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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人的一天有24小时,一小时有60分钟,一分钟有60秒。所以我们很容易得出,人的一天有86400秒。可以用这86400秒中的2秒来准备和产生一个喷嚏,也可以用这86400秒中的0.9秒来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甚至可以用这86400的三分之一来睡觉做梦。

      依照古典几何的概率算法,我们可以把这86400秒看作一条线段的总长,然后把每一件事件从发生到结束所用的时间长度除以这个总长,就得到了这个事件发生的概率大小。

      当然,我举这个例子其实有点自取其辱的意味,我用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得到了一个结论:睡觉作为用时最多的一个完整事件,在每个人的一天中发生的集体概率几乎为100%,换言之,它是一个必然事件。

      然而在没有概率学之前,所有穿着开裆裤和刚脱下开裆裤的小屁孩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并且用一种叫生物钟的人体本能严格地执行着。

      所以在某些方面上,我觉得概率学是一件很扯的事情。用一些系统的理论推导既存的事实,反正愚钝如我是没看出这做法的意义何在。不过,当我用概率学衡量运气的时候,却不无惊讶地发现,它比塔罗牌准多了。

      原来新甫区大概有二十万流动的计程车。去年徐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顿道路交通这把大火烧得很旺很起劲,想要拉拢关系或想要升官发财的各科室人员都积极主动地过来煽下风添把柴什么的,于是那些黑车司机们当了池鱼,并且差点被整成烤鱼干。然后新甫区的计程车总数就消瘦不少了,这是一项很好的政策,除了天气不好计程车不够时部分人们会怀念一下黑车的风采,大多数时候徐市长还是很受广大群众爱戴的。

      所以粗略地估计一下,现在我跛着一只脚站在路口等计程车,碰到黑车的概率绝对应该小于万分之一。

      但是……
      我抽着嘴角,点背不能怨社会啊。

      “姑娘,去哪儿?”上了点年纪的大叔摇下车窗。

      “到最近的医院。”我边说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因为如果我不利索点的话,34秒后会出现一对边走路边吵架的小情侣,然后年轻的女孩会在愤怒地甩那男孩子一巴掌后坐上车扬长而去,接下来在等车的一堆人会秉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基本道德意识把下一辆计程车让给被一巴掌打蒙了的小伙子让他追女友去。

      真是一个处处皆精彩处处皆神坑的世界。如果我完好无缺的话,我可能会站在一旁看得八卦魂燃烧,但现在,我脚心里扎着一片碎玻璃,早起精心打理过的长发被林净柔扯得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一身衣服还看得过去的话,我看起来就像刚越狱的囚犯或者刚被老公家暴完的已婚妇女。要知道,每次在电视剧里看到囚犯们爬铁网或挖地道的时候,我的心情总是跟看到老婆被老公暴打还不敢反抗时,特别的复杂。

      “咱先说清楚了啊。”大叔说,“我这不打表。”
      我早就知道了,但不能太顺从了,只能有气无力地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不打表,您这是什么车啊。”

      “黑车。”真是理直气壮到难以形容的语气。

      我关上车门坐好:“不打表就不打表。我身上就带了五百块,您要全绕路饶进去了也无所谓,只要您快点将我送到医院就行,孩子要没了我也不活了。”

      “……”

      “实话跟您说了吧,刚才我老公打我,我现在脚心里扎着一片玻璃,他还一脚踢在我肚子上,呵,三个月了。”

      我发现我以为的一些已成立事实总是在不断被推翻,比如之前我认为自己完全不会演戏,可是现在,在瞥到镜子里那张苍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脸时,我忽然认为也许我应该去北影门前蹲着等待星探的锐眼。

      果然,大叔停顿了好久,才吐出一句:“什么玩意儿!”
      然后一踩油门就冲出去了。

      新甫区的普通话儿化音很重,从南方过来的我有一条又平又直的舌头,费了老大力气也学不会这种卷卷的又字字浑圆的普通话。事实上,我总觉得比起绵软温和的南方口音,新甫区带着儿化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总是又亲热又带劲。

