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灯火阑珊处》乌少女

7、羽毛不轻

　　砸过书来的黑衣女人叫羽毛，是羽落恬的母亲。
　　我从来对母亲这个词很生疏，之后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独记住羽毛梳理落恬的刘海，给她摆好麻花辫子的那幕，那是带着母亲气息的画面。我想，那两条生龙活虎的小辫子定是羽毛一缕一缕的给她编起来的，我甚至身临其境般，看见她们坐在梳妆镜前面，或者羽毛编辫子的时候还会唱着流行歌曲，落恬会喊，喂，弄痛我了……总之类似这样的场景。
　　我小的时候一直是短发，很短的那种，林海理发的时候就把我扔给实习的理发师顺便咔嚓几剪刀。我一直想知道，女人温暖的手掌抚摸在头发上的感觉，当然，是这种像羽毛一样的女人，性情的，在男人面前是生冷的，却带着本能的慈爱
　　从一开始，我便很想靠近她们。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认真的洗了头发，仔细的梳头，然后别上我唯一的一枚发卡，花朵形状的，我拿着那本书，准备出发。
　　走到院子，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大门口零零散散堵着一些人，光着膀子穿紧身黑色背心的男人，羽落恬家的门彭的一声开了，我仰起头向二楼望，耳边是尖利的叫嚷声。那天是阴天，有风雨欲来的气息，羽落恬家的窗帘在风里被吹得鼓鼓的飘出来，窗帘的后边伸出她的脸，晃一下子又被拽回去，然后是羽毛白白的胳膊，还有纹着乱七八糟线条黑色纹身的胳膊，在窗帘的后边纠缠挣扎，不停传来羽落恬的声音，我操的，我操的……
　　院子门口的男人们开始往墙上泼油漆，鲜红的颜色，像电视剧里那样写下那样的句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画上骷髅……
　　我一下子慌了神，突兀的晾在院子中间，进退两难，嗓子里想要呼喊，却又不知道要喊谁，想要去帮她们，却只是胆颤，心里带着惊险刺激的胆颤，我试图把迈到院子中央的步子收回来。
　　羽落恬母女在楼梯拐角以拖的姿势被拽了出来，前面的纹身男一副凶很＊＊＊＊＊的嘴脸，羽落恬的辫子只编好一根，另一根散开来，乱糟糟的头发沾着汗水或者是眼泪黏在脸上，羽毛穿着白色睡裙，腿上离开了一道口子，皮肤滋滋的渗着血。
　　极突然，羽落恬的脸转向我，她喊，我操的，林初夏，快去报警……我低着头，把书紧紧抱在怀里，几乎是闭着眼睛，猛地转身，拔腿欲往屋子里边跑，我甚至想要喊林海，那一刻我特别想喊他的名字。
　　却是彭的一下子，撞得眼冒金星，鼻子里痒痒的，有血的腥气和厚重的汗渍味道，胳膊被一双手狠狠的抓住了。我扯着身子挣扎，抓住我的不过是一个男孩，穿着白色体恤，头发直立立的竖起来，他喊，大哥，我抓着她呢……怀里的书掉在地上，被他的脚踩住，书页起来褶皱，我的鼻血一滴滴的滴在了上面，我心里很急，终于大声的喊，林海，林海，救我，林海……
　　男孩的手压了上来，顺势我把拉进了他的怀里，我的脸抵住他排骨一样瘦弱的胸膛，鼻腔里填满了那种旺盛的，沉闷的汗水的味道，心里却颤起来，不是惊怕的胆颤，是如荡漾般的颤，竟带着刺激的欣喜。
　　大脑就在那一秒停了。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一个怀抱，尽管那是一个胁迫，却是我第一次如此靠近另一个人的肌肤和呼吸，我的鼻血就堂而皇之的留在他的白体恤上，他却留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