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凌少一

12、第十一章

　　他说与我无关，我痛苦的笑，沈君岑侧过头去，抬手不再管我的伤口，嘱咐我不要动静静休息便一个人离开，屋子中没一点声音，我习惯性的想要看南宫流躺着的床榻，却想起方才这一场变故。
　　昏迷睡去后听到枝桠的门声响了，我模糊的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进门，背对阳光拉出一个影子，端着肩膀，很谨慎也很冷静。
　　当我看清楚他的模样，有些吃惊：“你……”
　　“唐姑娘，我奉王爷的命令而来。务必说服沈君岑救出南宫流。”
　　说罢，他要走，我喊住他：“等一下，南宫流不是刚刚被……”
　　“呵呵，唐姑娘，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
　　秘密在很多时候代表你的地位和权利，当你只是一颗棋子，就不需要知道你所走的每一步代表什么意义，我颓然的看着床顶，看着那些飘在空气中的灰尘，心灰意冷。但是转念想想，若不是还有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也许连他的一个注视都得不到。
　　娘死的早，我生来就被送去灵山长大，回到王府时看到爹还很陌生，他只给了我娘留下的一封信和一个镯子，信是封遗书，要我以终生偿还她对爹的歉疚，而镯子……以前我一直戴在手上，有次去昆仑山遇到了大敌，脱逃的时候砸碎在路边的石块上，也没来得及去捡，玉碎。
　　我是不是抱着这个想法不断的在向命运折服？要去救南宫流分明没有任何借口，总不至于对沈君岑说，我与那女子相识几日情同姐妹吧？再说这理由也过于牵强。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我用什么办法说服沈君岑才能合情合理？这问题我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出来。
　　只等到幽五夜第二日归来，他身上有血和浓药味。推开门那瞬间他惊讶的出了声。
　　“南宫……流呢？”他看看我，又看看空床，有些调笑的说：“莫不是唐姑娘嫉妒我每日爱恋南宫姑娘，便把她给弄去别处了？”
　　我冷冷看他，这人没有一分钟正常。
　　“别不说话嘛，唐姑娘，你也知道南宫小姐的伤不适意运动的嘛……”看到的脸色不对，幽五夜才稍稍收回他的放肆，客气的走过来检查我的伤势，发现伤口竟然尚未接合，有些疑惑的问:“你又动了？”
　　“沈园主半途而废。”
　　“哈哈，想不到大哥也会为了女子……咳，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什么都没说。”
　　我正纳闷幽五夜为何一下子止住话题，待外面的人也进来才明白过来，心中有些惊恐，没想到幽五夜的耳力远远高于我。
　　“大哥，那个南宫流你挪哪去了？”
　　“被南宫家的人接走了。”沈君岑进门也不看我，自顾倒了被茶，表情冷冰冰的。
　　“不会吧……不可能啊。”幽五夜自言自语的说：“我检查过她的伤口，现下绝对不可移动，再者说……我分明接到了南宫家那老不死的给我发来的传书，说会亲自来接人啊。”
　　“什么？”我疑惑的看着幽五夜和沈君岑。
　　“大哥，别不是什么人……”
　　没等幽五夜的话说完，沈君岑抬掌一拍，桌子碎裂，木沙落在地上，让屋子里的气氛越加沉重，他转头时，眼角掠过我看向窗外。
　　“南宫老人何时来接人？”
　　“大概……也就六日左右。”幽五夜像是想起什么，“大哥，我们有必要为了南宫家涉险么？”
　　“我说过有危险？”
　　那眼镜斜斜的看过去，幽五夜呆了一下，悯着嘴不言语了，看着若有所思的沈君岑，两个人不知道在计较什么，只是片刻后幽五夜才主动说话。
　　“大哥，你总是防备别人。殊不知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哦？”
　　“我和宇文老二哪个不是为你出生入死？到头来我说一句话你却心生怀疑，南宫流被劫走不必我猜也能知晓，多半时前你也在这个屋子里，能在你面前带走人，或者趁着你离开这会带走人的，都不是寻常人，你要是愿意就告诉我，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反正你和宇文老二总是这样，遇到事从来不告诉别人，你以为湘一别院就只是一个名字？你以为我幽五夜就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江湖郎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本好奇幽五夜怎么会当着我的面和沈君岑说这番话，也觉得常理而言，沈君岑会变脸，可是他像是阳春三月的太阳，不动声色，只是擦了擦手指，低头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南宫家算什么，一个偌大的白掌门领着门下百十来个弟子砸场子，你不是和宇文老二应对自如么？哈哈，亏我幽五夜居然会为你担心。”
