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灯火阑珊处》乌少女

6、露露让我想起羽落恬

　　结识一个陌生人总比遭遇一个熟人来的自在。
　　她说，我可以叫她露露。说着自己咧着嘴笑，我觉得这名字超级俗，但我乐意听别人这样叫我。
　　露露很喜欢讲话，每个句子后面都要带着自己的观点和解释，喋喋不休如呼吸般，缠绕着她的鼻子嘴巴。
　　却不是八卦毒舌的俗气。我谅解，讲话只是对抗寂寞的一种习惯，她定是有故事的人，却不在故事里节外生枝，话说多了不过是口干舌燥需要补水，不会憋得内出血。
　　所以我不抗拒她，不抗拒她跟着我在天台，吐沫横飞闲不下来，不抗拒她说道不爽处嘴里骂骂咧咧掏出烟来抽。
　　我们都没有探究彼此的好奇心，原来，本是一路的性情。
　　只是不用我张口，露露就知道了我的名字，她说，林初夏，你朋友是练美声的么，隔着几千里地的光缆我都在边上听得清晰，林初夏，你个王八蛋……
　　她学得惟妙惟肖，吐脏口总是能够让她露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
　　我看着她，心里对她有莫名亲切的欢喜。每次看见她，总能想起羽落恬来，想起我第一次见落恬的时候，她在清晨跑过来砸我家的厨房玻璃，煮牛奶的女人发出踩了鸡脖子般的叫声，林海怒气冲冲的光着膀子追出来，我个子还有些矮，摇晃着站在椅子上有些激动的往外瞧，林海气急败坏的吼，谁他妈这么大胆……
　　长长的走廊里晾满了花花绿绿的衣衫，她就在那些层层叠叠的间隙里转过脸来，她的声音很好听，我操的，让你女人以后别叫那么大声，尤其是半夜三更，我操的。
　　关键是，那个时候的羽落恬跟我一个年纪，梳着齐刘海，扎着两个扑扑楞楞蛊惑人心的麻花辫子，她就能讲脏口讲得如虎添翼。走廊尽头闪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蕾丝睡裙的身影，抡起胳膊就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向羽落恬砸过来。
　　迎着灰蒙蒙的光，看得真切，是一本厚厚的书，飞在空中，书页发出哗啦哗啦欢快的响声，不是鸡毛掸子或者枕头，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偏是扔了一本书。
　　羽落恬的小辫子被纠起来翘得老高，女人站在她身后，眼光凛冽的向林海扫过来，继而眼睛眯起来变得柔和，却突然没了下文。
　　我以为她会对着林海吼句什么，或者对着羽落恬来上几下子。可是她却突然松开手，理了理羽落恬额头凌乱的刘海，把她的辫子摆摆好，说，走恬恬，回家吃饭。
　　羽落恬的手被女人牵着，扯着脖子回过头来，对着林海挤眉弄眼，最后却是点起脚尖，扬起手笑了，眼神穿过刚刚被她砸破的玻璃，新鲜的窟窿，露出我一双大大的眼睛。
　　她对我热情的挥手。
　　对于年幼的我，那无疑是一个情节最丰富的早晨，带着不可言传的快乐，一个跟我的世界里的那些女人大不一样的女人，一个跟我大不一样的女孩。
　　我那透不进一丝光芒的世界，就轰然裂了一道口子，飘飘摇摇迎在风里长出一棵稻草，被我狠狠抓住了。
　　林海被女人黏住，两个人又开始流着口水接吻，他用手往外推我，指着垃圾箱的方向。我乖乖的出去打扫玻璃碎屑，顺便拾起被羽落恬那一闹碰落的衣服，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本书，被风吹得凌乱，哗啦啦的响。
　　欢喜得拾起它来，没心思看书名，就是抱在怀里傻笑，多好的一个借口，我可以主动去找那个对着我挥手笑的女孩。
　　却不想，没等我登门，她们便出了些事故，足够让我觉得刺激而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