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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3 ...

  •   这周轮到我们班值周。我和郝迪被安排到每天早晨站在停车处抓扰乱纪律的学生,中午也是如此。秋季来临,阳光不似夏日那般暴晒,却仍是刺眼。天空如洗。
      许飘柔是我们纪律组组长。班里人都看得出老师格外倚重她。她在答题时神态自若,无论什么科目,都运答自如。
      郝迪愤怒地说:“上帝真是不公平,你看她许飘柔,不光有色,才华更是出众。你再看看我郝迪,长的平凡怨不了父母,怎么智商都达不到130!”
      “这没什么。别看扁自己。我的智商也不足130。”我说。
      “唉,也就你肯安慰我。平安,以后咱们俩就相依为命吧。”郝迪说,“是不是因为好迪牌洗发水没有飘柔牌卖得畅销,所以我怎么也比不上她。”
      我不禁错愕:“……这有关系么。”
      “不行。”郝迪自顾自地说下去,“等明个我改名叫高露洁。洗发水PK牙膏。哈哈。英雄对决啊。”
      我暗暗翻个白眼:“你应该改叫冷酸灵。”
      “啊?……为什么?”郝迪睁大了眼睛。
      这时许飘柔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看我们两个正在谈笑。眼睛一亮,说:“幸好看见你们。平安麻烦你帮我把这星期的纪律报告单交到校主任室。咱们组是最晚交的了,主任已经叫学生来催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郝迪问。
      “体育老师叫我马上过去一趟……”许飘柔略有歉意地说。
      我接过报告单,说:“我们帮你送过去吧。”
      “真是谢谢你们了。”许飘柔说,“主任室在四楼,楼梯左拐第一个门就是。拜托你们了,那我先走了。”
      “嗯。”

      许飘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折之际。秋日黄昏的夕阳经过玻璃窗的折射投到地面上,光滑的石地面发出走路的“笃笃”声。灰尘沉淀在空气里。静谧无声。杳然辰光。
      郝迪一脸不高兴:“你干吗帮她送报告单。”
      “你没听她说体育老师找她有急事么。”我淡淡地说。端详着手中的单子。
      “我们现在在三楼,她再上一层,再回到体育室这也用不了几分钟啊。”
      我一扬眉:“你不知道我向来以助人为快乐之本么。”
      郝迪鄙夷地说:“真没看出来。”

      彼时学校已经放了学,楼道里出奇的安静。学生虽然走了,但一些老师和学校里的工作人员还在。所以我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四楼里尤其的宁静。上了楼梯,往左一转,一道绿门上钉着一个小铜牌,上面赫然写着“校主任室”。
      我的手指贴到门上。刚想叩响,却发现门是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彻骨销魂。还有男人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在寂静的楼道里分外响彻。
      我和郝迪对视了一眼。她向门缝里看去。陡然大惊。她的瞳孔瞬间张大。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手颤颤地指向门缝的里面。
      我侧了侧头。向里面看去。亦是一惊。呼吸仿佛在顷刻间停止般。唯有女人传来的媚笑声在空气飘荡着。

