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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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已下，一切再无反悔的可能，凭借清明——哦，不，从此时起，他便是元照了，顺王元照——元照如今的能力，也只能听凭吩咐了。
大约是看出他的心情不好，后来的那些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嘴巴闭得死紧，空气中平添了一些压抑。
元照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些人，心情更是不好，再一看为了收拾出一本像样的孝经而被裁得七零八落不及收拾的废纸，和旁边那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厚厚一本孝经，那抑郁的感觉又沉重了一些。
宫人们低着头，没有看到他唇角那嗤然一笑，孝？父不慈，何以孝？他到底不是一味愚孝的古人，心里头从没有过要对着一个陌生人怎样好的念头，那么，这本孝经，还真是讽刺了。
胡氏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她第一眼都不敢看应该失落伤心的殿下，鼓了鼓气，这才上前道：“殿下。”
元照早就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是会说好话的，何况这时候也不是几句安慰的好话就能让人心里头舒畅的，压了压心情，略带几分失落怅然地说：“我，就是想着… …”话才出口，竟是有些说不下去，或许是终于看透这“孝”字下毫无真情，也懒得再在这些多半不会再见到的人面前演戏，他要演戏的对象从来都不是胡氏，所以，“… …如今再想那些也是无用，这本孝经，你帮我送上去吧，总是为了皇帝的万寿尽一份心。”
言语至此，已经像是耗尽了全力，背过身，不再看那些人一眼，也不去看那之前还被摩挲在手，生怕人不喜的孝经，快步走到了寝室背对着门口躺下，不愿意见任何人的样子。
这般情景，这般状况，殿内哪里有人敢吱声，末了还是胡氏拿了那孝经找了关系呈交，至于到底送没送上去，皇帝看没看到，那就是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元照所在的国家为元国，皇室中人皆是元姓，关于这点倒也不是什么君权神授之类的传说神话留下来的习俗，而是当初诸国未封，他们便是元姓，后来分封诸王，便以姓氏为国名，这些有功之臣，又或者血脉之亲便成了这个国主那个国主，有些类似于春秋战国的来历。
这样的局面自然是不能长久的，诸国之中总有各色对自家地盘大小不太满意的，又有各地的贫富不同眼红钦羡的，断断续续的战争也是持续了好多年才被如今的元国大一统的。
元国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敢再分封诸国，至此分封制度上最上一层的王爵（国主）就再没有出现过了，最高至公爵，也不敢一并划分封地为国。饶是如此，因为先帝疼爱幼子的缘故，还是破格给了相当于国的封地，这也正是对方敢公然称国主的原因。
是的，东国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算是真正的立朝，只称国主，这也是当今还能忍着面子跟对方来往的一层外皮。
元照不知道这些内幕，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他信任的，也没有谁投靠他，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他若是想要知道什么，也不敢堂而皇之地问，生怕对方起了疑猜，反而要借着各种闲聊了解，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跟他闲聊的，有一个几乎成谜的狐妖之子的身份，多数人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根本不会在他的面前闲聊什么。
大约是明日这位可能成为威胁的顺王就要离开了，有生之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宫中人无论是知道有他存在还是不知道的，都没有过来多看一眼，元照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天色微明，便要收拾行装出门了。
又是肖公公过来送，他这样的大内总管为人做事上总是有某些细致的地方，带着微笑过来跟元照说了一下行程，他要先被送到东国来使的行馆之中，然后等着人家上路时候一并被打包上车，至于其他，这两次的赏赐都可拿走，旁的，也就只有一个听起来好听的顺王身份，还有跟着伺候他的几个下人，不然也太不像样了。
元照看了看这几日跟着他的宫人，这些宫人们训练有素，一个个都面色平静，但他从胡氏也可推想一二，肯定谁都不愿意跟着他背井离乡。哪怕是一辈子不得出宫，在宫里头做一个白头宫女呢，也好过朝不保夕跟着一个质子他方受累。
这样一想，便是有些想要心腹的打算也都暂且歇了，摆摆手说：“我一个人惯了，不用那么多人伺候，免得跟着我背井离乡的——还要麻烦肖公公一件事，乳母胡氏随我受苦多年，好容易回到宫中，若要随我去往他国奔波，我实在不忍其辛苦，劳烦公公怜悯她年事已高，容许她在宫中养老吧。”
