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天音无痕

2、谨公其人

　　身为九州霸主，大陆最强大也是最富裕的皇朝自开国之日起至今一百五十余年来长盛不衰。四代君主皆贤，治理天下有方，声威远播四海。
　　皇朝地处中原水土肥沃富饶之地，疆域之广令国人自豪他国妒羡。到了第四任君主在位的禧祯年间，禧祯帝重农重商重冶炼，大力倡导教育，皇朝的文明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为周边各国所敬仰。
　　可不知何故，禧祯帝这位为世人所称颂的明君却在年逾半百之际，早早禅位与年仅十二岁的十二皇子旨。一时间，谣言四起，朝政动荡，百姓不安。不仅如此，周边各国的野心之辈更是欺少主年幼，亦不时作乱，战火纷纷点燃，边城百姓苦不堪言。
　　然，外族的入侵并未持续多久，不过两年时间，四方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只因皇朝有支从未为世人注意过却势不可挡无人可敌的天威大军。百万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仅在十九个月内便扫平了所有动乱。直至彼时，天下方知皇朝的军事亦不可小觑。天威大军因而声名大噪，令心怀叵测的四方蛮人闻风丧胆，再不敢轻举妄动，乖乖俯首称臣。
　　而提到天威大军，不可不提一人，那便是天威大军的主帅，定国大将军，当今圣上的六皇兄，赫赫有名的谨王，谦煜。
　　谨王谦煜，世人尊称谨公，虽是有着如雷贯耳的名号，却鲜少有人真正见过他，因而关于他的流言多如繁星。市井说书的更是一人形容出一副模样。有人说他英勇神威，武功盖世；有人说他实际是个大草包，那些赫赫战功都是副将们立下的；有人说他身长八尺，形容骇人；有人说他面白俊美，宛若书生；有人说他性情随和，温文有礼；有人说他暴戾乖张，喜怒无常……无论是哪种说法偏偏都有人信以为真，但这些丝毫不改皇朝人对他的崇拜敬畏。
　　总而言之，谨公是全天下人关注的焦点，一举一动皆受四方瞩目。

　　祈鉴六年
　　皇城太明宫

　　清晨的阳光在蓝天白云上投下金红色的华彩。勾檐相挂的殿顶上，晶莹欲滴的琉璃瓦被映照得炫光夺目。不时有宫中豢养的鸽群合着哨音呼啸而来又盘旋而去。晨风掠过，带着微凉的露水清香，些许叶片随着枝杈的颤动悠然飘落，既而早起打扫庭院的小童便利落地将它们拢成一堆铲进竹筐内。
　　雕工精湛的镂空红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守殿侍卫与小童循声望去便恭敬行礼：“王爷。”
　　谦煜点点头跨出门槛揉揉酸涩的双眼后眺望晴空，伸了伸懒腰深呼吸几口，便一扬手将一道密折交到了眼前匆匆而来的人手里。
　　“把这个送到丞相府，要亲手交给展大人。”
　　“是，王爷。”
　　太明宫殿卫队殿前司姬欣小心地将密折收好，又道，
　　“王爷，兵部尚书吴大人求见。”
　　闻言，谦煜原本晴空万里的表情倏地阴沉了几分。
　　“这大清早的，吴永利就跑过来干吗啊？”
　　他可是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
　　“吴大人说，有要事要与王爷商议。”
　　姬欣望着主子乌云罩顶的脸，心中万分同情那个不会挑时间的大人。
　　“要事？兵部那群老弱病残的能有什么要事？若真有要事吴永利也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谦煜不屑地冷哼，心中不大愉快。打个了哈欠伸了伸腰。
　　“算了算了，请他书房等候吧，免得又有人说我居功自傲，不把朝官放在眼里。唉唉唉啊，真是讨人厌……”
　　望着主子边不满地嘀咕边走回内室，姬欣连无力一下都懒。照葫芦画瓢地伸个懒腰地转身，两名守殿侍卫冲着他无奈地笑笑。

