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来入怀》米兮米

7、第七章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好。地板硬是其次，主要是我老妈挨个把言纪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老太太一点都不知心疼女儿，我这一天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她愣是像个知心大妈陪我聊天到天亮。天亮后没睡到两小时，我跟言纪又该出发了。

　　如今的都市青年，爬上社会的头一两年，学会的头一项绝活一定是挤公交。这是一项结合了武术，体操，柔道，相扑甚至是拳击等等各项高难度系数的集体竞技运动。能在这样的竞技运动下做到昏睡自如，作为技能本身而言是足够出来混了。我最佩服的，是那些蹬着十厘米细高跟的妙龄女子，歪在一根柱子上睡得香艳欲滴，旁边有人擦身而过，她们立马一个激灵清醒的骂道，“色狼非礼啊！”

　　我一直以为她们一定练就了某项神功，内力用来睡觉，外力用来洞察四周。直到我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才恍然大悟，这不是什么神功，是老天爷对每一位女性平等对待给他们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

　　“非礼啊！”

　　言纪的手停在我隔空的胸前，缓慢的车速引得后面喇叭连连。半晌，他也恍然大悟的收回了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扶上方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暗自笑起来。

　　“晚晚，你对着自己的男朋友喊非礼，而且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封闭车厢里……让我想起……以后你当了我老婆我要碰你，你是不是要关起房门喊强~奸呢？另外，你男朋友我，不过是帮你盖条毯子而已。”

　　恼羞成怒啊恼羞成怒。

　　“谁承认你这个男朋友了！才不要有你这么会吵架的男朋友。”

　　“我们在吵架？哎。好心怕你冻着也要跟我吵架……这年头男朋友可真不好当。”

　　我扭头望向窗外，不想叫言纪看见我嘴角浮出的笑意，“爱当不当。”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姑娘。”

　　这像是是情侣之间再寻常不过的斗嘴。清晨的阳光含蓄内敛，安安静静投了一束在言纪脸上，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是动人。

　　车子驶进目标城市的时候，言纪接了一个电话。

　　“好吧。你把地址发过来。”言纪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将那只挂完电话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一个比较无聊的地方，所以要你陪着。”

　　言纪所谓的比较无聊的地方，实际上是市电视台的演播大楼。男助理站在门口，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再加上一个翘首以盼的姿势，特别显眼。

　　“已经跟主持人沟通好了，就采访二十分钟。穿插在我们三十分钟的品牌展示专题里播出，刚好凑个四十五分钟，就跟播一集电视剧没区别他们编排部也省心。我把咱们这一季主推的灯饰资料全带来了，言总你看一下。”

　　言纪随手翻了翻文档，“行了，你先回去忙吧。哦，帮她请个假。”

　　我站在演播楼的大厅左顾右盼，觉得哪哪都新鲜。这里的每个人都像很忙的样子，个个拿着个对讲机十万火急的来回跑，很有一种未来太空遭遇怪物袭击，战士们积极备战的穿越感觉。

　　“赵书科！”这些高级的未来战士中，还有一个我脸熟的，我不由分说就喊出他的名字。

　　言纪冲着我眼神的方向皱了皱眉，“有熟人？”

　　我没搭理言纪，直接冲那人奔了过去。“赵书科！赵老师！哎呀我是R大中文系的毕业生，四年前你来我们班讲过课，你还记不记得？你记不记得有个叫唐一朵的女生一杯水洒你裤子上然后借了条裙子给你穿的事！！赵老师你这几年的专栏我们一直都看，唐一朵一直嚷着要亲自来见一见你呢。老师老师，你先给我签个名吧。”

　　这个赵书科是R大十年前的中文系才子，三年前在社会人文频道开了个谈话专栏，温文儒雅说话刻薄。后现代社会到处都讲究落差，赵老师的成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不记得了。”薄唇轻轻动了两下。我全然能够理解赵书科的贵人多忘事，可好歹也该看一看我再望天回忆一下再下结论吧。

　　我从包里翻出的笔记本还摊在赵书科面前，“赵老师你签个名吧。”

　　“抱歉，我挺忙的。要不我叫我的助理给你签个吧，他模仿我的字模仿得挺像的。”

　　赵书科的风格就是这样，他的刻薄不在于牙尖嘴利，而是对所有事情的冷眼态度。他也蛮敬业的，大概是每天在镜头前拗成这么个造型，下了镜头都拗不回本来的样子了。自然，在这样一个语言类学前辈的面前，我那常自以为是引以为傲的嘴皮子功夫也就没什么用场。

　　我举着笔记本进退两难，要不到签名固然可惜，更多的却是丢脸啊。

　　“姑娘。你放过赵老师吧，他不愿帮你签其实是因为他的字挺难看的。”

　　身后走来的，是阴阳怪气的言纪。这……这是在替我找台阶下吧。

　　赵书科有点惊讶的望着我身后的来人，惊讶之余又立刻换成刚才一样的冷面孔。

　　“先生，人身攻击可不是君子所为。”

　　“先生，冷待女士也不是绅士所为。”

　　简洁的对话之后，是两个大男人的拥抱和一串爽朗的笑声。

　　“我就说你们电视台怎么就突然大发慈悲多给我们十五分钟的片长，还点名要我来配合评述，书科，你这个“假公济私”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有吗？我这明明是“假私济公”吧。我的栏目收视率有点下滑，观众普遍反映天天看我这张脸看了两三年，再帅的帅哥也要审美疲劳的。我就把你照片往制片那一搁，制片眼睛立马就闪闪发光，立刻把你召来了。”

　　“多年不见你还这么惦记我……另外，你那张照片是我五年前去新加坡时候的事吧。你也不怕我把自己给长残了？”

　　“要不，我们再去找制片审核一次？”

　　赵书科领着言纪往楼梯走，看见我还杵在言纪旁边没有离开，微皱着眉头接过我手里的笔记本蔫蔫地签着大名，“话说回来了言纪，你以前可没这么爱管闲事。”

　　言纪撇撇嘴笑道，“女朋友的闲事还是要管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