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惊魂夜》麒麟踏火

5、第 5 章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听过的故事了，李涛依稀的记得大概是他小学四五年纪的时候，暑假炎热的晚上自己和奶奶在外面院子里睡觉，因为太热了李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奶奶年纪大了睡眠本来时间就不长，睡得还特别浅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李涛心疼他奶奶就一直忍着不动被一些蚊子咬了还几个包。
　　老人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平日里就是十里八乡老头老太太里最好脾气的，就是赶着年轻那会儿也是个温柔的人，见李涛怎么也睡不着就索性给他讲讲她娘家那边的离奇怪事。
　　李涛的奶奶是靠近城镇的乡村嫁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那时候不了解什么叫自由恋爱，所有人都是媒人上门说亲，双方父母亲戚见见面，男女双方大概就见过一面就定下来了，真可谓是盲婚哑嫁的又一解释李涛的爷爷就是一老实的农家汗，每天除了下地种田什么的都不懂，活到六十三岁就去了，李涛奶奶一共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李涛的爸爸是最小的儿子，不过也是他们中最短命的。
　　李涛的老爸老妈是出意外死的，不过当时李涛也只有两岁，现在他连他们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了，大概是坐运化肥车去城里的时候出的意外，两个人双双被甩了出去当场死亡，李涛的奶奶就一个人带着李涛和几个小崽子生活，在李涛的记忆里他奶奶一直都是一个很抽象的老太太，每天搬着一张油光发亮的小马扎在老旧的房子门口端坐着织毛衣。
　　自家年间酿造的黄豆酱在坛子里散发着特有的味道，院子里廉价洗衣粉漂洗过的衣服在细细的杆绳上被太阳晒过，被小阵的风吹得飘起来，这就是李涛幼时所有的记忆画面，还有一群脏兮兮的小屁孩在田间河边转来转去在捉鱼逮蟋蟀。
　　事情就发生在李涛奶奶嫁过来的第七年，李涛的奶奶远房亲戚去世，李涛奶奶做人情要去参加葬礼，带着彼时年幼的李涛爸爸去了，死的是李涛奶奶的老太爷，老人家是突然辞世的，在农村很多辈分大的人年纪并不大，就像李涛奶奶的老太爷就是这样，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壮年男子突然就死在了河心，一家老小都靠着的顶梁柱就这么支离破碎。
　　刚死的头两天每天晚上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横死的人都怨气很大尤其是死前健壮的最大，死去的鬼魂日日徘徊在死去的河边，在傍晚太阳落下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半透明的身体，哀怨狠毒的眼神再也不是一个老实生活农家汉能有的，那是恶鬼的眼神，真正的恶鬼！
　　村里的小孩子都不再敢到他们曾经最喜欢的河边摸鱼逮虾，上下学经过的时候也都会成群结队，再也没有人会单独走过那条不祥的大河，就是年轻力壮阳气旺盛的小伙子庄稼汉也不再去了，恶鬼就在那条渐渐萧条，人迹渺渺的地方守着。
　　参加葬礼的方式很特别，没有举办葬礼和下葬仪式，死亡的第一时间就被送到火葬场烧成了一团焦黑的骨炭，被塞进一个刷了黄色符咒的坛子深挖了一个十米的大坑埋葬，一群人都用白布蒙住自己的脸，穿着臃肿不堪的衣物，别说体型就是是男是女都分不大清楚，腰部扎着结实的麻绳，一个连着一个像是蚂蚱一样被连成一线，最后一个人把绳子牢实的捆在大树上狠狠地打了个死结，再三确认除了把绳子砍断再也没有办法解开后安心的跟着大部队到河边。
　　野生的蓝色小花在田间地埂开放着，一群人带着桃木桃枝桃花来最后祭拜这个本该健健康康过一辈子的男人，或者说恶鬼。死在河里的人永远都会被囚禁在河的范围内，离开永远是在找到替身后才能拥有的好事，不知道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但事实还真就像传言一样，在河边徘徊着的恶鬼比普通的水鬼来的还要强大。
