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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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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白鹭交项守,纵是守柩又怨回,生死两隔,不若纷飞,何计再相随。
那场混战到底是如何结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知道当胸口被开了个洞,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却也可能活下来时,睁开眼第一件事绝对不是探询那日的情形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抬手要摸自己的伤口,发觉手沉的跟石块一样,除了脑袋是清晰的,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大惊的时候,我发现喊出了声,在这暗淡烛光之下,惊了屋子里的另外一人。
“醒了?”
声音那么淡,能听的出如此疲劳的煎熬。他走近了时,我看到他的脸,烛光下被映的浅浅的黄,黑色的眼眸如半透的星光,明显看得出倦怠,嘴唇干裂有些凝固的疤痕,他整个人还是一身白色的衣衫,看不出受伤,气息稳定。
“不用急着动,我在你身上施了八十一针。”
我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宇文公子可好?”
沈君岑听我这样问,眼神斜视了下,立刻恢复了他特有的冷酷之色,不在有任何情绪的泄漏,连萎靡的精神都一并隐藏起来。
“他就躺在另一边。”
我转头发现在黑暗的屋子里看不清楚,问道:“他伤势如何?”
“十三处剑伤。”
十三处!?我再次惊讶,耳边听到沈君岑淡定的语言说:“我不会让他死。”
谁知道是为什么,听他的保证我竟然真的放下心来,语气里无法掩饰的羡慕和嫉妒。
“沈园主武功决定,竟然能在这场比试中全身而退。”
听到我的话,沈君岑猛然瞪着我,漆黑的眼似乎充满了愤怒和恨意,他急促的呼吸,然后突然间,嘴角边上流出一丝鲜红的血液,顺着那苍白的下颚滴落在地,然后他转身伏住桌子,硬是把嘴里的血咽了回去,隐忍了许久许久。
我没有说话,是因为惊吓,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让沈君岑如此激动。
等他终于沉静下来,闭上眼睛也不运功,在幽暗的这个房间里,他忽然叹息般的笑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跟我说话,总之,黑暗之中,他垂眸,颓然坐着。
“游克死了,她也走了。”
我反复咀嚼这句话中所包涵的意思,那么小心翼翼的问:“你……杀了他?”
“不算是。”
之后,又是一段沉寂,他这才起身而来,在我身上捻着长针,有些用力有些轻柔,连续不断的动完了八十一跟针后,身体逐渐有了些感觉,随之而来的是痛。
“你这伤我只能止不能治,不过五夜就快回来了。”
五夜!?猛然间,我想起了关于宇文世家所铸造的三把剑绝世之剑,五夜不正是与月白剑齐名的一把么?似乎靠近秘密一些,心就会更忐忑迷惑一些,我不语只是因为期待更多,但是期待的同时,我也在恐惧。
若有一日,我真的出卖了这些秘密,是不是也一样背叛了他的信任?
“比起你来,南宫流的伤更重。”
“你救了她?”那不是敌人吗?
沈君岑似乎明白我的疑惑,简单的解释:“南宫世家只是欠了楼兰城主一个人情,还了三年,没想到今日竟然让南宫流受了重伤,不管是不是从久下的手,湘一别院也难逃其罪,好在她尚有生还的希望。唐姑娘不是很关心月白君?怎么不直接问?”
“你……”什么意思?
“月白君的十三剑有五剑伤在要害,不过他的命不该绝,苟延残喘尚且能活,你们三人都得好好盼着五夜早点回来,否则……我也不知道这针能维持多久的性命。”
这一战的结局不言而喻,我猜了猜,很不合时宜的说:“若宇文公子活了,天山三剑必死无疑,游克死了,从久死了,无霞玉走了,南宫流暂且活着,湘一别院,无人亡。”
“唐姑娘,你这是准备跟王爷的密报吗?”
斜眼,冷眸,不是常见我却习惯,我躺着承受痛苦,感受血液的流动,用没有任何气愤的话对他说:“你和宇文公子很像,一样的刻薄,一样的冷漠,其实也一样的有心。”
“有心?”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若不有心,你怎么会在危机来临之前特地找我过招?招式之中分明有从久的剑式?若不有心,怎么会几次三番的解救我于为难,若你们不有心,为何又要把残忍的出卖相告?若不有心,又何必把自己隐藏的那么深?”
