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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曲临殇 第一篇 蔷薇乱 第三章 夜宴 ...

  •   曲临殇
      第一篇蔷薇乱第三章夜宴

      【那残阳,此刻正悬浮在我的面前,殷红如血。】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我终于从那种浑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我顿时觉得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下来些许,软绵绵地漂浮在蒸腾的水池中。

      那一刻我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我的灵魂。我甚至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直到身边的婢女低声呼唤着我的名讳,我方才慵懒地睁开双眼,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光景。

      婢女见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以为我将迁怒于她,忙低下头跪安道:“七公主,该更衣了。晚宴将会在半个时辰以后开始。”我如梦初醒般支吾了一声,把视线从婢女的脸庞上抽离开来。婢女如获大赦般把额头贴在了光滑的青石板上,我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她惶恐的样子,轻声说道:“没事的...我只是有些事情要想。”

      我不愿再浸泡在这雾气缭绕的水池中,那燥热的感觉此时就仿佛要将我周身都融化一般。我盈盈地站起身,接过了婢女递送过来的浴巾。我将自己纤瘦的身躯紧紧包裹起来,缓步走进了内廷的宫室中。

      脚尖轻踩在湿滑的地面上,让我不禁放慢了步伐。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廷,映入眼帘的是早已准备完毕的华服。

      我闭上双眸,忍不住轻叹一声,在宫女的帮助下草率更衣。待到完毕之时,我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一向很排斥麻烦的事物。然而这宫廷之内礼节又何止纷繁,简直就是要多到想破人的脑袋也数落不尽。

      我常怀疑,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旺盛的精力和充沛的时间,发明了这般繁琐浩淼的宫廷礼节。或许这并非是一人所为,而是有某个门派一直潜藏在这深宫之中,坐着发扬光大宫廷礼节的事情。以便有一天当这些礼数躲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可以把那些王公帝王纷纷烦死累死,那样便可以天下太平了。不管如何,这一定是某种隐匿的阴谋,所以我一向懒于去谨记这些多到几乎无穷的繁文缛节。

      不要说是拿碗提筷子,便是如何行走、走出几步,如何说话,露出几颗牙齿,便全部都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标注下来。我颦着眉头走出了内廷,空旷的皇宫霎时映入了我的眼帘之中。此时已然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残阳摇摇欲坠,染红了半边长空的夕阳。

      那残阳,此刻正悬浮在我的面前,殷红如血。

      我独自站在广场之上,怔怔地欣赏着那血色的夕阳。如此触目惊心的精致,竟让我一时有些痴了。我心中泛起某种莫名的情愫,大概是在想,在那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人要为此,去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天下归一以前,大部分的流血都是毫无价值的。只不过男人们大抵不愿走最简单的道路,倒反而是怎么痛快便怎么来。我懒于去关心那些男人们日夜惦念的话题,无非是关于天下和江山。那些在我眼里,都尽皆是些无趣的东西罢了。

      他们可以冲冠一怒只为红颜,也可以因为一时英雄就不顾大局,更可以因为江山大业而舍弃妻小。不管青史如何美化渲染,那大抵都是自以为是的自私的行为而已。尚书上曾写道:天下为公。大概意思便是天下本就是诸多老百姓的,你们在这里你死我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游戏罢了。说到底,最终那天下还不只是落入了另一家人的囊中。至于诸多英雄好汉,打完酱油,躺进史书,溢美之词修饰一番,便可以匆忙了之。如果这般便可以觉得满足的话,那男人们还真是不可理喻。

      我又泛起游神的毛病。在这思绪唏嘘之间,就已然随着宫女走到了大殿的侧厅。

      只见浮现于眼前的,是一副好不盛大华美的画卷。那珠帘漫卷,华盖翻飞朱红色的地摊纵横铺就在大殿之前,两旁摆满了宴会用的两人长桌,桌面上还在不断填满各种冷食珍馐。父皇所在的御用大桌摆放在正殿的房檐之下,黄金镶嵌、象牙素裹,看起来好不气派。周遭还不断有成群的太监和宫女忙碌往复,似乎是宴会还没有全然布置完毕。

      我默然穿行在川流的人潮之中,用力感受着那充满喜庆和祥瑞的氛围。然而我甚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本就是虚假的真实。

      有些东西虚假亦或真实与否,并非取决于事物本身,而是取决于我们的眼睛。我强颜欢笑,尽量迎合起那周遭一派的歌舞升平。我行走在喧哗之间,却禁不住闭上了双眸。一对宫女从我身旁轻然掠过,我侧耳聆听,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只听见其中一个宫女低声抱怨道:“今天是什么人驾临啊,竟然摆出如此盛况。”

