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皇子梦》莫向晚

21、龁石

　　清晨，含烟最先醒来，发现元照醒了，忙匆匆服侍他起身，又去找了净水端上来做梳洗用，金生也忙起来寻摸下头的饭菜，再上来的时候说是底下出了事，老头儿停放在后头的儿媳妇尸身不见了，一同发现的还有三个死人，正是昨天过来的四个客人之三，另外一人不知去向。

　　老头儿说是那人偷了自家儿媳妇的尸身，却又没法儿解释为什么多了三个死人，正乱哄哄地嚷着，还央求着人帮忙寻找。

　　这附近左右无邻，能帮忙的也只有店中的客人，那些车夫脚夫因为常来往，倒是愿意帮忙寻一寻，这边儿郝大人是真的好心，也派了几个军士帮忙寻找。

　　因为情况所限，很多事情难以避人，元照也就直接在饭后问了吴立：“这可是你说的尸变？”

　　正是。”吴立又给元照和还在场的含烟金生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尸变，乃是某些特定情况的人遇到阳气能够自起吸之，这种最低级的尸连鬼怪都称不上，若是能够好好培养，或许能够成为僵尸一流，否则见了日光，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僵”尸，再没什么用了。

　　含烟听得大白天打寒颤，忙寻了个活儿出去待着了，不敢再听吴立讲述。金生表情惶恐，却还是站定了一直听了下来。

　　吴立最喜这等有听众的情况，正要接着讲，外头又有了动静，元照让金生出去看看，他这边儿也起身想要出门看看怎么回事。

　　“殿下不是得了一本观气术吗？闲暇时多看看为好。观气也是观人。”颇有指点意味地说了这么一句，吴立抢先一步，先出去看热闹去了。

　　离店寻人的两个兵士半道上就碰见了衙役，这才知道那女尸竟是昨夜里自己追着人跑了，也是那仅存的一位客人命大，在东郊庙门口的大杨树前绕来绕去，硬是捱到天亮，躲过了一劫，只是那女尸因为最后一扑过于凶猛，指甲都抠进了树干里，一时半刻，在不破坏尸身的情况下也取不出来。

　　道人也是天亮后发现这个情况才赶紧通知了县衙，同时把那个还有一个口气的客人给救了回来。
　　这两个衙役便是县官派来找老头儿去认尸的。

　　这等奇事实在是难遇，哪怕是有些骇人，但因为是白天，大家都不是太害怕，跟着一同过去看热闹的也是不少。

　　郝大人和元照也都跟着去了，元照人小个子低，站在人群外看得并不仔细，郝大人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回来的路上负手叹了一声，没说什么，但心情明显不是太美妙，临走的时候多给了些钱财，听闻那仅存的一个客人跟他们顺路，同情心大发地同意他随行。

　　四人一同出门，死了三个，仅剩他一个回去，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奇事，那客人的心情自是各种不美，哪怕得了县官的证明和钱财，不怕说不明白，也不怕安葬事宜，但这一路上也没笑出来，愁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样去跟那三家说收尸的事情。

　　元照没怎么理会此事，得了吴立提醒之后，他便拿出那本观气术钻研，这时代的书委实不厚，而且毛笔字即便是簪花小楷又能写到多小，薄薄一册很快就看完了，内中大意也还能明白，虽然有些玄幻，但妖精都出了，谁又能说不能玄幻呢？

　　在芙蓉城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世间能够修仙，但是在九仙宫宫主那里失望了一回，问了吴立又失望了第二回，也不知这世间是怎样安排的，得道之人不能说没有，有修为的道士和尚也不能说一点儿法力没有，但那点儿法力想要修成仙绝对是说笑，只能说是会点儿小法术，便连移山填海都不能，其他的大能更是别想。

　　因为已经有过一次失望，元照对此还能接受，又问了问关于法力的修炼方法，吴立比较奇怪他问的这个问题，却也回答了。他自身的修炼方法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告诉了，元照的条件不对也修炼不了，其他的修炼方法，他就不知道了。

　　再得知元照有九仙宫宫主赐下的养气功之后，吴立就劝他要专心修炼。

　　“修炼从来不是易事，更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殿下何必那么心急，一点点来就好了，殿下如今的年龄尚小，好好努力，未来必然会有一番成就。”

　　“这可是你用观气术看出来的？”

　　元照笑着问了一句，只是玩笑，吴立却摇头认真答道：“皇族之人有龙气护身，我还看不透。”

