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光》雨夜千寻

15、花 语

　　携手漫步园间，但见花团锦簇，绚丽多彩。池塘中，朵朵荷花脱泥而出，撑开硕大的花瓣，傲然挺立，偶尔有蜻蜓流连，花儿微微颤动，恍若美人嫣然一笑。道旁的树木枝繁叶茂，用碧绿回应阳光的热情，慷慨洒下片片阴凉。
　　常走这条路，常见这些物，却不曾感觉有特别之处。现在想来，每日行色匆匆，心事重重，以致美景当前视若无睹，实在可惜了草木的倾情演出。
　　天空，像一块蓝色的绸缎，明亮而柔和，一抹薄云飘浮其间，如清雅长裙上一片洁白的鹅毛，是恬静中的一点灵动，更似那人的笑。收回远眺的目光，馨瑛看着身边的男人，他唇边淡淡的笑，再熟悉不过，却总叫她沉迷。
　　“看什么呢？”仿佛心灵感应般，在豪有些不自然地侧了侧头。
　　“看你。”馨瑛的线视依然落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在豪，你真好看。”
　　在豪嘴角漂亮的弧线更深了，白皙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色？”
　　“讨厌！”馨瑛被他羞得耳根发热，挥拳轻砸在他肩上。
　　“可是我喜欢。”在豪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前。
　　一对银发老人走过，老翁拄着拐，老妇在旁紧紧相搀。看着两人依偎的背影，馨瑛慨叹，所谓“相濡以沫”，就是像这样，不离不弃，直至生命的终点吧。在豪，你说得对，不该再错过身边的精彩，让我们携手同行，纵使不能走很远，也要看遍这一路的美景。微抬头，在豪的笑脸再度映入眼帘，清澈如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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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想要什么花？”店员小姐热情地招呼着。
　　花店，是今天约会的第一站。刚结婚的时候，在豪常陪馨瑛逛花店，之后因为病势转重，就再没踏足。
　　馨瑛拿起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闻了闻，递到在豪面前。
　　一阵略带甜味的浓香扑鼻而来，在豪轻赞：“好漂亮的红玫瑰。”
　　“是啊，今天的玫瑰特别好。”店员小姐微笑着附和。
　　馨瑛又随手拈起一枝黄色香水百合，送到在豪面前，那是百合中的上品。
　　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肺，在豪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嗯，黄百合！刚采的吧？”
　　“您真有眼光，这些花全是刚从农场送来的，送花的车走了还不到五分钟呢。”店员小姐面露钦佩之色，她没留意到两位客人牵着的手之间的小动作，更没发现在豪的特别之处，“买束香水百合吧，我给您包漂亮点。”
　　“百合好吗？”馨瑛看似不经意地重复。
　　在豪眉尖一挑：“我们今天不买花。”
　　馨瑛听了有些意外。店员小姐更是一愣，暗忖：不买花那进来站半天做什么？难道是来赏花的？
　　在豪气定神闲：“只买草！”两个女人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数开了，“给我一束情人草、一束风铃草、一束忘忧草、一束勿忘草，还有——一束薄雪草。”
　　“什么？”店员小姐明显反应滞后。
　　“一束情人草、一束风铃草、一束忘忧草、一束勿忘草，再加一束薄雪草。”在豪不紧不慢又说了一遍，嘴角微微一扬，笑得有些促狭，“要再重复吗？”
　　“不用，不用。您稍候，马上就好。”店员小姐应着，手上忙起来，心里却打起小鼓：这位客人真古怪，怎么尽挑些做陪衬用的花材？然而，当一大束花包好，只见翠绿丛中星星点点，尽是蓝色、紫色、白色的小花，黄色的忘忧草尤其夺目。花束色彩虽多却并不杂乱俗气，反到清新雅致，透着勃勃生机。拿着包好的花束，店员小姐眼前一亮，从不知道单用配花也能做出这么好的效果，心中茫然：到底是该赞叹自己的包装技艺高，还是该钦佩这位客人的品位独特呢？
　　“包好了吗？”清瘦帅气的男客人伸出手，“给我吧。”店员小姐会意地将花递了过去。
　　“送给你，约会礼物。”在豪深情的笑容里有一抹羞涩。
　　“谢谢，太漂亮了！”馨瑛在店员小姐羡慕的目光中接过鲜花，笑得无比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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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这么大束花走在街上会不会有点怪？”出了花店，想到还要去别处逛，馨瑛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我来拿着？”在豪宽容地笑笑。
　　“才不给呢，这是我的礼物。”
　　“不怕别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女人约会的时候捧着一大束花，应该骄傲地把头抬得高高的才对。”
　　“那么，你现在头抬得够高吗？”
　　“高得快看不见路了。”
　　两人开心地笑了。
　　“对了，刚才店员小姐说，你送给我的花很特别。”馨瑛眼中闪动好奇的光芒。
　　“你觉得呢？”在豪保持着他柔柔的、带点神秘的笑。
　　“是很特别，没见过这样送花的。”
　　“不喜欢？”
　　“喜欢，很喜欢！”
　　“那就行了。”明知馨瑛想问什么，在豪却故意笑而不答。
　　没办法，馨瑛只好直截了当：“这些花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有。”回答得干脆。
　　“说来听听。”
　　“你问花吧。”拒绝得也干脆。
　　馨瑛低头看手中的花，花儿不语，只是默默地、努力地向着天空绽放……
