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忧》芨草

2、第2章 装呀装~

　　可怜水季依然没能逃过冬季落水的必然结果——他发烧了。
　　更可怜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得随七少爷赶回远在数十里开外的宫家老宅。
　　在被两个侍从拎着衣领扔进马车后，水季保持着落地时的狗趴姿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颠簸，水季模模糊糊觉得摇晃了很久，好像梦见了同事和老板，又好像有人跟他说话，却什么也分辨不清，最后完全没了知觉。

　　醒来时又是夜间，水季翻身坐起，只觉得脑袋还有些晕，喉咙里干涩得厉害。
　　四下打量一番，似乎自己已经身处宫家大宅某旮旯里的某间仆人卧房。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个头不大的小厮端着水盆，模样不过十六七岁。
　　“哎呀你可醒了，刚回来时吓坏人了，幸亏七少爷让找了大夫来瞧瞧。”
　　小厮放下水盆，从床头的小木桌上倒了碗温水递过来，拿手背往水季额头上一搭，“恩，退热了，大夫的方子真有效。”
　　水季舔舔嘴唇，果然还留着股涩苦味，连忙仰头把水喝尽。
　　“七少爷让你醒了就去他那里呢，赶紧洗把脸。”小厮把水季拉起来，往他手里递了块毛巾。
　　“我叫元儿，也是七少爷的随侍，咱俩今后就做个伴，回头来我给你讲讲宫家的规矩……哎哎，你可快点儿，别让七少爷久等。”
　　元儿又从柜子里拿了套衣服出来：“这衣裳你先凑合着穿，明天我去跟贾总管要新的……哎对了，你是叫小四吧？听说是七少爷从钱老板那儿讨的？”

　　水季还在想着穿越这档子狗血剧情怎么会落自己头上，冷不丁听到最后一句话，陡然打了个哆嗦。
　　从昨晚到现在事情发生得又快又乱，他甚至没有时间问一下自己是谁！
　　除了被主子唤作小四，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有否家眷，过往经历，等等等等，水季一概不知。
　　元儿见他低头不答，正待再问，就见这新来的小厮突然抬起头来，眉清目秀，偏一双眼睛直直望得他心里发寒。
　　然后那人猛地扔掉了手里的毛巾，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发起抖来，瑟缩着往后退。
　　“我不认识你……七少爷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我……又是谁？”

　　水季被领着七拐八拐进了书房，七少爷正在桌前看书。元儿回了一声人带到了，就退下去掩上书房的门。
　　七少爷抬头看了一眼，悠然开口：“元儿说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是么？”
　　水季点头，还补充一句：“来府里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七少爷挑了挑眉：“昨夜你因救我而落水的事也不记得？”
　　水季一愣，心里暗骂一声狐狸，嘴上回答：“不记得，元儿说我可能是烧坏脑子了。”
　　七少爷盯着他好半天，然后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水季待在原地，没主子的吩咐他也不能随便开口，只好干干站着发愣。
　　一开始还装着低眉顺目，时间长了就时不时抬眼瞄瞄，最后干脆扬起脑袋大大方方看个仔细。
　　昨天夜里光线昏暗现场混乱看不清楚，今儿烛光下一瞧，这七少爷模样还真不错。黑发如墨，肤白似玉，黛眉星眸，朱唇皓齿，真真一个大美人。
　　不过美人看久了也没意思，水季的视线又转移到书房内的摆设上，然后到窗户上的雕花，再到房屋的结构布局……最后等能看的都看完了，他终于困了。
　　想他在现代可是作息规律的上班族啊，以往这个时间，他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可是这七少爷偏这么晚把他叫来罚站。原本还因为他给自己请大夫而心存几分感激，想着这人心地还不错，现在看来，仍然是个爱折磨人的主儿。

　　就在水季第十四次咒骂他的新主子，同时正要打第七个呵欠时，那边七少爷开口了：“水季。”
　　仿若惊雷一声，水季拼命稳住神，装作未闻，继续打完那第七个呵欠。
　　七少爷顿了顿，又叫了一声：“水季。”
　　水季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惊诧：“七少爷叫谁？”
　　七少爷皱眉：“你不叫水季吗？”
　　水季努力装出白痴样：“可元儿说我叫小四啊。”
　　七少爷状若惊讶，假得一眼就能看穿：“可是今儿马车上我问你，你却回答叫‘水季’这名字呢。”
　　水季差点儿咬到舌头，难怪觉得似乎有人跟他说话，那时烧得头昏脑胀，哪里记得说过什么。
　　水季脑子里打个转儿，立马换了幅悲苦小白菜的表情，就差挤出两滴泪来：“七少爷我醒来就在府里了，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听元儿说是七少爷带我进府的，还望七少爷告诉我来历。”
　　七少爷不说话，只静静盯着他。水季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在脑袋顶上晃悠，几乎要盯出两个窟窿来。

　　半晌后，七少爷终于慢慢起身，踱到他身侧：“你的事，我也并不太清楚，只听钱老板说你是个孤儿，自小在钱家为仆，前几日才到钱庄里做学徒，正巧碰上我，于是讨了你来。”
　　水季听他故意略过了与黑衣人缠斗那段，不动声色恭敬回答：“既然进了宫家，就一切听凭七少爷做主了。”
　　七少爷点点头，一手扶上他的肩。
　　水季下意识想躲，肩膀一僵一退，退了半寸又生生停下。偷瞄了瞄对方表情未变，似乎并未注意，就连忙作受宠若惊眼泪汪汪状，可还没等眼泪挤出来，就听七少爷又说了句话：
　　“既然如此，以后就唤你小季吧，叫起来顺口，而且……”
　　七少爷凑近了些，天寒夜冷，他说话时的热气几乎要喷上水季的耳朵。
　　“而且说不定，哪天你能突然记起前事呢……”说罢，头也不回出了书房。

　　水季在原地呆愣片刻，顿时了悟。
　　七少爷这话，分明压根不信他失忆，还摆明了要看好戏，端等他哪天露出马脚来。
　　水季不禁心下忐忑，今后这日子可不太平了啊……
　　再回头望望院中正朝卧房走去的白衣人，水季愤愤然朝那修长背影伸出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