　　“……王爷，想我皇朝受四方所景仰，为万世所崇敬，怎可为那外族蛮人随意轻视？想我皇朝五千里山川河岳巍峨壮阔，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岂能坐视这等令人发指之事堂而皇之地一再上演而不管不问人人欺侮？……”
　　礼部尚书陈子建满脸愤慨口沫纷飞，似滚滚江水滔滔不绝，掩不住的激昂悲痛。老头儿那细瘦的干瘪胳膊不住挥舞，一副很不能扑上前去把敌人咬掉一块肉的架势，完全不顾眼前之人是否真的听了进去。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兵，户，礼部尚书一个接一个地求见，跟串通好了一样，全都挑今天。旨也真是的，偏偏今日不早朝，摆明了不让他好眠么！唉唉唉，这帮人如此虐待可怜的他，若是他因睡眠不足困倦而亡，谁去带兵打仗保家卫国啊！亏他流血流汗拼死拼活地捍卫国土，都没人体谅他一下！他堂堂六王爷竟沦落到连个觉都睡不成的悲惨境地，天理何在啊！
　　谦煜单手托着半边脸支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哪管陈大人面对着他的那满脸义愤填膺。
　　“……王爷，皇朝的希望都寄托在王爷的身上，这关系着我皇朝的声威百姓的生活啊王爷！王爷啊！”
　　陈子建总算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双眼悲戚而急切地望着无精打采的六王爷。
　　“大人说的是。”
　　谦煜懒洋洋地随口回了一句。
　　“以微臣之见，此事迫不及缓，王爷应以大局为重，尽快讨伐那群自不量力之徒以树我国威！”
　　那小小西贡竟也胆敢联合一帮乌合之众公然寻衅，简直不知死活！待天威大军一出师，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
　　连气都懒得再叹，谦煜漫不经心地应允，一心只想眼前的这个老迂腐赶快消失。
　　个个都为这事来，有完没完烦不烦啊?
　　“王爷此话当真？”
　　陈子建没料到谦煜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惊喜地两眼放光。
　　天威大军刚刚自北方班师回朝不足一个半月，尚未调整妥当又将仓促出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谦煜不耐烦地蹙起眉：“当真！日前我的折子已递了上去，五日内就将出兵！”
　　竟然还敢怀疑他？他谦煜能像那群掉书袋的一样光说不练？
　　“这么快？！”
　　谦煜对着老臣不耐烦的样子看在陈子建眼里，却是被自己挑起了战意而对敌方的不满，喜出望外的他几乎吓了一跳。昨夜他才得密报，今日便急匆匆地赶了来。大军出征少说也要准备个十天半月的，莫非王爷早料到了？
　　谦煜换只胳膊托着腮，顺便甩甩麻掉的胳膊，冷笑道：“我朝大军素日整军严格，如有战事随时可发。”等着他们的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陈子建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抱袖行礼，由衷感慨。
　　“王爷神机妙算老臣不得不服。有王爷在，实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我皇朝之荣啊！”
　　六王爷虽是平日倨傲又蛮横，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代奇才，深不可测不负重誉啊！
　　“大人过奖，煜不敢当！”谦煜摆摆手。
　　有工夫在这说好听的，还不如多干点正事。一天到晚搞朝争，净给二哥找麻烦！
　　有丝厌烦地站起身，冷冷道：“有劳陈大人替我传个话，倘若还有哪位大人为此事来来，就不用再特意登门了！大军即将出征，准备事务繁多，还需与众将商议对策。”
　　“是是！”陈子建识相地拜退，“王爷还当以保重身体为重，老臣告退。”

　　唉，总算走了！谦煜伸个懒腰长长地呼了口气。他最最讨厌与这帮老臣打交道，偏偏他们还颇自以为是不识相，芝麻大点小事也跑他这里来邀功！幸好二哥换了大批新进贤臣能多少干点实事，不然就是没战事，大好的江山也迟早被这批老迂腐霍霍得一干二净！
　　不屑地撇撇嘴，晃悠悠地迈向内室。
　　心爱的床榻啊啊啊，本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