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身》四月闲水

16、Chapter 15

　　在陆之羽的满腹惆怅中，火车缓缓驶进P市的站台。陆之羽推了推林舒窈的胳膊，在她的耳边轻唤：“舒窈，醒一醒，到了。”
　　林舒窈的眉毛跳了跳，睁开眼睛，透过窗户打量外面的景色。车厢里的人开始动了起来，陆之羽接过好心人帮她抬下来的行李箱，报之以感谢的一笑，转头提醒林舒窈该下车了。
　　等出了站，陆之羽再回头一看，林舒窈早就落在了后头。只见她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地图来，正举过头顶，艰难地辨认着。陆之羽走到她跟前儿，就听见她正自言自语道：“青年东路……民主路……”
　　看到陆之羽过来了，她拿着地图的手无奈垂下，耸耸肩：“我们许大编辑着实太抠门，连打车的钱都要克扣，颁奖的地方连地铁都不通，让我怎么找公交啊。”
　　陆之羽看着她捶胸顿足的窘迫样子，忍不住借过她手里的地图，看了几眼，道：“咱们先乘地铁到长安大街，然后转34路公交到滨湖酒店下就行了。”
　　林舒窈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愧是在欧洲待过的，这地图一看就明白了。果然这次带你出来是对的。”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陆之羽微微弯了嘴角。

　　在欧洲的时候，她因为不会看地图，有时候语言还不通，不知迷过多少次路。最惨的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她又不敢一个人在漆黑的街上走，只好找家麦当劳，一杯咖啡就坐了整整一夜。
　　前后吃过多少次亏，才勉强知道地图上的圈圈点点是什么意思，可要是让她在五分钟之内找出正确的路来，她还是做不到的。

　　可这里是P城，是即使她闭着眼睛，也知道程踅指迷诔悄匣故窃谖鹘嫉腜城。
　　是让她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小学和中学时代，带给她无数美好回忆的P城。
　　是她的母亲永远不愿提及，埋葬了她父亲生命的P城。
　　那个时候，P城几乎所有新闻节目、报纸头条上，都是她父亲陆靖潇的名字。因为一起涉案数亿元的金融诈骗，她的父亲身败名裂。为了不让旷日持久的官司牵连到家人，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草草安葬了父亲之后，陆之羽的母亲江蓉就带着女儿远走法国，一去就是七年。
　　这次来P称，陆之羽不仅是为了颁奖晚会，或是见一见旧友。更重要的是，她想去公墓一趟，替母亲，也替自己看一看已经长眠地下的父亲。
　　“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是那场灾难后，陆之羽学到最刻骨铭心的一课。昔日的同事对母亲冷嘲热讽，仿佛就算母亲随父亲去了，也弥补不了他们的损失。
　　或许，真的是弥补不了的。
　　父亲陆靖潇在最开始的时候，投资还是赚了些钱。母亲的同事们听说后，便纷纷找上门，要把家里的存款交给陆靖潇的公司做投资。
　　随后一场金融动荡，让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审计所还发现了公司存在巨大的欺诈行为。许多个家庭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存款，他们把全部的怒气都撒到了母亲身上。
　　后来，母亲把家里所有的资金和不动产都变卖了，把钱还给了受到损失的家庭。她原本是没有义务这么做的，可她宁愿自己身无分文流落异国他乡，也不愿对不起旁人。

　　今天，当陆之羽再一次踏上P城的土地时，她心头忽地释然了。
　　城市是有生命的，它能让伤口渐渐愈合，也能让人的悲痛渐渐平复。只要人活着，就会在这个城市的缓慢前进中度过所有的艰难，将所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化成二十年后人生里的一朵小浪花。
　　公车依旧颠簸，陆之羽望着往来穿梭的车流与人流，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致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滨湖酒店的大厅布置一新，处处悬挂着横幅标语，还设有各家媒体的问询处。
　　往来人员十分杂乱，一时间陆之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过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帅哥笑着朝她们走过来。
　　“舒窈，你也来了？是敢黄鸬穆穑俊彼叩搅质骜焊埃寄恐芯∈窍苍弥狻
　　林舒窈甚是自然地把行李交到他手上，扬了扬手上的采访证，挑眉笑道：“我可不是来玩的，这次可是有工作在身。”说着不禁伸了伸胳膊，抱怨道：“这一路可累死我了，也没个接待的人。对了，这是陆之羽，我的同事。”她侧过身介绍道。
　　“之羽，这是罗湛，我高中同学。”
　　陆之羽微微颔首，无意间瞥到罗湛的胸卡，原来他就是远洋银行的投资人，也是入围了本届“中国最具影响力青年企业家”颁奖的。