　　那天之后的某个晚上，馨瑛打开电脑，渐渐模糊的视线中是这些文字：
　　情人草：蓬松轻盈，状如云雾。意喻温馨的、奉献的、忠贞不渝的爱情。
　　风铃草：花冠白色，带紫斑，筒状钟形。寓意温暖、忠诚、永恒不变的爱情。
　　忘忧草：又名萱草，有黄、红、橙等色。单朵萱草，常是凌晨开放，日暮闭合，午夜凋谢，只有一天的美丽。它寓意难忘的爱情。
　　勿忘草：又名勿忘我，花姿不凋，花色不褪，是爱情的信物，寓意真实永恒的爱，不要忘记我。
　　薄雪草：银白色的小花，长在坚韧的植株中，如散落碧绿间的薄雪，璀璨、透彻、含蓄、动人。它寓意念念不忘，重要的回忆。
　　谁说花儿无语？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馨瑛的视线从花上移开，重新回到在豪脸上。
　　“看电影。”在豪的声音温润平静，馨瑛的心却一阵刺痛。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还没一起看过电影呢。”在豪话语中带着愧疚。
　　犹豫片刻，馨瑛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买碟回家看。”
　　“看电影要在电影院里才有感觉，你不知道？”在豪否决了馨瑛的提议。
　　“都一样，只要知道故事说什么就行。”
　　“当然不一样。老实说吧，你去过几次电影院？”
　　“很少，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那是因为我没陪你去，哪有人约会不去电影院的？”在豪坚持着，他想给她那样的记忆。
　　“我不想去。”
　　“可是我想去。”在豪的笑容变得僵硬，“你不愿意陪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走吧。”
　　馨瑛止步，沉默。
　　“再不走我生气了。”在豪果真板起了脸。
　　馨瑛不为所动。
　　“好吧。”在豪轻叹，“你不怕我生气……那么，我哭好了。”嘴一扁，“馨瑛阿姨，我想看电影，带我去嘛，求求你啦。”
　　在豪可怜兮兮地说着，馨瑛忍不住笑出声，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在笑弯腰的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站直身时，已泣不成声。在豪，我该拿你怎么办？罢了，此生注定欠你太多……
　　擦干泪水，馨瑛拉过在豪的手：“好吧，姜在豪小朋友，馨瑛阿姨带你去看电影。”
　　在豪笑了，灿烂如此刻的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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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是节假日，又是上午，电影院的人不算多，馨瑛特意选了出冷门的文艺片。
　　放映厅里的位置可以随便坐，馨瑛挑了个靠门口的座位扶在豪坐下，这里虽然离荧幕比较远，但可免去走楼梯前行的麻烦。
　　“坐这么后看得清嘛？到前面去吧。”馨瑛的用心总是瞒不过在豪。
　　“这里挺好，不会被人挡住，快开映了，别动了。”
　　馨瑛哪有心情看戏，在电影开始的头几分钟里，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在豪。
　　“电影是免费的吗？”在豪突然用指语问她。
　　“不是，怎么了？”两人开始了指间的对话。
　　“那就别浪费钱。”
　　“什么意思？”
　　“快看电影，别尽看我！”
　　馨瑛笑了：“谁看你了？我在看电影。”
　　“真的？”
　　“当然。”
　　“自私！”在豪掐了馨瑛一下。
　　“什么？”手指微痛，馨瑛莫名其妙。
　　“光顾自己看，也不告诉我！”在豪又恨恨地掐了她一下。
　　“对不起。”馨瑛猛然醒悟，自己可以看着他发呆，那他呢？这不是白白浪费他一片苦心吗？想到这里，馨瑛连忙专心看起电影，边看边把剧情告诉在豪。
　　那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家世显赫、才华横溢的男主角，爱上了出身贫寒、美丽善良的女主角。这段爱情几经考验、历尽磨难却始终不渝。最后，女主角患绝症死去，为男主角留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和一对健康的眼角膜。曾为救妻子而眼睛受伤几近失明的男主角重获光明。一天，他牵着女儿的小手，在妻子墓前种下一片薄雪草。此后，每当夏日来临，绿叶丛中便开满银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莹晶娇巧，那是爱人相思的眼泪……
　　故事并无新意，然而影片唯美忧伤的叙事手法和简单深刻的对白，还是深深打动了馨瑛，泪水悄悄滑落。
　　“早知道该多带几包纸巾。”在豪的话自指间传来，馨瑛只觉脸上微热，忙擦干眼泪。
　　“在豪，谢谢你。”散场的时候，馨瑛对在豪说。
　　“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看电影。”
　　在豪垂下眼眸：“有件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
　　“其实，我也很少来电影院。”
　　这让馨瑛有些意外，在豪是个很懂情趣的人……
　　“别人说我是个很会讨好女孩子的人，但我从来没跟她们一起看过电影，以前只带在英来过。”在豪轻笑，“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电影，这还是第一次。所以，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陪我。这是我看过的最难忘的一出电影。”
　　馨瑛恍然，难怪他如此坚持，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这段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