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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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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流年不利,老是會碰到一些倒楣的事情.
大早正在吃早餐,被一群三姑六婆圍剿,轟炸了近半小時,差點遲到.
“我就說這丫頭阿,一定會有出息,小離,你還記得不?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不記得了.
“哎呀,王媽你說哪多遠的事阿,小離阿,你還記得不?以前上學你還老來我們家吃早餐呢,記得那時候,你最喜歡吃饅頭,我還特地選最大的給你.”我不喜歡吃饅頭,那時可能是因為便宜,才兩毛,兩個就能飽.而且,我也沒見你那饅頭比別人的大.
“劉媽,你說啥呢,現在人家可不吃饅頭了,小離阿,你還記得不,你上大學那會兒,我們可關心你了,你看過年那麼忙,還給你打毛衣,那時看你穿起來可好看了.”這事我倒知道,不過那毛衣也太小了,勒得我呼吸困難.
“說起過年阿,那時候小離來我們家拜年,可歡喜我們了,這孩子懂禮貌,又乖巧,一看就聰明得不得了.”哦,那時候阿,被媽媽拖出去四處拜年,認識的不認識的數都數不過來.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當然也插不上話.怎麼就看出我聰明了?
說了這麼多,我想我已經知道這是唱的哪出戲了.我進大公司的事情,八成已經被媽媽和嫂嫂宣傳得地球人都知道了.看了眼,邊上禁不住滿面得意的兩人,我很想告訴她們,說不定我今天就會被踢出來.因為現在的老板看見我的臉和我的辦事效率都黑透了.
當年剛從學校畢業那會,那陣戰可比現在熱鬧多了,那時也不過鬧了沒兩個月就歇了.為什麼?因為我屢戰屢敗,每個工作都沒做上1個禮拜.最后還只選了個普通的端茶倒水的文員工作.
嘿,這幾年被人忽視都已經習慣了,突然來這麼一出,看真是很有趨阿
很認真的點頭,聽她們討論那時候我是多麼的好.多麼的好,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原來我在她們眼里居然那麼好.
既然一直都覺得我這麼好,那近幾年的不咸不淡,不溫不火的又是唱的哪一出阿?
“你看小離轉眼就這麼大了,還記得那時候,他爸剛過世那會,哭得可傷心了,一看就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這位大媽的話,就像在燃得正歡的火上澆了一大盆水,轉眼就都熄了.
我禮貌的站起來說, “各位阿姨們,我要去上班了,快要遲到了,回來再聊.”
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提包,在一片”哦”聲中,換鞋,出門.
她說的那些話,我事實上也并不在意.關於爸爸去世的情景,我并不知道.
因為,1998年10月至1999年2月,三年一期的這段時間的日記完全是空白的.
我也開不了口去尋問.潛意識的害怕知道.從她們的眼神中,我知道,這一切一定和我有關.
剛到公司,正放下東西,準備坐下.
前面一個同事風風火火地跑過去,恰好碰掉旁邊一個同事的文件夾,我就順手幫她揀起來.請原諒,我還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她竟然以為是我碰掉的,居高臨下的說, “你這人故意的吧?”我看了她一眼,懶得理她.白痴都看得出來,這人想故意找碴呢.
蘇老板卻突然從天而降,還把桌上的文件夾全掃到地上,然后很酷的丟了一句, “看,我這才是故意的.”
我看著他的臉,有一瞬間呆了.脫口而出: “J?”
“怎麼,這麼感動的看著我,不是想以身相許吧.”他得意的回望.
立馬回到現實.轉過頭對那個女同事說: “麻煩以后用眼睛,你快要修練到睜眼瞎的境界了.恭喜了.”
不顧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回過頭來繼續工作.
怎麼可能是J呢.一個人要改變也不會變得這麼多吧.
1996年10月12日晴
英語課,老師突然叫我上黑板前默寫單詞.我很慌張.因為英語我是差得不能再差的.
走上去的時候,不小心把前排一個女同學的文具盒碰到了地上. “嘩啦,”一聲鋼筆,圓珠筆,直尺掉了一地.
我趕緊蹲下來幫她揀起來.
面對著黑板,我看不到他們的表情,我想全班同學一定都在嘲笑我的笨手笨腳吧.腦袋里剩下的單詞也一個都寫不出來了.
那位女同學也一直小聲的罵我笨,她不知道其實我一字不漏的都聽到了.
J突然說,掉了不是幫你撿起來了嗎?又不是故意的,你這人心眼怎麼這麼小,
然后又是“嘩啦,”一聲,J接著說,看,我這就是故意的.
女同學后來一直沒吭聲.文具也不知道是誰撿起來的.我沒敢回頭.
J和我認識不到一個月吧,為什麼這麼幫我呢?
接到二門的電話時,我正忙得不可開交.恩,我承認,我幾乎整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老原因,這環境還不熟悉,還不能鎮定下心來工作.
他說起,他部門下的那個小女生,已經被人拿下了,也就是說,他熱情如火的上前表白時,不管是真還是借口,都被人拒絕了.
他說他想來不服氣,就要竹疏請喝酒,為什麼要他請呢?因為他丟下他們兩個光棍,甜蜜的戀愛了阿.
拼掉半條命,趕到LOVELESS的時候,他們已經差不多喝高了.恩,白妮這女一號居然不在.
二門說沒請她來是因為看到她會受刺激.憑什麼人家就要成雙成對的.
于是三個醉鬼開始碎碎念,其內容基本上可以三個字概括就是 “為什麼.”
