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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由来不认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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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张陆摸了她的额头,睡在了她的身边,沈佩跟他侧着身,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哭了。
张陆张着眼睛看着黑暗,感觉着自己的胸口的粗布衣裳渐渐被滚烫的泪水浸透,泪水粘上他的胸口,传来隐隐约约的闷痛。
这是沈佩遭逢家变之后第一次掉眼泪,在一个几面之缘的男人身边哭了个透彻,哭完反而释然,靠这个人安安稳稳的睡过去了。
阳光照在脸上,沈佩慢慢的张开眼睛,张陆已经走了。她从窄小的窗子望出去,窗外的梧桐在午后的烈日之下碧绿如玉,生气盎然。她摸了摸身边的茅草,眼中透出一种安稳。
守卫的人坐在门外无聊的哼着一曲赣南的小调儿,七扭八歪的拐着音调,沈佩听着听着居然噗的笑出来,那人的歌声一下子断掉了,隔了好一会儿,推开门走了进来,歪着头打量她,也笑了
“你这个丫头有点意思,居然还能笑出来呐?”
沈佩眯起眼睛,勾着嘴唇打量她,说
“大姐是赣南军?”
那人索性盘腿在她身边坐下,叼着一根茅草,虚着眼睛说
“赣南啊,赣南长风军”
她没回答沈佩的话,反而回过头来看着她说
“你咋了?被揍成这样?”
沈佩笑笑
“杀了个人”
那人怪声惊叫,一拍大腿
“杀了个人?为啥?”
沈佩笑了,不知道为何一股豪气撞了上来
“想杀便杀”
那人故意倒抽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沈佩哈哈大笑起来,又看她疼得嘶嘶的抽着凉气,皱紧了眉头,哼笑了一声,调侃她
“当我不知道?冲冠一怒为蓝颜,你差点被打死,值当?”
沈佩抬眼看着窗外碧油油的梧桐
“世上哪有什么值不值当,想做,便做了”
那人嘿的一声笑起来,伸手想拍她一下,去无从下手,只好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说你这丫头,还真有些我们赣南长风军长风侯的脾性!老娘稀罕你!你放心,你这姐妹我交定了,老娘给你看护着那小子,保不让别人再胡来了”
沈佩呵呵的笑起来,她眯起来浓密的睫毛:
“做姐妹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历来倒霉,你跟我走得近,怕是会受无妄之灾吧”
那人呸了一声
“你个倒霉催的,说什么胡话?姐姐我是那种势利小人吗?你要是真是金堂玉马一呼百应,姐姐还真就懒得看你一眼呢,哼”
沈佩嘿嘿笑,那人好奇:
“你到底宰了个什么人?”
沈佩说
“一个厨子”
那人怪叫一声
“为了个贱人把侍卫打得这么惨?!你什么来头?怎么这么惨?”
“商户之女”
那人眼睛转了转,眉头一皱
“商户?沈?你是沈佩?”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良久摇摇头说
“这就是命啊,命啊”
沈佩动了动手指说
“大姐,和我一个屋子的有个姓刘的侍卫,她亲娘病了,我答应借钱给她,我现在在这里出不去,您帮帮我忙,告诉她领了我的月钱就好了”
那人歪头看她,沈佩顿了顿
“大姐,那个....那个.....好像也缺钱,我身上有个玉佩,您能不能方便的时候帮我拿去当了,大部分您收着,给他些缓缓急”
那人哼了一声,伸手把她腰间的玉佩拽下来
“我就是那么个见钱眼开的小人么?还那大部分,老娘是穷,可没穷到不要脸”
沈佩语塞,连连道歉,那人却握着玉佩径自去了,沈佩看着被甩上的木门,吐了口气。日头慢慢悠悠的落下,那人也没回来,月上中天的时候,门微微的动了动,沈佩黑亮的眼睛一下子落在进来的人身上。
张陆怀里抱着小粥罐,跪坐在她身前,顿了一会儿,说
“谢谢你”
沈佩忍着疼,慢慢的爬起来,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轻声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张陆”
黑暗中两人都小心的呼吸着,张陆舔了舔嘴唇,把小粥罐拿出来
“吃点东西”
“我....我十八....沈家...沈家商户独女,家中父母和一个小哥哥.....我没娶....”
沈佩紧张的呼吸,她的心紧张额咚咚直跳。对面的张陆动也不动,沈佩攥了攥手指,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去摸张陆的手指,岂料张陆猛地站了起来,沈佩被吓了一跳,张大眼睛看着他。
张陆沉声说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报你的恩情”
“我连累的你”
“我不是为了这个!”
沈佩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张陆却往后退了一大步,沈佩傻了。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我.....”
“你喜欢我么?”
沈佩顿时住了嘴,良久,她温软的安抚他
“你若是我的夫婿的话,便可以在沈家生活,带着你爹不会缺吃少穿,没有人再会欺负你们了,张陆,我们家都会对你们好的”
“是我连累的你,若是有什么误会,出现不测,我一辈子会不心安”
张陆闭了闭眼睛
“我是贱人,没什么可怕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走了。
“张陆!”
门晃晃的遮住了阳光,沈佩茫然的看着门口,门外有人说:
“少年郎最是情真,他为你一壶薄酒一草药就可以自卖其身,你却连句喜欢都说不出口,唉,年少啊,年少”
沈佩心里一紧,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有不少伤口崩裂,她扒在门口,屋外的人叼着茅草望着天,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沈佩急道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悠悠的说
“那怎么不答喜欢?人一辈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别到时候悔之晚矣”
沈佩无奈的说
“大姐,我真的好意,我们才见了不到两面,话都没说过几句,我....”
她脸红了一下,嗫喏:
“我怎么好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人哼了一声,斜她一眼,讽刺道
“若是貌若长皇子,我看你便是见过半面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吧?!”
沈佩哑住,那人叹息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年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家里那时候给我定了一个良人,可我嫌他相貌平平,总是不安分,远走天涯也不曾牵挂过他一丝半点,如今想想他的好,却是阴阳两隔了,那时候只是觉得别的花开的入眼,如今.....如今,孑然一身,便是花开在身边,也是懒得看了”
那人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低下头
“情有独钟啊”
沈佩还没答话,那人便不再理她,自顾自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