那里充斥着黑暗与恐慌。当她终于鼓足勇气向伊萨克先生问起的时候,那个男人不解地望着她,然后开始微笑,那笑容像黑夜里绽放的曼陀罗,散发着隐约的阴冷与灰暗。

      那座庄园的冷寂与沉默都因她的到来而焕发了新的神采,只是那流星闪过一般的光辉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的十四岁渐渐即将溜走的时候,那个老人的七十八岁寿辰到了。当她用亲手制作的蛋糕把养母毒死的时候,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罪恶感。那种感觉夹杂在甜蜜与清苦之间,是一种深重的踌躇与暗郁,多少年来,她从未听到过孤儿院里的亡灵的哭声,却在梦魇里一次次地听到那位老人的呼唤,她最喜欢说“我最亲爱的小女儿”。她在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是满头大汗,汗水浸湿头发,染透枕巾,之后的长夜她便再也无法入眠。

      一声咳嗽,是小男孩的清脆声音。他身后是那个身负重伤的少年。审讯室里突然不再宁静。

      “弥恋月小姐,在警察对你进行例行审讯之前,我希望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大阪少年的双眼没什么神采,他的伤势恢复的并不好。

      “你知道吗?虽然那把刀并没有毒,但你的伤口却很难长好了。”她依然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而涣散,仿佛根本没看见眼前的两人。

      大阪少年坐在审讯桌的对面,脸上的严肃与平时的嬉皮笑脸完全不同,他很虚弱,可是他必须支撑着自己弄清楚一些事情。北海道的严寒令他的神经变得更加敏锐。但也令他更加没有耐性,不知为何,他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沉重的疲惫。

      “我并不想追究你对我的伤害。”少年的声音很冰冷。

      “我也没有因为刺了你一刀而感到愧疚。”月也是针锋相对。

      “那咱们就进入正题。”大阪少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把涩谷闻怎么样了?”

      月笑了起来,脸上满是不解,说道:“你觉得我们能把她怎么样?总不至于让她像你一样幸存下来。”

      江户川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忍不住插嘴道:“我认为你始终不了解你母亲死亡的真相,我说的没错吧?”

      “什么真相?”弥恋月的双眼瞪得很大,她预感到一些可怕的词语将会溜进自己的耳朵。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有任何错误。

      “你的母亲,北原千寻女士,是在两年前被人残忍杀害的。”小男孩一字一顿地说着。他在那人脸上看到了他预料中的惊诧神情。有人设了个骗局,欺骗了这个心里扭曲的女孩,并利用她亲手杀害了曾经帮助过母亲的两个人。问题是,设局的人究竟是谁?

      紧接着,服部平次冷静地陈述了北原的两次“死亡”历程,和其间的过程细节。弥恋月的瞳孔渐渐迅速的放大,脸已经完全僵住了。

      “月小姐,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也许你可以告诉我答案?”江户川盯着对方的双眼,深切地感知到她难以平复的痛苦心境。

      月紧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男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喉咙蠕动了两下,吞了几口口水,感觉到一股火焰正迅猛地蔓延到心脏。

      “你为什么不自己寻找杀害母亲的凶手,而要假手于他人?”

      月捂住胸口,她觉得很难受,很难受,浑身上下都被火焰给烧着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自己能逃出这个牢笼,便一定要去找那个所谓的“大人”和荒田喜三报仇!不,也许荒田喜三就是那个“大人”;也许那个大人物从来就不存在。她眨着眼睛,满怀的怒火已经抑制不住。她伸手取来桌子上的杯子,啜饮了一口。该死的速溶咖啡!她在心里暗骂。她抬起头,看着小男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正被人津津有味地玩味欣赏着。她厌恶这种感觉,但就在那感觉涌现的一霎那,她萌生了另一个想法,一个有趣的想法。

      “我尝试过自己寻找凶手,可是我找不到。”她忽然开口说话了,只是这个时候头已经低了下来,她似乎很疲惫,比受伤的少年还要疲惫,“我做过很多努力,可是每次一查到关键的线索,那线索就莫名其妙地断裂了,就好象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后来我遇到了荒田医生,他说我在外国生活的太久,需要日本国内势力的协助。他还说我母亲的案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牵涉到了很多有背景的大人物。”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人?”平次问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盛着冷咖啡的杯子。

      “我并不相信他,但他给我做了几次心理治疗,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很轻信他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你被他催眠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月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你不要告诉我你杀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自己被催眠了?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实在是很低。”平次冷笑着看着她。

      月依然没有抬头,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很像是哭声,或者说很像是尺八演奏出的曲子。过了良久,她才停下了,“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也不可能结束。”

      “哼。”服部冷冷地说,“我们已经知道了杀害北原千寻、若岛辉和笠原晋石的凶手是谁了。这一切的幕后主谋都是东京的、房地产精英——国村佑也。他就是你口口声声喊着的‘大人’。”

      月扬起头,披散的发丝在空气里飘荡,她问道:“你说幕后主谋是国村佑也?”

      “真是可悲,你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之卖命的主人是谁。”大阪少年却没有半点惋惜的意思。

      月思索了一下,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深重,她的声音已经彻底没有一丝力量,只是缓缓地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你给我讲过很多故事。”江户川倒是很有耐心听下去。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得到了很多的爱和亲睐。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离婚了,她的母亲和姐姐搬到了外国生活。有一天,姐姐和母亲忽然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可是她发现,姐姐似乎并不喜欢她,确切地说,姐姐似乎憎恨她。她那时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所以她以为自己的感觉是错的。直到她得到了一件生日礼物,是一条鲜红色的连衣裙。她不喜欢这个颜色,她看到鲜红色的东西就想要呕吐,她从没有跟别人说过,可是她姐姐是知道的。她渐渐发现,父母对她的爱没有一丝减少,她的生活却越来越灰暗了。有一天,她在花园里捕捉蜻蜓,姐姐走过来叫她一起到河边玩。她很开心,因为姐姐自国外归来就从不和她一起玩。她蹦蹦跳跳地跟在姐姐的身边,满脸满心的喜悦。那时候她并没有看到姐姐脸上的冰冷,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感受到更深刻的寒冷,她只是在自顾自地开心着。十几分钟后,在长满薰衣草的河岸,她被推入了湍急的河流里,那一切发生在很短的几秒钟之间,没有防备,没有怜悯,没有哭喊。”

      “鲜红的连衣裙?”江户川抿着嘴,叹了口气,他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故事的主人公究竟是谁了。

      “是个悲惨的故事,那个小女孩倒真的是很可怜。”服部打了个呵欠。

      “这个小女孩就是淳美夏江,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在我无数次从梦中哭醒的时候,她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那时候体会到的寒冷,所以因为害怕,我竟然可以忍住不哭。”

      大阪少年咽了口唾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弟弟,你很聪明。你知道岸本家在北海道是多么古老的家族,也知道淳美夏江就是岸本雪奈。那么我问你,你知道她的姐姐叫什么吗?”月转向江户川,眼神竟然在发亮。

      江户川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岸本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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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极品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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