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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听 鸟 ...

  •   在豪接受新疗法已经有五周,这一天,婷允亲自去取在豪的第一份检验报告,出来时碰上正阳。两人匆匆回到办公室,挂好CT片,打开灯看了半天,不禁相视而笑。
      “这下,你可以放心办喜事了。”正阳的眼睛眯成了弯月。
      “是啊,这是一份最好的结婚礼物!”婷允拿起桌上的杯将水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
      ……
      正阳从进门那刻起脸上就一直带着笑,秀兰也是一脸喜气,弄得馨瑛好生奇怪。
      “检验报告出来了。”正阳开门见山。
      数不清是第几次看检验报告了,心情依旧徘徊在希望与失望之间,馨瑛忐忑地问:“怎……么样?”
      “在豪,谢谢你!”正阳拉过在豪的手,动情地说。
      “谢我?为什么?”在豪不明所以。
      “谢谢你给了我信心,给了整个科研小组信心!”正阳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
      “你是说……”在豪心中一动,却不敢多想,希望一旦燃起就不可收拾,当它再被无情浇灭时的痛苦不是语言所能表达。
      馨瑛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原来人心受过太多打击后,对可能出现的好消息竟也难以承受。
      “检验结果出来了,那些该死的癌细胞停止转移了!”正阳难抑兴奋之情,往日的沉着文雅完全扔到了一边。
      “真的吗?”馨瑛眼中升起水雾。
      “你……说什么?”在豪抬起微垂的双眸,似有百种情绪闪过。
      正阳没说话,两只手紧紧握住在豪微凉的手。
      “是……真的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豪轻声问。
      “真的!”正阳在他手心清晰地点了一下:“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转变癌症基因,使细胞恢复健康,但至少证明治疗是有效的。治疗前癌细胞扩散得很快,现在它们停止复制和转移,是个非常好的现象。”
      “可是……”馨瑛犹豫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在豪他……还是会不舒服。”头痛、头晕、呕吐、抽搐……一样没少啊。
      正阳笑了:“不可能这么快就全都好了呀。癌细胞只是停止了扩散,并没有消失。它占领了身体很多地方,继续有不适并不奇怪。这得慢慢来,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馨瑛静下心来细想,在豪近来发病的次数真的少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实在没理由怀疑好消息的真实性。
      “馨瑛,这是好事,应该开心啊,你怎么……”秀兰见馨瑛双眼泛起泪花,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知自己也已红了眼圈。
      馨瑛轻轻抱住在豪,谢谢你,谢谢……
      在豪任她搂着,过了一会儿,轻轻将她拉开,送给她一个暖暖的笑,然后张臂将她重新拥入怀中,良久良久:馨瑛,我明白……
      此时无声胜有声,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正阳哥。”当长长的拥抱终于结束,在豪眨了眨眼睛,“我有个请求。”他的声音很动听,让人难以抗拒。
      “说吧。”正阳忽然发现面前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我想……看看你……可以吗?”平缓的话语中带着渴求,“以前只是听馨瑛说过……”
      在豪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的手已经被人轻轻拉着,放在了一张脸上。在豪用指尖轻轻触摸着,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宽宽的额头,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此刻,这张脸两颊微翘,嘴角微扬,正淡淡地笑着。
      “正阳哥,你很英俊。”在豪笑得腼腆。
      “那当然,跟你不相上下呢。”正阳拉住了在豪准备缩回去的手,眉一挑,“怎么,不想认识一下你嫂子?”
      在豪脸上泛起红晕:“不知道秀兰小姐介不介意……”越说越小声。
      “哈,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就怕馨瑛介意。”秀兰答应得飞快,还不怀好意地瞟了馨瑛一眼。果然,她羞得低下了头。
      “老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正阳本是幽默风趣的人,只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难得一笑,此时心情极佳,跟秀兰逗起乐来。
      “我怎么啦?不是你叫的嘛:在豪,认识一下你嫂子。我这是服从您老人家的命令呀。”秀兰不服气地撅了撅嘴,那神情竟和泰宇有几分相似。
      “得,我说不过你,快坐过去吧,你看在豪那张脸,就快比苹果还红了。”正阳催促着,在豪和馨瑛羞答答的样子,他看着觉得很有趣。
      “嘿嘿,刚才还叫人家矜持,这会儿又催上了,虚伪!”秀兰嘴里抬着杠,人却已利索地坐到了在豪身边,大大方方地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眉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让人端详,学生们几乎都是这样认识她的。
      在指尖接触到秀兰肌肤的一瞬,在豪的手本能地缩了一下,然后慎之又慎地贴上去,轻轻游走。那是一张精致的脸,五官的比例恰到好处,透着一股灵气。
      “怎么样?”在豪的手一离开,秀兰就急急地问。
      在豪笑得很迷人:“正阳哥好福气!”