      郝迪张大了嘴,我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拉着她赶紧离开四楼。我们从教学楼里跑出来。郝迪仍是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吸气。
      “真没想到一年A班班主任竟然和校主任有一腿。”半晌后郝迪平稳好呼吸,没有愤怒的情绪,仅有轻蔑,“怪不得主任动不动就往咱们班跑。你看他俩说话的时候,眉来眼去的……哼!我早应该看出来这里面有猫腻了。”
      “你小声点好不好。你想弄得尽人皆知么。”
      郝迪啐了一口,说:“这有什么不好,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那个臭三八班主任赶出这个学校。有这么伤风败俗的老师我自己都感到丢脸。”
      “这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
      “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那我们自己也无法在这个学校呆下去。还记得军训的事么,班主任因为说话这一点小事就把我们告了家长。如果我们把她偷情的事让别人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这次是她自己干出的那种事,与我们无关啊。”
      “没错。她确实是干了,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我们宣扬出去,校方为了颜面也会封锁消息,再扣给我们一个‘污蔑’的罪名——所以我们不仅不能说,反而还要死守。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这样……校方不会不明事理的。”
      “你认为他们会因为两个学生的‘荒谬之词’而开除两个工作精英干部么?”
      “天啊——这个世界怎么这么荒唐啊!”郝迪丧气地大喊着。
      “世界原本就是荒唐的。”我轻声叹气,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些事,就算我们知道也不能说——所以说,不知道比知道好所以有那么多都市里穿行的人,都想回到幼儿的无知时期。”
      “平安,你嘀咕什么呢?”郝迪皱了皱眉发问。
      “我是觉得……嗯。我真是不甘心。”
      “唉。谁说不是呢。”郝迪一边走一边扯了扯书包带,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好不容易有了那个臭巫婆的把柄。可是不仅不能大肆宣扬出去,还要死守着……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想说而不能说,而说了又会对自己不利。真是什么什么两难全啊。”
      我笑了笑,说:“不如我们去吃棒棒糖吧。潘婷说她不开心的时候都吃那个,尤其是巧克力味的最能解愁了。”
      “好吧好吧。”郝迪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我手中的报告单,“那这个什么时候交啊。咱们组本来就晚了。再晚就要挨批了。”
      我看这报告单。亦在心里单子。
      郝迪突然眼睛一亮,打了各响指:“不如我们把这张报告单放在校主任室门底下。这样既交了单子,也给他们点警告,表示有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了——否则不会把单子留到门底下,然后偷偷溜走的。”
      我沉思了会,说:“不行。报告单上写着我们的班级。主任看到门缝底下的报告单后一定会找上许飘柔,到时候许飘柔再说其实是我们去送的报告单——这和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
      郝迪忽然哀嚎了一声:“天啊!那要怎么办。我真是欲哭无泪啊。”
      我手握着报告单,手心沁出微凉。我吁了一口气,说:“还是星期一再交吧。挨骂总好过被人赶出学校。”
      郝迪泛出苦笑:“也只能如此了。”

      *** *** *** ***

      这几天母亲一直很亢奋。原因是父亲又来过电话,说他会在十月一向公司请假回到零落,陪我们待上一星期。我刚一回到家就听见母亲在念叨了,她看见我进门,忽然奔到我面前,扯住我的头发,大声地说:“快去把你房间打扫干净,你爸十月一就要回来了。不,也会更快。哦,他要回来了……”
      我的头发被扯得生疼,头根似乎在一点点破碎。我下意识咬上嘴唇,然后木讷地点头:“我这就去。”
      在关门前我看到母亲亢奋得几近扭曲的面孔,她一边唱着歌一边口中说着:“易生要回来了……易生要回来了……”
      杨易生。我父亲的名字。

      我翻出日记本。开始繁琐的纪录。我的发根一阵阵抽痛。我猜测那个男人的意图,我想象他是否已经生命垂危所以才回来看看妻女。我最后一眼看他时,他的神情憔悴,他在对我的母亲微笑。他抱住她亲吻。在伦敦国际机场。
      他说:“我过几天就回去看你们。”
      她侧了脸,避开他温柔的目光。却也回吻他,吻上他下巴的黑色胡渣:“记得要常刮胡子,否则你会弄疼我。”
      他脉脉凝视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而她,悄悄留下了离别的眼泪。她是会感到那双灼热的眼传递的温情款款。如同火鸟燃烧的火焰。炽烈火热。生生不息。
      他们彼此深爱对方。
      在他们中间不能夹杂任何人。
      包括我。

      月光如水。我合上作业本子。视线转向书桌上的白色透明盒子。五彩的糖纸散发出奇妙的味道。我小小掀开一口。气味灌进鼻孔中。
      我良久怔住。
      眼前浮现灰色的身影。男孩清凉的眼眸看着我。他向我伸出手。手中是白色透明的盒子。他的声音哽咽。天空中的雨滴滴滴答答,打落在鼻尖上,一阵冷意迅速扩散。我接过少年手中的盒子。对他微笑。
      我凝了凝神。望向窗外。
      月光如水。

