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显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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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高越是陡峭，行到半山的时候，石子落下的声音竟如深渊回响，透过那一层层阴云似的雾气传上来，好像某种来自深渊的呼唤，让人心神动摇，不自觉软了腿脚，好像有莫名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诱使人跌落其中。
整整一日，竟是没有爬完这座山。元照眉间紧蹙，随着天色渐暗，山中幽冷，摇摇晃晃的火光星星点点，随着风忽闪，鬼火一样，半点儿无法让人感到安心，而这样的黑暗之中，想要继续赶路是很危险的，若要夜宿… …
“希望不要有山魈在才好。”
吴立这般说着的时候，人站在山崖旁，不到半步的距离就是悬崖，他却站得玉树临风，一张俊彦在忽明忽亮的火把之下也如山精树魅，带着一种邪气的美，而他眉宇间那一丝微起的皱痕又让他好像忧心的圣人，有某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矛盾而诱人。
骑了一天的马，哪怕不是快跑，下来的时候，元照还是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自觉地用一种不标准的马步姿态罗圈着腿行走。
再看周围人，步行的这会儿不是坐着不动，就是驼着背拿东拿西，一个个巴不得贴着石壁走，远离那些空落落的边际。骑马的，哪怕是骑惯了马的，这会儿也没比元照的样子好到哪里去，有几个粗鲁点儿的直接叉开腿走路，只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儿。
这种情况下，独自站在悬崖边儿的吴立便格外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引人注意了。
郝大人被人扶着坐到了一边儿已经安放好的行李包上，估计都是些细软之类的东西，随着他坐下自动形成凹陷，有些像是现代那种随意沙发，他坐着也还算舒服，喝了些热水缓过神儿来，看到吴立的模样，忍不住起了些兴趣，唤他过去攀谈。
吴立这人还是很会说话的，元照见他和郝大人说得正欢，也就没打搅他们。这人若是真的要跟着自己做一个幕僚之类的智囊，人际关系好点儿也对自己有利，只不过… …
“你刚才听清楚吴立说什么了吗？是山魈？”
扶着元照的是含烟和金生，他们两个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尤其在有了后来者的情况下，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某种竞争意识，抢活干抢得不亦乐乎，把想要搭把手的香奴都给挤到后头去了。
香奴本就是随着田丰的，她这种情况并不算是正式卖身给元照为婢，不做服侍元照的工作也是应该，但她的本职就是婢女，自然总会做一些本职的工作，而她生得好，做起事情又是做惯的，比之前只是粗使的含烟强了许多，也不怪含烟心生迫切。
闻言忙道：“是山魈，奴婢听得清楚，就是不知道说得是什么。”
“大概是… …山里头的动物吧。”金生的神色惊疑不定，他本想说的可能是类似“山精树魅”这样的词，但想到此时就在山中，不想说那些不好的，这才生硬地换了说法。
一路上因为常在一车中的缘故，吴立说的某些妖精事，他们两个也都听说过，最开始只当做闲话听，就如同元照最初在九仙宫听到相关传说一样，只当做市井谣传，没有真信的意思，听得多了也就是有这么一根弦，平时不触碰也不怎样，碰到了自然要生些响动。
此时是在山中，又是这样夜里，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可说的，也未必是假的。
想到这里，金生自己先白了脸，含烟开始还没想到这个，见到金生白了脸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哆嗦了一下，她还扶着元照，这一哆嗦，连着元照的手臂也跟着抖了一下，平白添了些冷意。
这山上无寺无庙，想要找个落脚的屋子都找不到，然而又不能走夜路，不得已只能安营扎寨，东国也算是有备而来，有那么几个帐篷，看那样式，自然是没有现代旅行帐篷的便（bian）宜，却另有一样好处，搭起来之后里面是真的暖和。
只不过，没有光。
没有窗户的帐篷内自然不能够放置烛火，月光只能照亮门帘前头的一小片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帐篷内地方不大，若是当做大通铺算，一个帐篷也就能够住上五六个人，这还是要没有特别胖的。按照元照的眼光，这也就是个三人帐篷，还是比较粗笨的那种，连架子多半都是就地取材，长短粗细不一，还有些歪斜，不太安稳的样子。
