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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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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整三天没理言纪。我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中午故意避开他去找唐一朵吃饭,晚上下班跟唐一朵换了条路线坐车回家。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他要找我,总会找得到。我只是找不出一个更好的方式跟他表达我的抗议。
第四天清早,我接到附中同宿舍的班长的电话。听到班主任去世的消息,我立刻收了几件衣服搭上了去那个城市的大巴。一路上我一直回想着班主任的样子,那晚在昏黄小灯下如何耐心劝导我。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那样老,额上的皱纹都很深刻了。
我们一帮七年不见的同学,在老师的丧礼上重聚。送别了老师,我们走在黄昏时分的青大附中,聊起当年和现在,各自都觉得这七年的时间大家都过得不错。青大附中是我们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它把我们送上各种精彩的路途,然后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等着我们三三两两的回来,给他讲一讲路上的漂亮风景。
眼看着天色渐暗,班长客气地一定要送我回老家。我看着她停在附中门口的黄色甲壳虫,一股自卑涌上心头。当年班长晚节不保地在高三的时候跟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搞了段小暧昧,成绩下滑得很厉害,最后只考了个二流的大学。如今二流大学毕业的她开着小车住着小楼,我这一级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要挤着公交算计着房租水电。人生的差距短短几年就拉得这样大。
我老家位于这个城市边缘的边缘的一个小镇上,距离青大附中还是有一段距离。我本打算在学校边随便找个宾馆过一夜,第二天梳洗得精神点再回家也让爸妈看得高兴一些。只是义气的班长说什么也要把我送回去。推推拉拉中,一束灯光打了过来。
天色尚未全黑,我还是能透过光线看见迎面而来的一辆轿车上下来的人是谁。
早知道最终他总会找到我,却没想到他能找到青大附中来。
我带言纪折回老师的灵堂鞠了个躬,然后跟他沉默的走在附中校园里。旧地重游,物是人是,岁月不是。言纪见我惆怅的样子,跟我开着玩笑,“你们老师如果看见我跟你七年后又走到一起,一定会觉得很安慰。”
我侧头问他,“为什么?”
言纪一本正经解释道,“当年她阻止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你的学业,可像我们这样般配的一对,她一定也拆得很不忍心。”
我知道他在故意缓和我的难过,于是也不客气的反驳道,“老师才没有觉得不忍心,老师有句话说得很对,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不可靠。”
言纪挑着眉,若有所思,“是吗?难怪她当年还特意找了我谈话,连恐带吓的叫我放过你。”
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什么时候?”
“哎,我当初也是傻,竟然会被你们老师蛊惑住,说什么让你安心读书共创未来,看看,你考上名牌大学就再也没理我。”
言纪半开着玩笑,像是在自说自话,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点都不知晓。
“我哪有不理你,明明是你趁我不备人间蒸发……”
我听到言纪深深叹了一口气。“晚晚,是我不好。”
言纪当初的不告而别是我心上的结,一直解不开,现在他这样站在我跟前,一句“为什么”我问得让气氛很沉重。
安静中,身后有人喊我。
我认得是老师爱人的声音,他快步赶上来,望了一眼言纪,然后把我叫到一边。
他从背后拿出一叠陈旧的信封递给我,“好多年了,你老师偶尔会念叨说哪天要拿给你,想不到……”说到这又往言纪那边看了一眼,“男朋友吧。别叫他看见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看到十来封信上统一的字迹,不知道我是怎样颤抖着打开了它们。我刚刚问言纪的那句“为什么”,在我就着昏黄的路灯看完这些泛黄的纸张之后,全部有了答案。
我望着言纪百感交集,“你竟然走了七年。”
言纪沉着眸子看我,“嗯。”
“你给我写了这么多信。”
“嗯。”
“我竟然一封都没看到过。”
“嗯。”
铺天盖地的伤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觉得我太亏了,我错失了这样的言纪七年。
“你妈妈现在还在澳洲吗?”
“离婚后,她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活得很痛苦。”言纪目光如水,平静的仰望着头顶这一方星空,“去澳洲的第三年,过世了。”
我挽着言纪的手臂,一时间无话可说。
“其实我后来想,如果当初你们老师没找我谈话,如果我们一直那么好着,如果你考进青大……可我还是会离开,那你会怎么样呢。又或者,你七年前收到了那些信,你又会怎么样呢。你会一直等着我吗?”
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可我想起了有本书里的一句话,于是我把它说给言纪听。“我们有一万种可能相逢,就有十万种可能在相逢的路上擦肩。”
言纪侧首望我,“还好我回来了,这是一场万无一失的重逢。晚晚,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晚晚。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
我发现支走了班长,改由言纪送我回家也不见得是高明之举。因为言纪送完我回家,自己却无家可归。我看他一个人寒风露宿的,刚刚还给我说了好听的情话,心头一软,好心的招呼他进来坐坐。
我这突然袭击型的荣归故里,把两位老人家吓一大跳。我归结主要还是因为我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是个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男人。把我老妈的眼珠子都快望掉了出来。
我妈喜滋滋的迎上前来,我也喜滋滋的走上前去。我妈喜滋滋的越过了我,朝我身后的人迎过去。亲切的一把握住言纪的手,唤了一声“小言”。我一个冷战打得牙齿咯吱咯吱响,张着嘴望着我妈。
不明所以的进了屋,我妈对言纪更是嘘寒问暖,像是找着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我爸给我使了个眼神,叫我别介意,随我妈去。
老太太一直兴奋的拉着言纪聊天,我跟我爸被挤到一个小角落磕着瓜子看电视。最后我实在是困得受不了,我想看这阵势今晚言纪非歇在我家不可,很识相的去房里抱了被子铺在沙发上,陪着笑跟我妈说,“时候不早了,言纪他开了一天车,让他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得赶回公司上班。”
这话说得何其懂事,我妈眉开眼笑地赞许我,“女儿长大了,学会疼人了。”别睡沙发怪难受的,来我们房里打地铺,我还有些话要问问你。”
我舌头打结,声音细小细小,“这沙发,是让言纪睡的。”
不用说,刚刚夸我的话,又被我妈训了回来。“刚还夸你会疼人,你也知道小言开了一天的车,你好意思叫人家睡沙发。”
言纪在一旁嘿嘿嘿的笑着,说,“阿姨,我这人有个怪癖,就爱睡沙发。晚晚她最懂我。”
当然我妈要是相信了言纪的鬼话那就真是见了鬼了。最终我还是乖乖抱着被子去我妈房间打地铺。我安顿好我的小窝,拿了我爸的睡衣送去我房间,怕言纪不习惯我家的简陋又去客厅拿了水壶和杯子送了进去,打点妥当,才转身回去睡觉。言纪坐在床沿看我忙进忙出的样子,得意的笑着说,“晚晚。过来。”
我知道他春风得意,走近几步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家,竟然我一点都不知道。”
言纪将我拉坐在他身边,笑望着我,“你以为我们的相遇就真的那么巧,我总要先打听好你在什么地方。”
“言纪你……”我惊诧得说不出话。
“那天在电梯里我不是就说过,我一直在策划一场跟你的重逢,那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晚晚,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望着言纪那张好看的脸,被我桌上那盏破旧的台灯映衬的愈发动人。我想,我的狗屎运还没走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