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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以卵击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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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襄城四周以北夷山为界,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向西北方二十里处便是一片向西北无限延伸的草原,以往这里时不时便见得到大批的羊群和游牧人的帐篷,如今却因战事看不到那般惬意的景象。而距樊襄城西北十里处便是西贡联军的驻扎地。如今已是深秋,昼夜温差悬殊,即使正午时分阳光明媚穿着盔甲就是一身汗,夜间也随处可见点燃的篝火,一来照明,二来御寒。
君无恙的帐篷内,燃着一盆木炭火。木炭块块堆积,红得眩目,不时,“噼啪”一声,点点火星跳跃着划出一道光弧,又在瞬间扭曲着消逝。此刻,君无恙眉头紧锁地在帐内来回踱步,几案上的明烛随着那阵阵气流摇曳着火光,帐篷内那巨大的地图上映射着的影像随之抖动着。
帐帘忽然被掀开,一股凉风瞬间袭来,君无恙扭头看见启汰进来了,急忙问道:“国君现在怎样了?”
卫国公启汰满脸的焦急。
“信使来报,说是尚无变化,还是神志不清,整日昏睡。”
君无恙的脸色沉了几分,清秀的眉间几道纹路纠结而出。
“将军……”启汰欲言又止。
“欺人太甚!”
不同于君无恙的激愤,启汰的神色黯然很多。
“将军,咱们……真的打得赢么?”
颜面僵硬几分,君无恙低沉的声音压抑住某种情绪,缓缓开口:“你这么问必然是军中有什么闲话了吧?为了国君抛头颅洒热血乃天经地义!倘若军中有人临阵脱逃或是散播谣言扰乱军心,一概军法处置!”
“是,将军!”
启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走早帐外,他不禁叹了口气。等抬起头时,眼神中又充满了斗志。将军说得没错,即便是小国也有小国的尊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西贡国的勇士捍卫国土,保卫国君,即便对方是天威军!
他大踏步地走向军营。
待启汰走远,君无恙才叹口气。经过前日与谦煜正面交锋过一次他便深切地明白天威君的实力所在,以联军良莠不齐的战斗力贸然挑战天威大军无异于自寻短见。如无良策只怕是毫无胜算。
正当他伸手欲取案台上的水煮花生米,打算重新研究地形时,周围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起了争执,刚抬起头,就见帐帘又被忽地一下掀了起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面色不善地闯了进来。
心中冷笑一声,君无恙瞟向几乎是头发倒竖的来人:“半夜三更的,不知左将军前来有何贵干啊?”
纳骁忍着气,一开口便粗声粗气地嚷嚷:“请将军交出兵符,末将好调兵攻城!”
君无恙轻扫他一眼:“左将军欲如何攻城,可否说来听听?”
纳骁不假思索地回到:“当然是带军冲破他城门,杀他个片甲不留。”
心想果然如此的君无恙连气都懒得叹:“以左将军之见,我军攻破樊襄击溃天威军胜算有几成?”
纳骁愣了愣,嗯了一声,半晌才有些迟疑开口:“若按兵力算,敌我相差应该不大;若要论地形,樊襄地势虽险,却非攻不破;况且,我军将士较之天威军中原士卒,更适应此地的气候;还有……”
烛焰越跳越烈,君无恙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刃,猛然间抽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斩下过长的灯芯,一道银光闪过,一眨眼的工夫烛焰便恢复了平静。他收起短刀,又道:
“本帅是问将军我军有几成胜算!”
纳骁盯着君无恙手中把玩着的短刀,缓缓道:“当然是……”
君无恙嗤笑一声。
“我替你说,按照将军所言强行攻城,我军胜算不过一成!”
纳骁倏地抬起头怒视君无恙,二人视线兵戎相交,一方如同燃着熊熊烈火,另一方却是冰冷刺骨。
“军中最看不惯姓君的人,莫过于大人您了,我没说错吧?”见纳骁把头偏向一边,又道,“你既不反驳,想必心中清楚,贸然交战,只会让我军将士白白送死!”
纳骁皱起眉,洪钟般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
“尚未开战,怎可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尚未开战?也是,前日对战左将军不在场,自然是没见到天威君的阵势。”
那日对战与其说是对战不如说是试战,双方各派了精锐部队万余人,却都没料到主帅皆亲自上场。每战亲临是君无恙的信条,虽有危险,但主帅在场军士的士气是完全不同的,且不是自己的眼睛确认的情景很难有对应的策略。这次是联军,大部分的军士都不为自己所知,左右将军也非自己可用,自己更是不得不亲自上阵。可是天威军人才辈出,谨公本人坐阵大本营指挥才是合情合理,以己身冲向最危险的前线不能说是谨慎的,毕竟皇朝与西贡这样的小国实力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当君无恙发现谨字大旗下那个跨骑火龙驹的人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而在眼见得谨公亲自上阵一对一比试,内心更是掩不住地动摇。那个男人究竟是自信到何等地步才能有那般的魄力!而更让他几乎是嫉恨的,是那个男人,的的确确有着真本事。
那一刻君无恙便明白,想击败谦煜不异登天,如若没有完全的把握实在不能去做有勇无谋的蠢事。那一战双方并未使全力,一场较量下来西贡军就卒了三名大员,伤亡数千,天威军虽有伤亡,却寥寥无几。就伤亡而言这点损失对于几十万的大军而言微不足道,对于自己这方而言损失的兵力却是十分沉痛。
所以那日之后直至今日,君无恙都没有做出进攻的指示,这并不代表自己不急,但在西贡,信任自己懂自己的人,凤毛麟角。大部分人就好比眼前的左将军。
君无恙起身一甩袖,冷冷一斥。
“左将军真的明白天威军是个什么阵势么?你说敌我相差不大,此次谨公号称出兵三十万大军,实则远远不止三十万;你说樊襄非攻不破,实则易守难攻。况且我军远征,军资军粮不比对方本土迎敌?你当天威大军只是个虚名么?撇去这些不谈,对方的两万骑射队,出箭准,远,疾,左右两翼善阻击攻防一体,中军更是身经百战,这些你都知道么?反观我军,仅有十万西贡军士,善游击却不善阵战且从未攻过城,三万的援兵不过说着好听,那些个乌合之众还能为我国卖命拼死?”
纳骁很是不以为然。
“那都是传言,皇朝又怎样?不过是胜了几仗便狂妄起来。我西贡的冶铁铸铁举世闻名,光是兵器就可杀得他啥小小天威片甲不留!更何况将军还真以为天威军有那么多兵士?老夫入朝三十年,什么样的仗没打过?用得着怕中土的一群黄口小儿?老夫见过所谓的谨公,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军的将军怎会没出息到对那种人怕到深更半夜地窝帐篷里发抖!”
“将军了不起,入朝三十载好不容易被提升为左将军,还得听令于君某这种面对敌军发抖之辈……”
君无恙不紧不慢地道。
“你……”
纳骁气得差点蹦起来,“你心里清楚,若不是你那不知羞耻的哥哥善于谄媚,主公又怎会把军权交给你这外人!”
“本帅的帅印与兵符是国君钦赐。左将军有功夫计较那些传言何不拿出个让君某心服口服的计策来?”冷笑一声,君无恙的声音低了几分,“再被我听到你说些闲话扰乱军心,依法处置!”
“就因为你,我军在天威军前颜面扫地!老夫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罢,纳骁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君无恙面上一阵青青白白,被纳骁提起那个被称为“哥哥”的男人,心中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