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难医》九转青鸩

1、序梦

　　华山之巅，洁白雪顶之上。

　　眼前的人束起的黑发软软飘在冷风里，袍子打着卷儿乱摇。
　　他背对着我，而我了解他到即使如此也知道他在微笑，“青鸩……快杀了我。”

　　不，怎么可以呢。
　　他是我的爱人，不是吗。是曾经十指相扣，温柔向对方许诺着的爱人。所以我应该拒绝这样的要求，冲过去把他抱住才对。
　　可是我却不能。
　　因为他很快就要死啦，而且是很惨的那种死。一个叫做唐青鸩的人给他下了毒，把他骗到华山之巅，要等他毒发身亡再把他退下山崖下去，镇压在五岳之首底下，不得逃脱。山鹰之腹是他血肉的归宿，而白骨直至枯萎成灰都不会有葬身之处。

　　那毒的名字叫“凌尘”。是他给这毒取了自己的名字。他曾说，要用这毒杀掉当时天下第一的那个人。他会说，是青鸩的凌尘杀掉了那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从背后抱着我，唇附上我的脖子，用撒娇的语气含含糊糊地喃着，“我是你的。”
　　当时谁知转眼一逝几年，当我们一同攀上了这最高的山巅，会是这样的情势呢。

　　“凌尘，”我喊他。
　　他并不答话，只是侧了身，将脸转了过来，倾听的姿势。
　　我看见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眉挑起划着好看的弧度，却带着点轻蔑，还有厌恶。
　　“你恨我吗？”这本不是我想问的。
　　他不回答我，只似点头似摇头晃了晃脑袋，转回头去欣赏茫茫雪景，重复着，
　　“唐青鸩，快杀了我……”

　　他从来不会生气，我几乎都没见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从来不会憎恶，“讨厌”似乎是他对一个人负面情绪的极限了。
　　他看着我，却是厌恶的态度。

　　“这是你应得的，”我对自己说，“不过就是应得的，也要得的绝对并且彻底。”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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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不清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发生的事情在梦里面总是清晰明了的，可是醒来之后却从不记得。只知道刻骨绵长的痛苦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一次次从梦中逃脱，醒来时泪流满面。

　　照顾着他的路道长每次都说，这只是梦，都是假的，所以你也不要当真，只把它当作别人的故事吧。
　　青鸩点着头说明白了，却总是在心里拒绝。
　　怎么可能不去在意。每次从梦中惊醒后，喉咙里泛出来的烧灼般的痛苦总是提醒着他，
　　凌尘，凌尘。自己中了名为“凌尘”的毒。

　　道长拿了药过来，一大碗粘稠的青色药汁。药不苦，甚至有点甜味在里面。药也很有效，他记得这奇怪的液体一直吊着他的命。接过药，一饮而尽，青鸩还意犹未尽地舔干净了碗，能续命的东西总是好的。
　　他可还想活下去呢。
　　要活下去，寻找那个梦的后续，不甘心为那个可能的结局而煎熬。
　　——却没有想过，那个后续如果比想象中的更加的让人痛苦，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