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任平生，弹指间豆蔻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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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黄昏里，鸡不鸣，狗不盗，因是初春时节，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说不尽的清冷寂寥。
片刻之后，星子随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欲晓，曙光微现，天空现出一抹鱼肚白。远处群山起伏，绵延不断，近处几座峰峦也在薄雾中影影绰绰，扑朔迷离。
孟家的男主人孟子楚，早早起床，开始忙碌起来。自妻子有孕在身，这一年来，他担起了家里洗衣做饭砍柴烧火几乎所有的家务活，任劳任怨，对妻子的照顾无微不至，对孟是孟非两兄弟也是有空便精心教导，不曾怠慢。
“孟四，瞧你这乐呵的，王婆子怎么说，啥时候生啊？”
说话的是村里的刘大庆，刘家排行老三，人称刘老三，为人老实本分，见人肯说话，看到孟子楚肩挑两担柴火，连忙放下扁担，上前招呼，“老三我今天懒，砍的少了，要不要帮你担一些？”
栖凤村里，孟家人丁说不上多兴旺，但也不落后，孟子楚本在家中排行老四，因为婆娘两胎都生不出“凤”来，搞得孟氏族人脸上无光，便被打发到村里的东南一隅谋生计去了。这也才有了刚才刘大庆嘴里的称呼“孟四”。
这个问题恰恰戳中孟子楚的喜点，正是哪壶开了提哪壶，他不由得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客气地笑道：“三哥好意心领了，这么点柴，不重！跟家里婆娘遭的罪相比，不算什么！王婆子说，也就这几日了。”
寒暄之后，二人沿山路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山阴道旁，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可谓沁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爹，爹……爹，快点回来！娘要生了！”正当这时，家里二娃子孟非的声音响起来，在山谷之间不断荡漾。
远远看到孟非手捂在嘴上当喇叭，不遗余力地喊，孟子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柴火，重重往地上一仍，拔腿就往家里跑去，丝毫没了往日里的书生儒雅气，刘老三放下自己的柴，扛起地上两担大的，一脸的红光，紧随他的脚步，“这次总该是个女娃子了，不然，恐怕又得遭殃喽。”
孟是喊了村里产婆王大娘，孟非喊了爹，街坊邻里看热闹的也不少，纷纷来问候，想知道是生龙生凤，要知道村里有这么一户人家生不出凤，这绝不是小事儿，当初建村的祖上定下规矩：栖凤栖凤，家家有凤。说来也奇，百年来，村子宁静祥和，繁衍生息，早则第一胎，晚则第二胎，必是凤，两胎仍生不出凤的，他孟子楚还是第一户。
“啊！……子楚！……啊！……”
深入骨髓的疼痛，戚氏起初咬着被褥，实在忍不住，这才大喊出来。
屋外，孟子楚打头，附耳在门上，听着婆娘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叫声，心急火燎，惹得众人都是屏气凝神，等好消息。
“用力！对，头已经出来了！”
孟婆子的声音让门外等候的人，尤其是孟子楚，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一只三足乌鸦不知从哪里飞来，扑打着翅膀，落在了房顶的姜子牙庙宇上，单腿伫立，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生了，是个女娃子！”
伴着王婆子不高不低的一句话，孟子楚第一个冲了进去，孟是孟非紧跟其后，妇女也跟了几个进来。
“他娘，你没事吧？”
孟子楚进来先抓起戚氏的手，轻声问道。
戚氏笑笑，但很快脸色变阴沉下来，抬起另只手，指着婆子怀中的娃娃，急急说道：“孩子没哭，没哭……”
王婆子接生大半辈子，每次出手，必然“手到擒来”，眼看着怀里的娃子一直不哭，也着了急，捏屁股，掐人中……试遍了能想到的招数，眼看情况急转直下，没有一人再嚷嚷，鸦雀无声。
许是闻到了什么气息，房顶上的乌鸦扑棱棱展了展翅膀，活动起来，沿着屋脊走来走去，蠢蠢欲动的样子。
“喳喳，喳喳……”
伴着一连串的鸣叫，两只花喜鹊飞将下来，对着乌鸦奋力扑打翅膀，发起攻势。三足乌鸦刚开始还“嘎嘎”乱叫，实在无力反抗，这才急急飞走。
“呱……呱……”
一阵啼哭，几乎刺穿了所有人的神经，死寂沉沉的场面再次活跃起来，不知哪个酸不溜溜的家伙说个句“好听，好听，风鸣九天”，大家伙纷纷爆笑起来。
