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酒未温》一苇吟

28、登徒子赋（上）

　　不知谁说过，自古到今，所有官爷的面相都是由一个画师画成的。这话拿出来看，可谓真真的至理名言。
　　那油光满面的脸庞，正过来满脸谄媚，背过去又一副志得意满趾高气昂的变脸功夫。那肥油流溢，走起来一抖三颤的撑船大肚，以及那鞍前马后俯首帖耳又威风八面狐假虎威的做派功夫。
　　如出一辙，可为同一首笔一挥而就。
　　如此千人一面，有志之士一眼就可看出若要高飞该讨好哪些人，在哪些人身上多下功夫如何投其所好；无求之人也一眼就可看出哪些人是该退避三舍望风即走的。
　　可也总有人避之不及，于是心中像吞下一只苍蝇一样。
　　比如现在的祈清醉。
　　用季隐的话说，祈大美人今天的运气实在是狗咬了，猫挠了，马踩了，鸭子踢了……
　　大清早还没睁开眼，便被人隔窗一声大吼：“祈公子有人投帖！”吵了起来，匆匆披了衣下来问投书人，什么所以然也说不出，面对那张明显幼嫩的娃娃脸，祈大美人被搅了好眠多出多少起床气，也发不出来。
　　看了帖，得知来找的是个京官，瞧着那冠冕堂皇的字迹，先生出一份不耐，却也知道大约与祈门争斗有关，也便认真准备了，留在房中等待。
　　哪知这一等，又没了边。
　　那帖上本说了要踏晓前来，可如今日已上三竿，却还未见着个人影。
　　正当他要拂袖离去，却姗姗来了个引路人，又等了好半天，才听到官靴响亮，振聋发聩。
　　走进来的大人五官倒还端正，只是那衬在一对充斥轻挑的老鼠眼下的眼袋，显是平日声色犬马，恣意骄奢所致。
　　当他在厅中站定，看到站起身的祈清醉时，眼中的光乍亮了几分，满嘴打着哈哈：“祈少主风姿俊秀，貌若天人，小官历来久仰，今日一见，果然，还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祈清醉听他满口官腔油滑无聊，心下厌烦，但听他开口便是祈少主，定与自己家门夺权有关，也并不怠慢：“唐大人远道而来，该是在下受宠若惊。”
　　当下请上座，遣人奉茶。
　　“官卑职小，称什么大人，祈少主若不弃，互称表字可好？”
　　“在下荣幸，只唐大人身居庙堂，与在下一介草莽亲近，怕于大人有碍。”
　　那唐大人见他虽辞拒，颜色倒还和悦，便近些，涎笑：“我不介意……”看祈清醉没反应，一个劲往佳人身边凑，看见衣领处漏出颈上雪白的皮肤，无半点瑕疵，不禁心摇神漾，抬手就要摸上去。
　　祈清醉见那官儿色欲上眼，心下已是厌极，本不欲理会竟见其得寸进尺就要动手动脚，闻到他身上不住飘来的刺鼻熏衣，几欲作呕下再忍不住。
　　挥开，抽身退开几步，冷冷道：“大人请自重。”
　　心下不免又是恨极又是疑惑，恨家中不幸长老与他夺权扯上朝廷靠山竟招来如此腌脏人物；疑惑却是谁给他这么大胆子竟直接贴上身来讨自己便宜，若说单单只是祈门几个长老定不可能，若说这位是个什么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却也不像。
　　那唐大人心思正自作诡，感到眼见美人儿气息近在毫微，身子已酥了半边儿，正待进一步动作，却猛地被挥开，冲耳顶上一句冷冷的话，反差之下不禁惊呆，微张着嘴，瞪着眼，支着手杵在那儿。
　　愣了愣，明白自己狎亵引得人家不高兴了，有些无趣，抬眼，又看见祈清醉带了怒意立在稍远处，雪颊因动怒带了红晕，眼梢微挑的凤目中却尽是凛然，真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心肝又是一颤，只觉一股热流顺着鼻腔缓缓下流。
　　厚着脸皮，又蹭上去：“祈少主不要这么见外嘛……”

作者有话说

　　这个唐大人……其实写起来挺难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