　　人多不但会做很多人少时不敢去做的事，还会给彼此一种：就是出事也不一定就是我，毕竟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偏偏落在我头上，愚昧但就是人之常情很多时候我们不由自主地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李涛奶奶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的，但那一场给死者的祭祀仪式所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她当时还稚嫩的心理，虽然是以死亡的代价。
　　祭拜的领头军是这个村上的村长，一个三十多快四十岁的男人，满脸刮不干净的胡茬和一个短到露头皮的脑袋，一双小眼睛眼皮耷拉着垂下，背着粗壮的桃木杆亦步亦趋的前进，在刚刚过去的中午烈阳下到河边，伸手卷起了洗的发毛的袖子，把一只“哦嗷嗷”直叫的公鸡毫不犹豫地丢进河里。
　　招魂是一项古老的工作，以前的人招魂都是亲人呼喊回来，引魂则需要活物的鲜活灵气和□□献祭才能完成，公鸡在中国传说中一直是一种阳气非常重的生物，打鸣响亮而生殖能力强的公鸡则更加符合需要，纯正的阳气和献祭把被囚禁的鬼魂转移到公鸡身上，再把死去的公鸡捞起来烧掉，这样会把死者的怨气烧毁一部分，虽然不能把怨气全部化解但对一般的水鬼来说起码是个极大地安慰，再加上近亲的祈祷和劝导，极大部分的水鬼就这样沉寂了下来，再也不会闹出什么索命引人下水找替身的事。
　　村长就是要这样做，恶鬼的家人都已经被带来，他的儿子女儿老婆都穿着他身前最常穿的衣物，虽然小孩子们都似懂非懂，女人眼睛哭的红肿着，但所有人都还是打起精神搀扶着她们，被丢进河里的公鸡扑棱了一会儿就不再动了，飘忽的浮在河面上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黑气，火红的鸡冠子变成青灰色，爪子弯曲着勾住水草，河面寂静的波光粼粼。
　　“哟---回魂喽！”村长带头喊了一声，太阳越发的热烈起来，地面开始变得滚烫，他脑门子的汗珠子滚落到泥地上，“啪嗒”一声摔成八瓣。
　　众人继而呐喊起来，被团团围住的女人孩子也在呼喊，起起伏伏的公鸡下面河水渐渐浮起一团黑色，像是墨水但久居不散的围在公鸡尸体的范围内，随着人们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可见，慢慢的变化出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形，就像一个黑色的剪纸人，万分诡异的随着水波动着。
　　乡亲们都被吓到了，招魂引魂在乡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农村没有什么安全措施，每年被淹死的人其实真的不少，不但有孩子老人甚至还有一些年轻人，每个村子都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对于如何做完这件对死者很重要的事他们都了如指掌，但这样的情况他们从来就没见过。
　　活水是很重要的资源，这条河养育了他们这十里八乡十几个村子，对于庄稼人来说，土地和麦种收成才是他们生活的前提，没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了。
　　墨水还在漫延着，大批的野生河鱼泛着白肚皮飘上来，黑水蔓延到的地方就有大批的生物死亡，那种可怕的摧毁力让人叹为观止，水草也变得黑灰不再有生气，风也停了下来，人们都惊恐的观望。
　　没有人注意到围在中间的女人和孩子都脸色发青，被白布包裹下的脖颈上一只无形的手钳住了她们的呼吸，小孩子身体弱本来阳气就弱，被带着怨煞之气一冲就慢慢地翻起了白眼，小手变得冰冷。
　　“村长！！”一个离得近的小伙子首先发现了不正常，一直在注意河面都没有发现一直吵闹的小孩子被害了，女人也扑通一声倒下了把小伙子吓得失声尖叫。
　　“啊啊------死人了！恶鬼杀人了！！”乡亲们四散奔跑，胆小的都已经吓得不敢哭了，被拴在一起的人们都尽量躲开那倒下了的一家子，胆大的连忙跑上前去想试试看还能不能救得回来，褪下蒙面的布料，女人和孩子的脸都已然变得有些僵硬，青白灰败的双眼还睁着，表情非常痛苦。
　　缩成一团的身体表面从彼时已经能看出死态，四口之家彻彻底底的都去了阎王殿。女孩子的手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不知道从哪来的水草被死死地捏在手掌里，漂亮的小脸蛋上没有了生气，男孩子比女孩还要再小上两三岁，细嫩的脖子上一圈明显被掐出来的青紫，还不足十岁的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女人是最后被看的，看完的人都久久说不出话来，窒息而死的人大都表情不是很好看，虽然死的很迅速但痛苦还是显而易见，带上细细皱纹的脸蛋有种痛苦到狰狞的难言，两只手的腕骨指骨都断了，软绵绵的垂着变得僵直，喉咙被掐到微微变形，看得人毛骨悚然。
