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难医》九转青鸩

2、断裂的记忆

　　每天早晨练武的习惯被迫地改变了。身体的虚弱和浅薄的内力并不允许他进行这样的活动。
　　出于叛逆？或者是别的奇怪原因，青鸩由衷地为不用练武而感到开心。他不喜欢匕首或是任何武器的握柄摩擦他手心的感觉。有时候偷懒的青年会觉得手里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的，然而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青鸩在小院里转着圈，怎么看不见能勾起他回忆的东西。

　　这时严寒冬天已经结束了，而春天正是生命旺盛的时节。这座江南的院落里被各色的花木妆点尽了颜色，连小池塘里晕染的倒影也极悦目。他注意到院中央两株高而茂密的红叶李已经开满了花朵，白中透粉的娇嫩花瓣和深色的花蕊漂亮而和谐。
　　青鸩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认识这种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并不是青色的物种产生好感。只是又一次，直觉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好恶。
　　他记得曾有个人对他指认过红叶李，教他辨认各种花树。那个人极为喜爱这种开遍了整个树冠的嫩色小花。
　　是谁？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想不起来。在哪呢？也想不起来了。青鸩试图回忆，脑袋却在这时昏昏沉沉地钝痛起来。

　　低着头皱眉的青年很快地恢复了正常，他忘了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回忆，要回忆什么。
　　精神有一瞬间的脱节，但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话题把它接上。
　　对了，武器。
　　“武器应该是用来保命的东西才对，所以我应该是喜欢它的才对吧？”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却无法阻止地涌出一种厌弃。
　　那他到底是靠什么来战斗呢？难道是飞花摘叶地伤人，真是隐世高手的风范嘛。
　　在那一刹那，不知处于无聊还是什么心态，他向着“隐世高手的风范”妥协了：夹起地上一截李树的断枝，做出抛投的姿势。
　　……好强的违和感。做出奇怪姿势的人这样想着，丢掉了断枝，又毫无头绪地游荡起来。
　　唉，如果不练武，会变成随便就被杀掉的手残吧。大概阴郁了不到一眨眼时间，心情又微妙地晴朗了——在这种春色满园的季节不适合思考让人阴沉的问题。手残也没什么不好哦~
　　“真不是个好孩子啊你。”青鸩开心地鄙夷着自己。
　　因为找不到乘手武器又没法练武的人孩子气地犯起了蠢，没有发现道长从窗口看着自己并在一瞬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青鸠的记忆被一种力量破坏地七零八落。所有有关他梦境里那个男人的事情，都消失了——不记得那男人是谁的青鸩潜意识地认为着——并且还有其他的，像武功或是江湖之类的事，大块大块地时间空白，全部都消失不见。
　　这些东西在他记忆里，一定很重要——因为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像一个个巨坑一样遍布他的脑中，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他无法顺畅地回忆，这让人非常非常的痛苦。
　　并且他还会记不得一个月前的事情。每过去一天，他就会失去三十一天前的十二个时辰。
　　越来越长的记忆空白期让青鸩惶恐，却又对此无能为力。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是中毒的后遗症，又突兀地否认了。他莫名地知道那毒药的效果，“凌尘”并不会导致记忆的缺失。
　　不稳定的记忆导致青年的精神有点不正常。上一秒痛苦纠结，下一秒就忘记了一切般地放松了；情绪也飘忽不定地阴郁晴朗地变化。
　　青鸩也知道自己不对劲，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原因。他不大记不起自己的变化，发生的一件件事情推理下来也够合理——这让他觉得更加不对劲。
　　在他记忆力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那个梦境——即使每天都会迷茫地忘记，但是当晚的梦就能唤回他的记忆，每个惊醒的早晨都能想起从三十天开外就一直困扰着他的这个梦。

　　青鸩经常地去找路明奕，问道长自己过去的事情。坚持不懈，尽管道长从不回答他有关失去的回忆的事情。避过了所有关键点，就像知道他少去的是关于哪些事情的记忆一样。
　　却又从心底感到这个装傻的道长是值得信任的，知道他是在帮助自己。
　　即使路明奕对他隐瞒了很多，即使路明奕不让他进入书房并极大地限制他的自由，即使路明奕地某些举动让他不安和怀疑。
　　他信任着这个人，如同信任一个兄长。
　　为什么？青鸩不明白。最后还是无奈遵循了直觉，留在这个幽静无人的偏僻院落，慢慢地疗伤——噢，或者应该说苟延残喘吗。
　　他曾想过，如果自己想要知道梦境的后续，又为什么不走出这个院落，而是呆在这里，一天天拖垮破败的身体，慢慢等死？
　　不知道哦。挣扎着想出门的念想总是被另一方想要留下等时间流逝的所压倒。

　　“唐——”路明奕曾经脱口而出这个姓，并且马上意识到了错误，改口，“青鸩，帮我去拿点糖过来？”
　　青鸩知道那是一个姓，拙劣的掩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个姓，唐，一定与自己有关系。潜意识叫嚣着，控诉着这个姓氏在他失去的记忆里所占有的重要地位。
　　“当然可以。”着青衫的年少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转身去柜子里取了糖来，桂花制的。
　　嗜甜的道长默默瞥了他一眼，见没有异样，就放下了心。
　　唐是自己的姓氏吗，这个念头在青鸩脑海里疯狂徘徊，可是唐青鸩这个被拼接上的名字却让他感到了恐惧。
　　唐。他下意识地不想忘记这个字，不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记这个字。
　　于是，回房后，青鸩马上翻出了那把被他遗弃的练习用匕首，把这个字刻在了左臂弯里，企图在每一次看到时想起它的重要性。
　　——尽管失去了记忆，重要地事情又会在他接触到关键处的地方时，模模糊糊地出现在脑海中。比如武器的不和谐，比如路道长的值得信任，又或者是“唐”这个姓氏的重要性。
　　远远不够。青鸩觉得这样直觉的意识只让他更加地惶恐，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他太想要知道了，可是应该怎么办，出去吗？
　　不，不要出去。直觉又一次作祟，在他的脑袋里叫嚷着。
　　再也受不了烦躁的大脑，青鸩被一股尖锐的疼痛贯穿了头部，如愿以偿地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写不长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