為什麼工作那麼困難,為什麼這世界想要什麼都要競爭,為什麼生活那麼無趨,為什麼我愛的人不愛我,最后到為什麼中國那麼多人口,為什麼這世上有男人還要有女人…
竹疏很安靜的低著頭自說自話,神情空洞無比.我看他嘴型一開一合的念著什麼,這不是一個泡在蜜里的男人應該有的表情.我擔心的推了推他. “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嗎?”
“月離,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他轉過頭來,半天才對上焦聚.
“8年阿,怎麼?”
“8年了阿,為什麼在你的記憶里是8年呢?”他問.
“不是阿?等下,我數數,恩,確實,8年還不止呢,多了3個月.我們認識應該是在我二年級開學不久.那時候是夏天,現在都快冬天呢.”
“是嗎?我怎麼覺得我們認識好久好久了呢?”他望著我的眼睛.
“8年阿,當然是好久好久了.”我笑.
“可能是吧.”他轉過頭望向窗外,夜色很沉.有些虛無,恍恍惚惚地笑.眼眸隱藏在眼瞼之下,什麼也看不清.
看見他這樣,我很害怕,怕他不幸福.他是我有記憶以來,相交最深的一個.不管我怎麼樣,都能找到他.和他說話.即使是半夜的心血來潮,他都好脾氣的聽你胡思亂想,胡言亂語.
他太好,好到讓人舍不得獨占,怕辱沒了他.他總是那樣平和,溫暖,給人一種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覺.
可是我今天才發現,如果他不開心,他可以依靠誰呢?
白妮那麼的自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她會很仔細的去關心別人的偶爾的情緒低落嗎?我不知道.
心里有一根弦,正不受控制的顫動著.我不明白.好像什麼貴重的東西掉了,找不著了.生出毀滅般的感覺,是在懲罰嗎?我錯了嗎?
黑夜,一層蓋上一層,望不盡的夜.穿不透的夜.
這樣快接近冬天的夜色,沉重得讓人心跳都快要停止.
我問西晨, “是不是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有累的時候,想要依靠別人的時候?”
此時的我們正坐在她位於六樓的工作間,望向窗外.這里離天空近一步了吧?可看起來還是那麼遙遠.
她神情有些暗淡的回答, “當然,誰都會累.”揉了揉眼角,再次把目光放在顯示器上.
白色的光正對著她的臉,把她印得格外蒼白.而屏幕上還是停在最開始的地方.密密的小小的黑色方塊字,冰冷的,安靜的.
我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 我知道她把我找來一定有話要說,我等著她開口.
她終於回過頭來: “入冬了呢,快要下雪了吧?”
“這個城市很少下雪.”
“是嗎?那真可惜.”
“要看雪的話,就去旅遊吧.” 我翻出桌上的雜誌,恩,沒有任何關於娛樂的,真是認真的醫生.
“工作還順利嗎?”她問.
“有什麼不順利的,反正我是不倒翁.”我笑.這雜誌還真無趨阿.心理測試一大堆,也不知道準不準.
“是阿,強捍的不倒翁,教我兩個絕招吧.”她笑.
“怎麼了?你看起來很不好.”我不再轉移話題.
“是嗎?我們冷戰了.”她再次把目光放到顯示器上.
“冷戰?”
“是阿,我們已經半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西晨望向窗外,那里除了同樣的不可測的高樓,就是藍天白雲, “我真的不知道,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說,和竹疏一樣呢.這樣的人還真叫人痛恨阿.
“放心,鐘醫生不會在外面有女人的.”我笑.
“你對他這麼有信心?”她笑.
“他不是這樣的人.”我肯定的回答,鐘醫生不管在生活上還是在工作上都是一個嚴謹的人.
“可我覺得他有.”
“為什麼?”我驚訝.
“直覺.”心理醫生的直覺,聽起來很有說服力阿.
“阿,你這不自我欺騙嘛.”我選擇不相信.
“希望是這樣吧.”她嘆了一口氣,再次看像那滿時黑色字體的顯示器.
“對了,上次你不是說有個暫時性失憶的病人嗎?現在怎樣了?”我很好奇,因為像我們這樣的人太少,我在想,他或者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樣一直茫茫然的生活著.有些不安,有些惶恐的想要證明自己.想要確定自己的存在.
“怎麼說呢,雖然只見過一次,電話也只打了兩次,可是,那人給我印象很深刻,他居然問我,可不可以選擇性的把一個人忘掉.我當時就回答他,十多年了,你說忘就忘?科學可還沒那麼發達.然後他蒼白著一張臉走了,看起來很受打擊,還一直說這不公平,這不公平.”西晨回憶到.
“十多年的感情?為什麼要忘,還真是薄情阿.”
“我看不像,另有隱情吧.一個人追逐另一個人久了,會累.《亂世佳人》裏白瑞德說過,愛是會磨光的.再深沉的愛也會在痛苦和無望的等待中消磨殆盡的.”
“是這樣嗎?愛都會被磨光嗎?還真是,這世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故事阿.”我翻書的手不自然的停下.因為磨光了阿,所以他放棄了.真是好短的時間.3個月不到吧?
“是阿,人和人都不一樣.”
正想問她那人的其他情況,電話突然響起來, 我接起來,“喂,我是月離.”
“月離,你現在在哪?”電話中玉大小姐哭聲凄慘無比,我嚇了一跳.
“怎麼了?”沒有回答,我站起來, “我說,你別一直哭阿,出什麼事了?”
“有事就先走吧.”西晨看我有些急了就說.
我點點頭, “那你保重,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談談吧.”
“恩.”她目送我離開.門在她面前關上,她的臉有些落寞,有些孤獨,更多的是無奈.
她正無言的說,她無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