　　一群人都寂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或者是大家都害怕极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死了还要带着自己一家人都去死，没有人敢说这是不对的，恐惧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剪纸人渐渐地变淡了，像是心满意足的散了开去，没有鱼虾水草载浮上来，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平静，但地上三个躺着的尸体提醒着人们，这件事远远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死亡如影随形。
　　脸色惨白地村长跌坐在地上，像是打了一个发枪，乡亲们都像脱力一样瘫坐下来，公鸡还泡在河里但没有人有勇气去捞上来，带着的桃木枝好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为力一样，没有一点作用的被众人丢在地上。
　　李涛的奶奶在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家，她忐忑不安地在家里待了好几天不敢出门，每天就是抱着李涛老爸在家里躲着，过了快一个星期没有事情再发生，她慢慢的放下了心，只有在偶尔才会想起来，但很快的就会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两个月之后她听到了传过来的消息，那个恶鬼的一家人都被烧了，就连老宅子都被堆上柴禾架起大火烧成了一片焦土，所有的骨灰都被运到了一个不知地名的山口深埋起来，全村人都集钱请了一个老和尚来超度，按照这和尚的说法就是：鬼是阴气集成东西，说到底他最怕的还是烈日高阳，每天在阳气集中的被踩踏，即是用人气来镇住鬼魂又埋葬在每日太阳都晒得到的地方，就是一千年恶鬼也定要魂飞魄散，一心想要害人的水鬼离自己的骸骨甚远，变化会弱上不少只要平时不要单独去河边嬉戏，想必也是出不了什么事了。
　　事情到了这里好像就结束了，李涛的奶奶也就彻底的放下了心，安安稳稳的过上好几年小日子，一直到李涛爷爷快要去世的前半年，李涛的奶奶又去了一回那个村子，一村庄的人大都出门打工去了，只留下年迈的老人和少不更事的孩子在，李涛的奶奶已经不太记得当初那家人都叫什么了，只能依稀的记得好像是姓郝。
　　河水也变少了，连河沟的一半都没有灌满暴晒在阳光下的河床干涸的裂出一条条口子，没有人烟的村子就像是普通村子一样的平静，再也看不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怨恨的看着来来往往地人们，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李涛听完他奶奶的故事就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件事一定是真的，虽然他不是很相信这些神鬼乱力的东西，但他相信他奶奶绝对不会骗他，没有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无中生有的，李涛爬起来从院子里的压水井边的水桶里拿着葫芦瓢喝了半瓢冷水，上床盖好被单睡之前还在想明天要上学。
　　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梦见这件事，李涛惊醒后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吃吃的笑了出来，就像是偶尔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李涛摇了摇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躺下，不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黑暗中，睡在床上的孟旗磊紧闭的双眼张开，手臂上渐渐的浮出一片刺青，骷髅拖着脑袋下巴哒哒的磕碰着，他目光灼灼的静默，带着些恼怒，片刻亦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