　　罗湛很是绅士地接过陆之羽的箱子，带着她们领了房卡。一边朝房间走，一边跟林舒窈闲磕牙。
　　“我说PBS也太抠门了，不来接站也就罢了，大厅里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林舒窈气呼呼地不住埋怨。
　　罗湛偏过头来打圆场：“算了，你也别抱怨了。听说这次有中央的领导过来，电视台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了。就连许多入围的嘉宾都没人招待呢，更顾不上记者们了。”
　　“记者怎么了，职业歧视啊？”林大小姐不干了。
　　知道说错话，罗湛连忙赔罪：“不敢不敢。像两位这么漂亮的记者，谁敢怠慢呢。”
　　林舒窈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等到收拾妥当，陆之羽就跟林舒窈下了楼，准备入场，参加待会儿举行的颁奖典礼。
　　酒店最大的会议大厅被布置成了此次颁奖典礼的主会场，台上灯光耀眼，让陆之羽蓦地恍惚了一下。
　　曾几何时，陆之羽就在这样耀眼的舞台上，见到了那个同样耀眼的谢白。
　　那个时候，她就坐在下面想，怎么会有人生得那样好看。虽然手里的奖杯是颁给他的老师，可作为颁奖人的他，身上的光彩并不输给任何人。
　　所谓春风十里，都不如你。

　　舞台下的座位上贴着入围嘉宾和各路媒体的名字。媒体的位子在嘉宾席的后面，因为是临时准备参加，《城事周刊》的位子又在各路媒体的后面。
　　坐在临时座椅上的林大小姐十分不忿，“离舞台这么远，待会儿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陆之羽把手里的资料交到林舒窈手上，往盥洗室的方向去。出来洗手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年轻女孩靠着门框闲谈。
　　其中一个女孩满眼放着光彩，颈上的记者证随着她转头，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小文，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那个被叫做小文的女孩正对着镜子涂唇彩，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道：“瞧把你激动的，看见谁啦？”
　　“谢白啊，”靠在门上的女孩走过来，道：“我刚才离他只有三米远，真人比照片还帅呀。”
　　“咦，他不是从来不高兴出席这种公众活动的吗？怎么这次来了，PBS面子不小嘛。”
　　“就是说。”第一个女孩又道，“我还听说，是因为这次‘最有影响力青年企业家’得主已经内定了，就是这个谢白。”
　　叫做小文的女孩把唇彩收进包里，眼中有一丝诧异闪过。“不是吧，那PBS这事干得可太不光彩。还说今晚还有一轮现场投票，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得奖的是哪个，这不是耍我们吗”
　　“可不是嘛，”另一个女孩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要不是因为这个，又怎么解释，一向不在媒体面前露面的谢白这次竟然出席颁奖晚会呢？明显是PBS卖了个大人情啊。要我说，这以后的新闻可有料了，读者就喜欢看这些黑幕什么的。”
　　“这都是猜测，贸然地写出来，不太好吧。”
　　说话间，两个年轻女孩等的人出来了，三个人便结伴离开。温热的水徐徐流到陆之羽手上，她望着镜子中失神的自己，摇了摇脑袋，转身回到了会厅。

　　坐到位子上，林舒窈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是本届入围“中国最有影响力青年企业家”候选人的名字。
　　“说是什么现场投票环节，你在想选的人名后面打个勾就行。你带笔了吧？”
　　陆之羽点点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名，不禁有些头疼，对林舒窈道：“这么多人，我都不认识，怎么选啊？”
　　“你认识谁，就选一个呗，”林舒窈眨眨眼睛，正色道：“反正要选最有影响力的，要是你在国外都听说过那个人的名字，不正好证明了那个人有影响力吗？”
　　陆之羽弯了弯嘴角，刚想在谢白的名字后面打勾，忽然想到方才在盥洗室时听到的那番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笔尖移到“唐绍安”三个字后面。

　　她了解谢白，他不是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如果，他还是那个七年前她认识的谢白。

　　前两天大雪封路，家中断网，没有来得及更新，对不起大家TAT……
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