这么多句问话,这么多表达,沈君岑听了,又保持他以往的作风,不言不语的离开我的视线,坐到了一旁,他翻了翻桌子上乱响的小瓶子,我猜他在找药,果然不久后他就着水的声音咽下了什么,之后便再没了声响。
我身体的痛可以忍耐,只是干躺着,从僵硬到困倦,最终抵不住虚弱昏昏欲睡,这一觉,偶尔是夹杂着疼感的半眯眼看到白天的光线和梁顶,或者是黄昏时分的火烧云层映的屋里一片暖色。
在无法计算的时日的某一个时刻,我终于听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男子,年轻的笑声,爽朗开阔,和宇文月白与沈君岑决不相同。
他那声音伴随着推门声而入,然后他说:“老大,我回来了,听说你和月白力战群雄,居然没死也。”
我很可能是在做梦,因为我在梦里第一次看到了沈君岑那么没有防备的笑容,仿佛他担负的那么久的重担被卸了下来,英俊的面容从侧面看如此优雅亲近,他几乎是大步迎了过去把那年轻声音的主人拥住。
“回来了。”
那人大抵有些措手不及,我看着笑了,没有任何声音,脑子也很虚。
他说:“老大,你让我很吃惊啊。我日夜兼程还赶得上吧?”
回答是沈君岑一个闷声的承认,两个人分开,年轻声音的男子笑着进了屋,四周看了一眼,“一,二,三……三个重伤员啊。我看门外还停了口棺材,那味道,啧啧,老大就算你呆在屋子里闻不到,好歹照顾下人,他们都被熏的死的心都有了。”
沈君岑听了,脸上又是微笑,无法忽略的笑容,他点点头,说:“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转身要走。
就在他脚迈过门槛时,年轻男子的声音清冷下来,他哼了一声说,“沈君岑,这样一具身体,你还想干什么?”
说完,他在狭小的房间中移到沈君岑身边,迅速的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力一抱,略微有些蹒跚的把白衣的沈君岑放在另外一边,他背对着我的视线,手在那张脸上轻轻的抚摸着,语言中说不出是关怀还是恨意,我知道我很难理解湘一别院,自然也很难理解身在其中的人。
这样一场大战,居然没有一个下人参与。这样两个奇特的男子,竟然没有一点江湖上的消息……他们如此禁忌,又如此真实。
“老大,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算了,干吗总是这么自虐呢?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之躯?还是无所谓生死?我讨厌你这个态度,所以安心睡上一觉吧,你的身体,交给我了。”
年轻男子的手很快,他从侧腰处迅速的抽出一支锋利闪银光的针形武器,大约有一尺长,迅速的朝着沈君岑的身体扎去。
在那个瞬间,我惊呼出声,而针精准的落了下去,年轻的男子也回身看到了我。
在我眼中,映入的是一双闪耀着好奇和笑意的眼睛,他确实很年轻,头发高高的束着,眉眼中透着精神,典型的风流浪子坯子。
“这位姑娘,你是姓南宫呢?还是姓唐呢?”
我不答,冷冷的看他。
然后他笑了起来,走来坐到我的塌边,像之前抚摸沈君岑的脸一样,流气的勾过我的下颚说:“唐姑娘,真没想到……你长得还满标志的。”
我瞪他,这登徒子怎么让我如此无法信任。
“哈哈,这眼神若是在床上我必然被你迷的不思下床,唐姑娘,你别这样看在下啊,在下万一把持不住可如何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移手来到我的胸前。
“放肆!”
怒气一冲,眩晕感立刻代替了愤怒,我几乎晕了过去,却被他弄醒,在我双腕上插着两支和沈君岑胸前一样的银针。
“幽五夜,唐姑娘可千万要控制情绪,小的对你这样的美人可是格外的喜欢,若是你不小心吸引了我,我可是不会介意你现在一副病泱泱的身体和你共富巫山,嘿嘿,唐姑娘反应这么激烈,莫非还是个处子之身?”
气恼,羞愤,身体的无助,那轻薄的眼和双手在不断的游移在身,我竟然那晚的沈君岑一样,腥气冲上了喉咙,只是我无法忍住,喷了那叫做幽五夜的男子一脸血水,然后气虚的我真的觉得眼前天昏地暗。
耳边听到——“嗯,这口血可算吐出来了,唐姑娘,你身上的要穴被封了个遍,小的不给你解开,过不了几天就算你活了也恐怕成为废人。”
我恍惚的听着,心里稍稍减了几分怒火,可是仍旧没法信任于他。
“我幽五夜武功是不行的啦,不过要说起医书,就算阎王老爷也要给我几分薄面的,再者唐姑娘你干吗这么生气啊,说起来我是解穴,你要气就等我把你治好了,狠狠教训教训那个点穴的人啊……”
他那么絮絮叨叨的说着,手的动作也在继续,我知道他也许真的是在为我医治,医者本就不应有世俗的牵制,若不然我这条命必定无望。我这样安慰自己,又猛然想到那个点穴的人,难道……难道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