      带劲是带劲,如果大叔在换着风格和路线帮我骂那根本不存在的老公时,能不带错路就更好了。
      我扒在车窗上等得心烦气躁,大叔一遍又一遍郁闷的嘀咕声响起:“咦,不绕路该怎么走?”
      ……

      在看到西成医院的大门时,我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同时我看到8秒后的大叔并不打算收我的车钱,于是我就异常主动地把钱掏出来递过去,我一向享受掏出的钱又回到自己口袋的感觉。
      大叔叹着气开车走了之后,我一瘸一拐地进了医院。

      虽然概率学已经通知我今天必定倒霉到死了,但是显然事情在没到达极限之前都可以继续进行。
      西成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和其他的医院比起来,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贵,并且死贵。我一下就看到了56秒后我站在挂号的窗口前捂着钱包一脸心酸的样子,权当破财消灾了,我望天,重重地叹了口气。

      因为是外伤,那片玻璃也没有能耐钻进血管里跟着血液游动最后扎进我的心脏里,所以我挂的是急诊的外科,简单处理一下应该就好了。

      值班的医生拿着把小巧的镊子从我脚心往外挑碎玻璃,是一个很年轻的医生,我边忍着痛边心想真可惜,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帕金森综合症,这手抖得,唉,我已经看见了2秒后他的手又轻轻一抖,然后我的脚又是重重一疼。

      我的脚被成功地裹成了粽子,我总觉得那年轻医生是怀着愧疚的心情替我包扎的,但是这大大的一个蝴蝶结是怎么回事?

      我顶着格外郁郁不平的心情一跳一跳地从急诊室里出来,就在我跨出门的那一刻我顿住了脚步,转过头十分愕然地看向走廊左边的拐角。

      3秒后,拐角处出现了帕帕那张浓淡皆宜的脸,她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旗袍,刺绣精美剪裁得体的旗袍高高开叉到大腿,可是领上四个斜扣直系到尖尖的下巴,又禁欲又风情。

      我一下子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连刚才因为抹酒精而嘶声力竭惨叫的丢脸都被我抛之脑后,这种心情在看见她身旁那个男人时就更加振奋了。

      帕帕很少有事瞒着我,我觉得我们的生活除了那165秒后,已经同步到几乎可以合为一体的程度,甚至连大姨妈都是同一天造访。所以看到这一幕,我竭力掩饰住内心那个脑补成狂的小人,努力装得自然一点。

      我把受伤的左脚抵在完好的右脚上,微微带点感叹的意味望向帕帕稍稍发白的脸:“啧,妞儿瞒得够严实的啊。”

      帕帕疾走几步过来拉住我的手,低头看了看我的脚,皱眉:“你应个聘把脚应成这样了?你没说今天是去应聘武打替身啊。”

      我义正词严地摆手:“哎哎,别转移话题啊。”

      帕帕显然不想搭理我,而且她总是能够将女王气场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于是在我说完那句话我就看见了六秒后的我是如何败下阵来,窃听八卦的想法被帕帕敲打得一干二净,然后在一分钟内被塞进了那辆漂亮的凯迪拉克的后座。

      “先送你回去。”帕帕做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上,从我的方向还是可以看见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你这副鬼样子在外头乱逛我还真放不下这心。”

      我嘟囔:“这多不好,影响你们约会了。”

      帕帕冷笑一声,自从这小妞知道我的165秒后她就经常以这种方式讥笑我:“你约会到医院来?”

      我愤愤不平地怒视她一眼,但是即使我胆大包天,也只能默默地憋回这口气。恋爱中的女人一般会被双重人格附身,在心上人面前温婉得像只小羊羔,连声音里都恨不能撒上蜜糖抹上糖霜,可是一转身,面对着普罗大众,诸如伤了脚的好友啊之类,就能把压抑了一天的戾气全部倒腾出来。

      而且,我深信帕帕在这方面无师自通的能力。

      惹怒帕帕=我一时开心了=帕帕不开心了=然后我长期不开心了。

      真是个无比悲哀的等式。

      倒是开车的男人开了口:“陈小姐不必客气的。”

      他说话的声音温和平静,但嗓音深处混着些微的沙哑,似是灯影璀璨中微暗的一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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