山上风大，风一吹，帐篷的一侧便要凹进去，好像随时都会被当做风筝吹走一样，好在那些压皮子的石头是真的坚硬厚实，再有绳子拴在了附近的大树上，多少也起了些固定作用，让人能够安心一些。
外头兵士点了火堆烧饭，登山总是格外劳累，晚上自然要吃点儿好的，这一点郝大人也没有反对，他早就拿了酒跟吴立喝上了，或许是因为跟吴立聊得好，中途他还派人过来看了看元照这里的情况，分了些吃食过来，算是一点儿照顾。
东国的烧烤很合元照的口味，辣乎乎的肉吃到肚子里，心神都安稳了不少，张着嘴要水的时候也难免吸着气，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回吃辣。
“哎呀，这是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刺疼。”
元国没有辣椒，含烟和金生都是第一回吃到这个味道，两人的表情都有些纠结，虽然刺疼吧，但是吃了一口回味一下还想吃，含烟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是不忘咬上第二口，一会儿就跟元照一样了，不停地吸着气灌着水。
金生能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儿去，一顿烤肉吃完，三人的水壶都空了，金生拿了水壶说要去灌点儿水，含烟把这活抢了去，元照笑看着她去找香奴，每到这种时候，队伍里这唯二的两个女子才是关系最好的。
那边儿吴立和郝大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得夜色不早，这才回来，他喝了酒，脸上微微泛红，一双眼眸水亮亮的，哪怕在这样的月色不明的夜里都像是要发光一样。
“你喝醉了？”
元照问了一声，他还想问山魈的事，可不能让这人醉了。
“怎么可能，这些酒可是灌不醉我。”吴立摇摇头，很是可爱地竖着食指，做出一个颇为俏皮的姿势，站立的身形仿佛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元照身边，不等他扶，自己又摇摇晃晃坐稳了，“我可是千杯不醉呐。”
说着话，一个酒嗝冒出，那酒气发臭，熏得元照偏头，正想着要不要让田丰把人拉到一边儿，免得这人夜里头睡着睡着吐了，他可是受不了这种味儿，吴立却已经倒头睡了，看样子，还算安稳。
元照这边儿还犹豫着，那边儿田丰和香奴已经进了帐篷，想了想，元照也没再叫人出来。
一个帐篷只睡两个人的话，中间还是能够空出一些地方的，元照自顾自拿了被子卷在身上，在一侧睡了，也给吴立盖了一条被子。
夜半的时候，元照觉得有些热，脸颊旁又有些痒，伸手抓了抓，抓到毛茸茸的东西，一下子惊醒，睁开了眼睛，先是有些不太清楚，仔细看才逐渐看清。
自从修习了养气功之后，他的夜视能力也逐渐增强了，这会儿哪怕帐篷内还是黑暗，他却能够看清楚一些东西，比如说身边儿这个毛茸茸的… …元照抿着嘴，半支着身子不知道该不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躺下继续睡。
这么巨大的白毛狐狸真是少见啊！尤其这一只睡得这么香，仰面朝上，肚子还一起一伏地打着小呼噜，嘴巴微微张着，嘴角的毛似乎有些可疑的湿。
狐狸，你掉马甲了！
有那么一刻，元照很想把这只狐狸摇醒，哪怕早猜到对方的身份不是人类，但是突然证实这个惊喜还是有些过于惊了，竟是惊得他睡不着，好吧，他本来夜晚睡觉也不太安稳的。
试探着摸了摸狐狸的胳膊，或者前肢，对方没什么反应，元照便轻轻地把自己的爪子，呃，手落到了对方的肚子上，不知道普通狐狸的温度怎样，反正感觉这一只比自己的温度高一些，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难怪不盖被子！
毛茸茸的大尾巴看来看去就是一条，并没有什么九尾的可能，但，这么毛茸茸，真是让人忍不住啊！
元照捏了一把，这一下或许是触碰到了对方的敏、感部位，狐狸抖了一下，睁了眼，不太清醒地看了看周围，嘴上说：“别碰我，好好睡。”转身一爪子压过来，压住了元照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表达了安抚之后又闭上了眼。
一只大狐狸，嘴巴似乎能够吞下自己脑袋的大狐狸说人话，哪怕这狐狸毛再白，平时再无害，这一刻总有些惊悚感。
元照颇为不适应地僵住了身子，然后再次试探地移开了那只爪子，移开前还不忘看了看狐狸的利爪是不是如猫一样不用时候就藏在肉垫里。
不等他再探索一下这狐狸的种种，外头的一声惊呼传来，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未及松开的尾巴尖儿。
“嗷呜——”痛呼声传出，一时竟是分不清内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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