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暗尘花千树》绍浅

11、亡国

　　第二日，妩宛穿着云月士兵的衣服骑上了一匹快马朝自己营地急驰而去。半个月，短短的十五日，若是能搬到救兵，对太仓来说便是及时雨。对于自己争取来的十五日，妩宛虽觉得时间有些仓促，但对于眼前紧张的战局来说，也算是缓合了不少。更何况，再过十日，太仓的援军便会到了。

　　在决定应战时，妩宛便已请老国王写了封救援书给南浔国，若说没有任何代价南浔便来支援是不可能的，但失一些小我，保全大我是太仓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南浔离太仓略远，军队日夜兼程也要十余日，如今有了这十五日，足够了。

　　回到军中，妩宛与几位将军一商量，便派人百里加急送信到皇宫，报告了此前的战局，还特别提到了援军的事情。妩宛并没有打算回宫，而是和将士们在驻扎的营地共同商量局势和对策。

　　而云月的营地第二日传出军符失窃，因为寻找失窃的军符，军中乱了好一阵子，之后却愈发安静起来。

　　五日过去了，对方营帐仍是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就连妩宛都略觉得不对劲，就算停战，好歹也会互派探子探究对方营帐的消息，但自己营里从来都没有发现闻天的探子，不知道是隐藏的太好还是闻天太过自信不需要查探便知道怎么攻破。

　　而这越安静，里面隐隐流动的诡异令妩宛越发不安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帐外传来惊谎失措的声音。

　　“怎么回事？”妩宛掀开帐帘，身后跟着几个亲信将军，眸子略微一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兵。

　　“王上……王……上……”小兵抬头看向妩宛，嘴里的话几乎说不完全，但眼底的惊慌狠狠地刺痛了妩宛的心。

　　“父王怎么了？”妩宛一个上前，抓住那名小兵的胳膊。心底没来由得慌，她有预感，自己会怕那小兵之后说出的话。

　　“驾……驾……驾崩了……”小兵猛地跪下，深深伏在地上。

　　“吾王……”妩宛身后的臣子们全都跪了下去，朝太仓的方向伏下身长久没有起来。这是臣子对一个皇帝的爱戴。

　　妩宛眼睛顿觉得酸酸涩涩，像沙子入眼般难受，她淡淡地站在那里，声音低哑地问道：“怎么死的？”

　　小兵看向挺直腰背站着的妩宛，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夜宫中来了刺客……”

　　呵呵，好一个刺客，妩宛笑，几乎笑出了眼泪。前一刻还宠爱着自己的父王，在这一刻已成决别，而她，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么？

　　“公……公主，”太仓大将军上前一步，“请公主回王宫见王上最后一面，这里有末将等守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妩宛看向正空似火的骄阳，金灿灿的光晃了她眼。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妩宛淡淡地说道：“全军准备，迎战！”猛然一阵风起，吹起白色的衣裙，飘飘然竟
　　让人觉得炫目。

　　“公主！”老臣们本欲再说却被妩宛一个抬手打断。

　　“若各位是忠君爱国之士，便随妩宛一起去战场，为父王报仇！”妩宛言辞激昂，巾帼气魄让一干人等折服，纷纷伏身愿追随。

　　而不出妩宛所料，当太仓的士兵们都列好队型时，探子便回报说云月大军正在向这边行进。哼，十五日，妩宛冷笑一声，她也真是天真，会相信闻天会助她。也幸亏她也不傻，若非提前命全军候命，只怕云月大军来会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应战！”妩宛坐在雪白的骏马上，身上未披战甲，一身素衣和披散的头发，率先一人冲去。闻天，闻天！戏弄之罪，欺骗之罪，今日便一并还来罢。

　　“保护公主！保护太仓！”将士们一阵激昂，嘶喊着冲向前去。

　　雪色的身影穿梭在两军交战之中，将要靠近的士兵一剑切掉脑袋，下手毫不留情。白色的衣裙上不到片刻便已血迹斑斑，让她整个人仿佛浴血而生般。终于，近了……妩宛看到那个身影，毅然不动，安然地坐在马上，仿佛置身事外，看着一场好戏。

　　肩上的担子蓦地变得沉重，国仇，家恨，一并涌了上来。妩宛加快抽动马鞭，朝那人飞奔而去，一剑而去，倾尽全力。

　　闻天对猛然来的剑尖脸色不变，轻轻松松便翻身下马躲过。随之另一剑又劈了下来，妩宛的剑此时完全毫无章法，只知道眼前这人欺她，骗她，害她，她要报仇，报了仇便能消心头之恨。

　　而对于妩宛只凭借蛮力杂乱的剑法，闻天躲得甚是轻易，但也只守不攻。

　　妩宛眼角一垂，自知杀不了他，那便让他杀了自己罢，一个剑花挽过去，迫得闻天不得不提剑相抵，而妩宛在那一瞬将自己的胸口迎了上去。

　　“噗”地一声，剑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此时，战场上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厮杀声，兵器相击声，只余下单调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闻天的心猛地一阵刺痛，只盯着自己的剑尖与妩宛心口相连的地方。

　　“为……什么……”本想痛斥闻天的卑鄙无耻，本想痛骂云月的不仁不义，但最后，妩宛只问出了缠绕在心中最柔软处的问题。

　　“各为其主。”短短的四个字，让妩宛最后的奢望破碎一地。而闻天的剑在那一刹那抽出妩宛的心口，血喷涌而出。妩宛的身体如失去支撑般慢慢滑落，如天边的落雁，折损了羽翼。鲜红的液体从妩宛咬紧的唇瓣中流下，衬着妩宛的脸色更加苍白。

　　“四方！”闻天将抱起倒在地上的妩宛后，朝身后叫了声。

　　“属下在。”

　　“斩草除根。”妩宛在她怀中眉头狠狠一皱，却已经无力睁开眼睛，耳畔还有人唤着公主冲过来，但随即便是□□被兵器刺穿的声音。

　　一场原本就注定要败的战争，在日落之时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