      另一个身形较为矮胖的宫女却仿佛有些得意,颇大声地说道:“你这个土包子,有所不知啊。今天不仅是北朝大将侯景带领麾下诸部来投奔我朝,还有大将军赵长亭远征归来,圣上这次是双喜临门啊。”

      那个宫女被同伴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慌忙伸出细长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巴,一边还愈发压低了声音喃喃道:“你可要注意点言辞啊。小心掉了脑袋。”

      矮胖宫女白了第一个宫女一眼,颇为不屑地摆摆手道:“哎呀,今天这里这么热闹,怎么会有人注意我们,真是的。”

      我半听半走,不知觉间已经和那两人拉开了距离。那两个宫女的声音渐渐远去,片刻之后就已然倾听不见。

      我并未把注意力放在那熙熙攘攘的大臣、将军亦或公子身上。我便只是低头走路,一边还捕捉着掠过耳边的只言片语。

      我不知大哥的所在,大抵是在陪同父王。一会估摸还要上演父王和大哥接见侯景、诸君来降的情形,以彰显我朝的强大国威。大哥应该是在跟诸臣以及父王商讨礼仪及言辞,那的确是国之重器,当好好计议才是。

      我知晓历代诸国都非常重视接见外臣、番邦亦或降将时,都非常重视仪礼。据说方初魏武帝接见匈奴使节之时,竟以自己的仪容不够威武为理由,要崔琰替代于他。然而当匈奴使节识破了武帝的计谋之时,武帝竟然派出虎豹骑追杀了匈奴使节。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然而我研读史书并不甚广,便只是对两汉和三国的诸多闲情轶事知晓较多。

      所以说,这排场便是一国的仪容和外表。俗话都说人八分要靠衣装和打扮,现在看来对于国家来说也不例外。想必父王也是精心准备了一番,今晚大宴诸臣,甚至召回了大将军赵长亭,莫非是想给那个叫做侯景的人一个下马威么。赵长亭远征蛮夷,迟迟未归,却碰巧在今日凯旋归来,我便隐隐怀疑这并不是什么凑巧之事。大抵是想给侯景和他手下的将领们一个下马威罢。

      我一个人走着走着,便不觉迷失在了熙攘的人潮中。我一向不喜排场,平日里出行连婢女也是只带一两个而已,今晚更是独自前来。父王总说我奇怪,我倒觉得那些看似正常的人却反是大大的奇怪呢。一个人走在路上,为什么需要背后跟着一大堆人呢?莫非是怕人在背后捅了刀子不成,那般看来便又是心虚的表现了。总之,喜欢带一群人走在路上的人,不是贪官,便是□□。

      我的思绪一直在蔓延,直到我撞进了一个铁石一般的怀抱里。我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只觉得眼冒金星,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我边捂住自己受伤的额头,边颦着眉头抬起头来,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撞到了我。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英武男子。他身穿一身红黑相间的盔甲,头盔正扲在左手的臂膀之间。腰间的佩剑已然被卸下,那是进宫的规矩之一--身在外朝的武将不得携带兵刃进入内廷。

      帝王大概都是害怕冷兵器的。据说秦始皇就在阿房宫的殿门上安放了磁石,以便吸附出刺客随身潜藏的兵刃。

      那枚男子正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我,我亦惊诧地望着他浓密的眉毛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这人我是认识的,他便是大将军、征南将军,赵长亭。

      他大概是不想会在此处如此突兀的遇见我,只见他略显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便涩声道:“萧七公主?”

      只可怜我的脑袋怎能经受住他这般铜墙铁壁的身体的碰撞。我轻揉着自己的脑袋,心不在焉地低下头啐道:“原来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凯旋将军啊。”

      他却惶恐万分地睁大了眼睛,作势就要单膝跪下:“唔...属下刚才多有冒犯,竟然撞到公主玉体,还真是罪该万死...”

      我却嘟着嘴唇,饶有介事地打量着他,轻声说道:“哎呀,没事的啊。反正撞一下也不会有什么。”

      我不知这家伙竟会如此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只好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

      赵长亭见我转颦为笑,心情也顿时安稳了下来。只见他再次做正色状,拱手对我说道:“萧七公主,长亭这次出征时日甚久,你我大抵也有两年没有见面了罢。”

      我禁不住轻笑了起来。我盈盈地注视着赵长亭,抿着嘴唇搜刮着脑海里那些残存的回忆。我边整理着记忆里那些闪回的长镜头,边喃喃说道:“是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倒也挺无聊的呢。”

      这个人,我是从很小的时候,便认识的。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参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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