　　说罢，幽五夜恼羞成怒的要走，袖子甩动的时候，沈君岑一把拽住了他。
　　那双手拍过桌子，也杀过人，他却用来握住了幽五夜，“不必这么生气吧。”嘴里说着不知道事安慰还是调侃的话，不像他，非常不像。
　　“你……不用拽我。”
　　沈君岑的手也不松开。
　　“你要是看在我生气的分上至少也要说两句好话满足一下吧！？”幽五夜瞪大了眼镜很不服气的样子，他倒是下了很大决心和勇气才说出刚刚的话，尤其发现旁边有个我，脸色变得说多快有多块。
　　沈君岑瞧了瞧幽五夜，没兴致的松开了他。
　　“就算我比较不济，好歹也不会吃亏啊，大哥，看在我们往日的好，拜托你就说两句好话哄哄我吧，其实……”看到沈君岑有点不耐烦了，“其实不说也无所谓了，我都习惯你这张死人脸了，我个人觉得还是不要得罪南宫家比较好，尤其是那位南宫小姐脾气有不错，真的要是娶来当老婆……”看到沈君岑已经深呼吸了，“要不这位唐姑娘也不错，娶了他我们就不用担心南宫世家了，让唐王爷帮帮忙不就得了。”
　　我发现，幽五夜有吸引仇恨的能力。
　　果然，沈君岑站到幽五夜面前，高出的半个头让他颇有气势，他看着幽五夜，说道：“你觉得我有必要巴结讨好他们吗？”
　　当下，幽五夜黑着脸气喘吁吁了半晌，咬牙启齿，一字一句的说：“大哥是谁啊，当然不用。”
　　“向南三百里，吴家村天外客栈。”
　　“嗯？”
　　“人在那里。”沈君岑笑着看我，又说：“唐姑娘，想了半晌也没想出理由并不怪你。”
　　我心中一惊，沈君岑他指什么？
　　“喂，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哑谜？”
　　幽五夜得知了答案也不着急了，他刚要捡个椅子坐下休息，就听沈君岑冷着声音对他说：“现在不去吴家村，你就去南宫家跟老不死的自裁谢罪吧。”
　　幽五夜痛苦的起身，在自己身上摸了两把确定装备都在，叹了口气，走出门的那一刻还在念叨：“好歹我也是给老二看了一晚上的伤，好不容易把他从鬼门关抓了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发配我出工，这哪是湘一别院三当家的，分明是死跑腿嘛。”他一个回头，笑嘻嘻的看着我：“唐姑娘，要好好等我啊，我这就去把相亲相爱的南宫姑娘接回来，你那个驸马名单上记得加我一个。”
　　如果不是我有伤在身实在不想再出纰漏，我发誓我一定会不客气的扔把刀过去。这人简直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可容不得我多心，门里就剩下了我和沈君岑，我回想他方才话里的意思欲言又止。
　　“我帮了你。”
　　“嗯？”
　　他那样一笑，反而让我坚定了想法，这人必定听到了我和使者的对话，也必定是追随那人抵达了吴家村，可是事里事外太过匪夷所思，不是我能猜想的明白，既然他已经点破内幕，我也就不再含蓄。
　　“沈园主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想问我什么？”
　　为什么和他说话从来无法沟通？“伤好以后会继续留下去。”
　　“请便。”
　　既然无话和我讲何必待着发慌？我别过脸去不看他，他偏把视线投给我，我倔强了半晌才不得不低头。
　　“沈园主，给我一条明路吧。”
　　“等我，或者月白君确定要不要娶你为止，你要一直呆在这里。”
　　“对你或者我爹有什么好处吗？”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他笑了，笑时有许多含义，说不清是准备欺骗还是要隐瞒，他那种笑容只让我觉得恼怒不以。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戏弄我？”
　　“皇帝重病，有人说你爹位高权重又是嫡亲，理应继承王位，也有人怀疑皇帝的病为你爹谋害，好在现在皇帝人还没死，你爹让你呆在这当然是为了让你安全，也是为了……”沈君岑话说道这里停顿下来，像是斟酌措辞，许久后才继续说道：“也是为了看看，湘一别院能有多大的本事。”
　　绊脚石？还是得力助手？我从不知我爹的野心欲望这么强。
　　“还有，方才似乎是唐姑娘先问我的。”
　　留下这段莫名其妙的话，他扶手而去，我只能从这只言片语里去领会，还有想起幽五夜时，会想到宇文月白似乎已从困境中脱险。在接下来养伤的时日中，宇文月白和沈君岑从没出现，湘一别院也像是苦夏中的糖，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如果这一切肯有个宁静的序曲倒好，我可以下地走路的第三日，在前厅见到了我说什么也想不到会见到的人。
　　我看着他，忘了要行礼，甚至呆呆的喊了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