孟子楚连忙接过女儿，用准备好的小棉被包好，双手托着，身子微微颤抖，漆亮的眸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正是：双眼紧闭似月牙，樱桃小嘴一点点，粉雕玉琢小圆脸，整个人像极了一白嫩嫩粉嘟嘟的糯米团子。不由得诗兴大发，张口吟来：
“人家养女栖梧桐，我道梧桐寒且冷，惟愿孩儿平且凡，无灾无难度此生。”
道喜之后，人逐渐散去，戚氏爱女心切，已经开始喂奶，小家伙自然来者不拒，大口大口喝得欢乐。
戚氏微笑说道：“给女儿起个名字吧，现在就叫起来，早早顺了口，省得往后怎么喊的都有。”
乡野山村有个习俗，孩子名字取的越贱，越不容易生病和夭折，所以常会出现狗娃、狗蛋、狗剩子、铁蛋儿……孟是和孟非小名大娃子和小娃子，被叫到现在，连后来当了学堂先生的孟子楚，幼名铁墩儿被叫了二十年，由此可见一斑。
孟子楚坐在床沿，笑道：“他娘，要不这样吧，就叫丫头，等将来慢慢懂事了再起个大名也不迟。”
“你说丫头就丫头吧。”戚氏摸了摸怀里女儿的小光头，乐可可地说道，“你说行不行，孟丫头？”
天高云淡，孤云独自闲，阳光璀璨，好一个春日风和日丽艳阳天。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女儿，看什么都顺眼，孟是孟非两个当哥哥的自然也欢蹦雀跃，奔走呼号，唯恐天下不知。
吃饱喝足，孟丫头安然睡去之后，房顶两只喜鹊这才“喳喳”飞走，在不远的岐山山脚下，化为一僧一道，正是九戒和九华，二人俯仰之间谈笑风生，再次乘鹤御风而去。天机不可泄漏，否则无量雷劫下必然灰飞烟灭，他们精明如斯，晓得这层厉害，能帮的只能到这里了接下来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作壁上观。
都以为孩子记事儿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实则不然，孟丫头未出世的时候，在戚氏的体内，便能做梦：河水、小桥、石头、青草……虽然不知道这些事物的名字和功用，但未出生便留有印象。
初生婴儿，能做的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不时哭两下求喂奶，嚷几声求个疼爱和抱抱，这么没心没肺过了几个月，因戚氏的奶水不够，孟丫头也和别家的女娃子一样，早早吃起了白粥。
“丫头，爹给你吟诗好不好？”
下了学堂之后，孟子楚吩咐两个儿子沾着水缸里的清水写字，自己则抱着孟丫头，坐在院中一旁的树荫下纳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吟诗作赋，文人喜好，但谁又能想到，这至情至性的几句诗词便成了这孟丫头的心智启蒙呢。
“她爹，你也真是心急，丫头才几个月，怎会听得懂这些？来给我抱，你去看看这俩小子写的怎么样了？饭再闷会儿就好。”戚氏从灶屋出来，拍打着衣衫出来，接过孟丫头之后，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丫头，你说是不是，打你爹！”
孟丫头格格笑出声来，胖嘟嘟的脸蛋上小酒窝若隐若现，小手被戚氏轻轻拿着朝孟子楚扬着，惹得当爹的摇头叹息：“哎哟，打爹就这么开心，白疼你喽，哈哈……”
温习完今日的功课，孟是和孟非抢着要抱妹妹，男孩子没个轻重，戚氏不放心，不让二人抱，只让他们在一旁逗乐。
“娘，丫头什么时候能下来走路啊，不然吃了睡睡了吃，会比隔壁二婶家的小猪崽儿都胖……”
不等孟是说完，孟非也紧接着发话了，一副懂很多的样子娓娓道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丫头刚生几个月，哪能这么快走路，哥你也太急了点。小时候胖点，长大不见得就胖，有句话说得好：女大七十二变，越变越好看。”
“熊孩子，瞎说，哪来的七十二变！”戚氏瞪了孟非一眼，腾出一只手养起来假装打他，孟非一溜烟跑了，笑声中不无得意，戚氏连忙叫，“这就要吃饭了，别往外跑啦！”
一幕幕欢乐的场景都被孟丫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笑得小脸通红，手舞足蹈。
她的到来给这个农家小院增添了更多的欢声笑语，也让他孟四，重新得到孟氏一族的认可，一家人本来在族谱上被划去的名字，再次被添上，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孟姑。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不多不少十三个轮回，孟丫头在温暖的亲情和诗词歌赋的熏陶下，破茧成蝶，从以前的小胖妞到现在出落得身材曼妙亭亭玉立，如一只天然来雕饰的出水芙蓉，小名丫头弃之不用，被村里人纷纷唤作：孟姑，这也成了她笄礼后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任平生，弹指间豆蔻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