胡氏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话，一怔，不顾礼仪地抬头直视着元照，她少有这样直视的时候，也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原来是长这样的，呆了一时方才意识到所行唐突，匆忙低下头去。
肖公公眼角一滑，便看到身边胡氏的这等表现，微微挑眉，笑了笑说：“殿下体恤下人自然是好的，但这千里之行没有人伺候也是不妥当。若是殿下不嫌，不妨带上这两个，都是孤儿出身，能够伺候殿下是他们的福气。”
大约是早有腹案，肖公公随手指了两个人，那两人站在院内殿外，约莫是次一等的宫人，只不过元照才来几天，并不算熟悉，还不知道叫什么。
那两人听到肖公公这般说，也不敢迟疑，赶紧上前行了一礼，拜见了主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宫女含烟，一个太监金生，都是十二三的模样，半大不大，能当点儿事儿了。
元照瞥了一眼，见他们脸色发黄，不是近日经常进殿的那几个那般脸色红润，便多少有了些心思，点了点头，没有再反对。
离别匆匆，胡氏这等小人物有个站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因元照明确说了不带她走，她也不能跟着到使馆去，只能在院门口止住了脚步，这一次，她再次抬头看向元照，目光直视，嘴唇蠕动许久也只是一句：“殿下保重。”
元照多少相信她这一句算是真心，点点头，也没多说话，跟着肖公公后头就上了轿子，一路去了行馆。
或许是因为时间仓促的关系，又或者东国根本不是太重视他这位顺王到底如何，反正彼此皆知对方不会善罢甘休，面子上的事儿便有些懒得应付，东国的使者只是简单拜见了一下，便说了“请顺王上车”的话，看起来倒像是过来吩咐一声“上车了”，至于拜见反而是顺便。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元照自来不曾撑起过什么皇子王爷的排场，看到这种情况，更是愈发立不起来了。
早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有些事情他就想明白了，正如多年的万寿都不见召见自己一样，这一次，若不是需要有人为质，皇帝又舍不得其他的儿子，恐怕也不会想起原来他还有一个养在九仙宫的儿子，所以… …
“委屈你们了。”一上车，元照就对跟着上来的含烟和金生叹息着说了这么一句，按理来说，主子和下人都是要分车的，除非那等得宠的能够跟主子同车伺候，否则都是要另外坐一辆小车，然而，皇帝连顺王的依仗都不肯给，派兵护送也只是监视东国来使的，哪里还能顾及到这样的细枝末节。
东国来使也不曾理会这种小事，含烟和金生自入了宫，六七年了，头一回出来，看人都有些畏惧，哪里会提这样“过分”的要求，闷不吭声地被赶上了车，还生怕丢了自己那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包袱，上了车就鹌鹑一样坐着，喘息都不敢的样子。
外面的天色明亮，车子里却是昏黄了许多，听到这样一句话，好半天两人都没吭声，还是含烟多少机灵一些，抬头看了看，没看清这位顺王的脸色如何，抿了抿唇说：“不委屈，跟着殿下挺好的。”
她的身世确实如肖公公所说是孤儿出身，进宫六七年都没混出头，也没得到什么有力的靠山，足可见自身还是有些缺陷的，比如说这并不十分严谨的规矩。
宫中回主子的话都有一套起头语，便是熟悉些不说这个，也要自称一声“奴婢”以示恭敬，然而她这时候紧张，竟是什么都忘了，好在也没说什么“我”“你”的，不然又是大错。
元照不知道宫中礼仪，也不知道含烟犯了错，没有说什么，但他的沉默反而让含烟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规矩到底是学过的，一品味就有些害怕，面上显出几分惶恐来在车上就跪着请罪，她这个动作大，膝盖实实地砸在车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把本就忐忑的金生也吓了一跳，跟着也跪了下来。
“行了行了，有什么罪，我也没说什么，何必这样，赶紧起来吧。”元照摆了摆手，他不清楚含烟哪里犯错，但这种敬畏是好的，所以他也没细问这方面的事情，怕别人因为他的不懂把他看轻了，反倒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来又安慰了几句。
他自来就是个平民，这一世哪怕有这样的身份，到底也没受那样的教养，偶尔装一装，大概会有几分气势，平时他的气质还是温和居多，几句体谅的话说出来，无形中拉近了几人的距离，让含烟和金生表情舒缓了许多。
背井离乡，还是只有三个人而已，这样的局面明显让含烟和金生向他靠拢，成了某种程度的天然同盟，其他的，还要以后再说。
若这两个人真的毫无牵挂，元照也是真心想要趁着这种局面把他们两个收为心腹，没有个信得过的手下人，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不好着手。还不知道东国是怎样的情况，总要赶紧有个帮手才好，不要关键时候反而卖了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出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