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欢》濂生

10、谈笑间，兵戎见烽火狼烟

　　第九回

　　为了不吓到姑娘家，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墨羽被两句话打发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孟姑、冷寒和慕容天奇三人，除了一些必要的礼节，没什么其他的客套和寒暄。

　　毕竟是主人，孟姑坐定，偷偷把两人分别正式打量了一番，冷寒脸庞瘦削，眉清目秀，由内而外散发着冷冷的感觉；慕容天奇也是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一双眸子似要把人融化。单单从长相来看，二人不相伯仲，且都绝非寻常男子可比。

　　气氛有些死寂，孟姑却觉得好笑，像是进了集市挑选货物一般，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来个讨价还价，双方满意，付账收货，不亦乐乎。

　　说到了解，和慕容天奇尚可，但和冷寒并不熟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姑终于开了腔：“冷公子，听闻令尊是当朝兵部侍郎，我天奇表哥胸怀报复，不知道能否引见一下，为其指一条明路。”

　　“表妹说哪里话！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我胸怀报复自然不假，但求人不如求己，路都是自己走的，不需要他人来指明，表妹一番好意，天奇心领了。”

　　说罢，慕容天奇抛给冷寒一个不屑的眼神，讽刺道，“哪个官员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随时丢掉身家性命，又怎会在乎我等平头小民的所谓抱负前途呢。”

　　“慕容公子，所言极是。人各有志，高雅之士宁愿归隐田园而不涉足官场，甘于贫困而怡然自得。哪怕是一心仕途，也是凭借自身之力，相信慕容公子这种不甘人下的高人逸士，决然会凭着自己的实力直上青云。只是苦了孟姑的一番心思，但话虽如此，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慕容公子的孟姑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上刀山下油锅进火海，义不容辞。”

　　冷寒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心想这家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在孟姑面前表现的这般大义凛然清高无比，但放眼当朝官场，没个朋友关系，想要平步青云仕途顺心，那是做梦都梦不来的美事，纵使你才比天高，胸怀家国，那也是命比纸薄，人比狗贱，被人搞死都以为是自己是寿终正寝。

　　“天奇无才无德，哪里称得上高人逸士，只是心存天下，欲为苍生谋利，诚然，如果能力不够，学得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采菊东篱下，诗酒话桑麻，在桃源仙境中悠然自得，也是人生美事。”

　　慕容天奇趁热打铁，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细细聆听的孟姑，“然后有美人在旁，红袖添香，死而无憾了。”

　　“试问，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乱了顺序，怕是一事无成，还责怪人心不古世道艰辛。这种人随处可见，天奇兄可不要步了后尘。说道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恐怕是嫌少吧，要是六斗，七斗，十斗，二十斗，是不是这个腰就折了？人人都盼桃源仙境，别说是虚幻之言，哪怕是真的存在，怕也是人满为患，没有我辈的地盘了。”

　　冷寒见招拆招，虽说有些故意刁难，但也颇为中肯。

　　“如果世道人心真如冷寒揣度的如此恶劣，那我等早该撞死，一命呜呼，省得受着污浊不堪的风气侵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我来看，冷寒兄此言，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慕容天奇说完，又一脸笑意看向孟姑，对冷寒，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之前还轻蔑一瞟，现在连瞟也不瞟了。

　　孟姑坐在一旁，看双方辩的差不多了，为免口干舌燥，站起来，给两人分别斟满茶水，又缓缓坐下，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一言不发，但不见得无言可发，听两人辩论，孟姑也着实长了见识，不过这世道人心不古，可是不争的事实，为官之道也深不可测颇有话说，天奇表哥虽然一身正气，想法谈不上迂腐，至少已经脱离。冷寒虽然听似诡辩，但眼光辛辣犀利，极为老练，这也跟他父亲在朝为官，耳濡目染见多识广有莫大关系。更有一点令她惊讶，都道官宦家族多纨绔子弟，不过听这冷寒言论，倒也饱读诗书，很有见解。

　　慕容天奇喝了茶润润口，再次端坐，毫不客气地发问：“洛邑城中热闹繁华，佳丽如云，冷寒兄既然出身豪门，不好好享受一番，缘何来到栖凤这穷乡僻壤，受这份苦涩之气？难免叫人多疑，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哈哈……”