　　古人大约是很相信龙气这种说法的，含烟和金生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跟着点头，对此笃信不疑的模样。

　　元照本来是不太信这种说法的，只觉得是统治阶级君权神授的另外一种神化，但他也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人了，想想芙蓉城那些不正常的妖精们，似乎也可以想象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曾经听过蛰龙行雨吗？所以或许龙气也是真的？

　　好吧，真的就真的吧。

　　多少年的唯物主义也不是今天才被打破的。

　　淡定地点点头，元照又看了一会儿观气术，跟吴立聊了聊此术的修炼方法，又问起了东国的事情。

　　吴立这段时间为元照恶补历史已经成了习惯，打过了腹稿，此时说来条理分明，把东国的状况稍稍分说了一下，也让元照的心中安定了一些，也不知道要在东国多长时间，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半路上，那位客人离开队伍，一行人继续往前，见了不少灾荒景象，十室九空，一片荒凉，干裂的土地，枯嘎的鸦叫，辽阔的大地上寸草不生，早已干死的枯树好像无力的老人，死守着这一片故土，不肯离开。

　　“百姓苦啊！”郝大人是个比较富有同情心的人，见到这种情景，不知怎地想要下来走一走，这一走就拖慢了行程，错过了宿头，不得不在这片空屋之中寻地方住了。

　　吴立从下车就皱着眉头，眼神中明明白白透着不喜。

　　不单是他，队伍中的人也多有抱怨，出行最难，洗漱不便也就罢了，如今喝口水都找不到地方，队伍携带的干粮水囊不是没有，但那些东西实在没谁喜欢吃。

　　郝大人可能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晚间没有露面，由兵士的领头，东国的一位随使武官窦总兵发号施令，安排下夜宿的事宜。

　　晚间捕猎的时候，有人在附近发现了一个浑身白毛的东西，状似人形，逃入了某个屋中，后来大家去寻，好容易捉住了对方才发现竟然是人，且这人古怪，竟是吃石头为生的。

　　郝大人一听又来了兴趣，跟那人交谈了几句，这人姓王，原来是个马夫，小时候就进劳山学道，学了多年，别的没学会，却学了不吃熟食，只吃松子和白色石头，后来回家奉养母亲，却不想赶上这样一场大旱，村人都走了，老母却不肯走，非要留在故土安葬，前日才咽了气，他原想等着七日后安葬了母亲再离开的，没想到碰见了不速之客。

　　长时间不与人说话，他最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古怪，可能也是带着方言的缘故，兵士们听不懂，把他当某种神奇瑞兽捉了，后来通过交流发现是人，见他这一身白毛也是颇为惊奇。

　　听说他能吃石头，窦总兵便命人找了石头给他，看他当场吃下，还说出味道酸甜之类的话，这才信了。

　　“奇人啊奇人，天下竟有如此奇人，我看你也不要回什么劳山了，与我一同去东国可好？”郝大人这般说着，也不知他有什么主意，莫不是要把人当祥瑞给献了？

　　元照才学观气术，也去看了那人，看不出什么来，问了吴立，吴立说：“一个道人有什么好看的，赶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可是累人。”说着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就打起了呼噜。

　　他睡觉是从来不打呼噜的，这般故意作怪… …元照当他不喜这等事，也没再多说，细想确实没什么，便也去睡了。因为前日尸变缘故，他现在不敢一个人睡，总是留人守夜，又对含烟和金生不太放心，那两人的胆量加起来恐怕还不如他，便与吴立同屋而眠。

　　这边儿空房极多，但或许也是都被前日的奇事吓到了，又知这村中至少还有一个老太太的尸体，也不一定会不会有变故。

　　大家不敢太分散，窦总兵安排了兵士轮流守夜，其他人也是至少两人一屋，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万一有什么，也能以策万全。

　　郝大人对那王道人似乎极感兴趣，也给他安排了房间，对方大约是在山中久了，对俗世的习俗不是那么清楚，也没什么为亲长守灵的念头，留着老母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板上，连根蜡烛也无，他自去郝大人安排的房间中睡了。

　　这王道人自说自话，哪怕能吃石头，一身白毛也让人害怕，元照不是太安心，夜间醒来一次，朝外看了看，火堆没熄，王道人所在的房间外也有兵士守着，看来那位郝大人也并非全然信任对方。

作者有话说

　　此为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