      星期一上学我和郝迪少不了被班主任数落一顿。郝迪对她的恶感更为强烈,她鄙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惹来她一阵训斥。
      郝迪说:“她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她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可是她乐在其中。”我说。
      “这个女人真可悲。”郝迪望向窗外大片大片飘落的残叶,眉梢爬上些许伤感。半晌她自嘲一笑,声音飘缈不定,“不知耻的女人都是可悲的。就像我的母亲。”
      我微微愣:“……你的母亲?”
      郝迪收回视线,对我一笑:“对了,运动会你报什么项目了。潘婷那小妮子在体育课上可是得到老师的青睐报了60和100米短跑呢。”
      “我报了400米和跳远。”
      郝迪望我下身一瞥:“你的腿也不算长啊。”
      “老师非让我报的。”我苦笑说。
      郝迪冲我狡黠一笑:“你猜我报了什么。”
      “铅球?”
      “你怎么知道?”
      “你上回说你要挑战你自己。”
      “我报了铅球,跳高还有1500米。”郝迪颇为自豪地说。
      这话让在一旁看漫画书的潘婷也听见了。她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神:“哇!郝迪,你竟然报了1500?”
      “那当然。”郝迪一扬眉,“像我这种不断超越自我的人,我不报1500谁报1500啊。”
      “听说许飘柔也报了1500。”潘婷说。
      “……她也报了?”郝迪有些错愕。
      “是啊。好像是上星期体育老师找她,她才报了这个项目。”
      我和郝迪对视一眼。回想起已经过去两天的事。郝迪又一阵不悦,静默不出声。翻出下节要用的历史书来看。
      潘婷有些莫名其妙。还没待问。上课铃响了。

      历史老师亦是极微刻板的老师。她习惯写连笔字。粉笔在黑板上飞驰写下让同学们弄不清的字,却也没一个人敢说出来。只得问问前后桌。一阵阵小声细语惹得老师的不悦。
      我想起在伦敦上学时。除了体育和游泳课,其他课程都为一个老师来教。然而一个老师只教一个年级。当你升级时,就会换个老师了。
      我在六年级的老师是Miss.Brown。她写的一手极为漂亮的英文字,被评为我们年级写字最好看的老师。然而她右手的食指却残缺了一节,写字时用中指和大拇指夹着笔。她的字整洁利落。龙飞凤舞。
      Miss.Brown要求我们用钢笔写字。最好用PARKER牌钢笔。
      Alina曾对我说:“PARKER是世界上最名贵的钢笔牌子。我认为这样的钢笔只有被绅士拿在手中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否则犹如一堆烂铁。”
      “钢笔的质量与持笔者无关。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不能应将其混为一谈。Alina。”我说。
      “噢!不。不是这样的。Ann。你看,Alison拿着PARKER和一个乞丐拿着它,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你想说Alison是个绅士吗。”
      “我们说的PARKER钢笔,不是Alison。请不要故意转开话题。Ann。”Alina说。
      我把书本往前面一横,说道:“我觉得说钢笔不如听老师讲课。”
      “我很欣赏Miss.Brown写的一手漂亮的字。”
      “我也一样。”
      “那就请用PARKER吧,别再用你的宝狮龙了。”
      “你是在打广告么。”
      “也许是的。”
      结果我们在课堂上的窃窃私语被Miss.Brown听见了。她让Alina回答她刚才提出的问题,Alina没有回答上来。Miss.Brown走过来拿起刚发下来的英语阅读测验的卷子,她对Alina扬扬眉,说:“Morgan同学,我非常欣赏你在测验得了6.5分(满分10分)的情况下,还能为我推崇的PARKER牌钢笔打广告。你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推销员。”
      学生们听了哄堂大笑。连坐在我们后面的Alison也发出闷笑声。
      Alina气得眉毛拧成一团。
      下课后Alina对我说:“我真讨厌Miss.Brown写的那些字,像一堆堆蜘蛛似的。”
      “也许是的。”

      我刚从伦敦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时,就听见历史老师极为尖呛的声音:“杨平安,请你背一下商鞅变法的主要内容。”
      “啊?”我愣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请你背一下商鞅变法的主要内容。”历史老师尖呛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商鞅变法的主要内容是……是……”我站了起来,不知怎么办,眼角的余光瞥到郝迪向我展开的书。她冲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照着读。
      还没等我开口,历史老师又道:“好了,你不用背了。把变法内容给我抄五遍,抄完后送我办公室去。”
      我讪讪地坐下了。
      下课后我对郝迪说:“历史老师写的字真是难看,和狗耙子似的。”
      郝迪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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