　　“此番前来，是跟随家父家母来古庙拜祭，祈求我燕唐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说道栖凤，可谓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这才是真正的如人间仙境，何来穷乡僻壤之说，天奇兄真会说笑。至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叫我如何作答啊，哈哈……”

　　冷寒本已端起茶杯，袅袅茶香沁入心脾，醇香春茶尚未入口，不过既然对方玩笑似的问了，便也玩笑般地回了，这才品起了香茗，忍不住暗暗叫好。

　　“你看这雨水已停，不知冷公子何时动身？”

　　孟姑终于还是忍不住插了句。说完之后，她看到冷寒手中的茶杯猛地一停，洒出了一些水花。这个时候，慕容天奇也笑得极为“和善”，添了句“是啊，天色转好，冷寒兄赶回洛邑，难免舟车劳顿，不如早早上路，省得耽搁了行程。”

　　刚才还淡定自若品茗的冷寒，一下子就慌了神儿，不过他还是强颜欢笑，唯恐外面的人听不到，站起来，卯足了力气故意对着门口，声如洪钟地说道：“哎呀你看，冷某打扰多时，这雨已经停了，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孟子楚本来正在灶房和戚氏小声商议，听了之后，连忙大步跨到堂屋，非常客气地说道：“冷公子，天色还早，不如吃过晚饭再走不迟。”

　　冷寒揉了揉腹部，咽了咽口水，看向门口不远处的墨羽，问道，“墨羽，你饿不饿？”

　　“饿！早就饿坏了！”墨羽的声音更加洪亮，甚至在山谷间回响。

　　“孩子他娘，赶紧做饭，让冷公子和墨羽大侠填饱肚子再动身！”

　　孟子楚急了，要是让外人知道在他孟家，客人饿着肚子，那就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小事儿了，而是关乎懂不懂礼仪的大事儿。

　　“如此，又得麻烦孟先生和夫人了。”

　　冷寒不好意思笑笑，拱手回道。对墨羽今日这一连串的“粗鲁”行为，冷寒觉得回去后，必须给他找几个如花似玉温柔娴淑的媳妇管教着，当然具体多少个，得看他的意思，再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

　　冷寒的这点小心思，孟姑心知肚明，暗暗好笑，不光世道人心，可以说，这冷寒的脸皮也是深不可测，耐人寻味，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里，至少可以独当一面。

　　突如其来的情况，更是增加了慕容天奇对冷寒的厌恶感，他表面默不作声还挂着笑意，心里骂“不顾礼义廉耻、无耻之徒、下流子弟”等等不止千百遍。自己是寄人篱下，否则定然下逐客令，对不识时务者，关门放狗。这冷寒多待一刻，自己和孟姑的婚约便多一分变卦的可能，不免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孟是孟非二兄弟围着墨羽，神采飞扬地问什么打仗武艺，刀剑棍棒，擒拿格斗，对江湖沙场生出无限的神往，跑去跟戚氏软磨硬泡，要去当兵，纵横江湖，浴血沙场，被戚氏一句“不准！马上成家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啥样子！”给打击得便蔫了，颓唐了一段时期。

　　孟子楚年轻时多次参加科考，终于还是以秀才的身份，回到乡里做起学堂先生，多少年来，仕途为官的心思从未止过。“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后来把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儿子和外甥慕容天奇的身上，但前途渺茫无期，这一天不知何时才能到来。冷寒的到来，让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兵部侍郎”，如果冷寒真是当朝兵部侍郎的儿子，攀上这高枝，女儿孟姑变成真凤凰，自己和儿子的仕途一帆风顺，整个孟家都会成为名门大户，世世代代承享荫蔽，在以前，这些是他不敢想的。只是，天奇和婚约……毕竟是个读书人，孟子楚不再多想，以为顺其天命便是。

　　冷寒和慕容天奇只要坐在一起，便会忍不住讨论一下上至天文地理，中至仕途人生，下至流言八卦等相关事宜，问答谈笑之间，万箭齐发，无懈可击，不时来个烽火狼烟，兵粮寸断，铁索连环……孟姑俨然成了旁观者，但听到精彩处，差点忍不住拍手称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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