      “哈哈。”秀兰得意地看向正阳,“听见没有,在豪夸我漂亮!”
      “哪有?我怎么没听见?”正阳瞟了一眼偷笑不止的馨瑛,继续跟秀兰斗嘴。
      “你什么意思?好啊,那就让在豪再说一次。”秀兰毫不示弱。
      “看看,不懂事了吧,你要在豪当着馨瑛的面夸你漂亮?”正阳故作不屑。
      “这……”虽然堵得慌,不过秀兰不得不承认正阳说得对。在豪说话向来滴水不漏,一句“正阳哥好福气”大家听来都受落,若要他直言相赞,实在是强人所难了。想到这里,秀兰只好恨恨地瞪了正阳一眼,不再做声。
      这边的好戏馨瑛当然不会忘记告诉在豪。在豪展齿一笑:“难怪泰宇长得那么可爱,原来是尽取父母的精华。”
      说到泰宇,正阳和秀兰顾不得斗嘴了,孩子永远是父母的牵挂和骄傲。在豪就是有这种本事,总在不经意间化解矛盾。
      “怎么没见泰宇?”两天不见,在豪想那孩子了,不知从何时起,泰宇变得对他很重要,以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哦,他去参加幼儿园的野营活动了。”秀兰答道。
      “野营?”馨瑛和在豪一前一后说着同样的话,“安不安全?”
      秀兰和正阳相视而笑:“放心吧,说是野营,其实是在公园的宿营地搭个帐篷睡一晚上,绝对没有野兽,安全得很。”
      馨瑛和在豪这才放了心。
      “一说要去野营,小家伙高兴得不行,出发前一晚整夜没睡,第二天叫都叫不起,差点迟到,害他爸爸险些闯红灯。”秀兰乐呵呵地说着。
      在豪听了,莫名地感到失落,低头不语。
      “对了,”秀兰拍了拍脑袋,“泰宇叫我把这个给你。”说着递给在豪一样东西,是只特大号的纸青蛙,在泰宇折的。
      在豪轻抚着手中硕大的纸青蛙,心中恍然:那失落感竟来自担心,他在担心泰宇会忘了他。可是,为什么要让那孩子记住自己呢?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在豪轻轻握住馨瑛的手,喃喃低语:“对爸妈他们,什么都不要说……”如果瞬间的喜悦过后是更深的伤痛,那么还是将这喜悦故意忽略吧。
      掌心传来轻柔一点,稍触即离。在豪释然,她懂我,答应了。倦倦地合上眼,隔断一室黑暗,开启梦乡之门,在那里,世界是明亮的。
      ……
      晨曦照在露台上,染出一片柔柔的金黄,在豪单薄修长的身影在暖色的包围中,平添了几分活力。他凭栏而立,迎着朝阳,任晨风拂过面颊,轻扬衣袂。清爽而略带寒意的空气中流动着生命的气息,他贪婪地吸取,不舍地释出。
      良久,一件薄衫轻轻披上双肩,他回过头来向她绽开一个微笑,如雨后薄云,潇洒出尘。清朗悠扬的语音自齿际传出:“太阳出来了,好美。”
      轻揽着他的腰,脸靠在他肩头,馨瑛放眼远眺苏醒中的世界,在这片刻的宁静与从容之后,它将走向喧嚣与忙碌。
      在豪,还记得那天我与你站在窗前,就着夕阳喝咖啡吗?太阳的余辉将校园笼罩在带着淡红的昏暗中。操场上,学生们在暮色中踢着球,挥汗如雨,酣畅淋漓。而你却安静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很奇怪,第一次放胆凝视你,不见那熟悉的骄傲不羁,却见满脸浓重的忧郁。自信洒脱外表下的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看不明白,想不清楚。
      “你不踢球?”
      “我不喜欢踢球。”
      “那你比较喜欢什么运动呢?”
      “都不喜欢。”
      “你的嗜好是什么?”
      “没有。”
      “你没有喜欢的东西?”
      “没有。”
      “那不是活得……很无趣吗?”
      “很无趣。”
      “我活得很有意思。”
      “比如说?”
      “全部。”
      “呵呵。”
      “干嘛?你笑什么?”
      “我觉得我们两个很不一样,一个活的有意思的女人,跟一个活得很无聊的男人,一起在有夕阳的窗边喝咖啡,很有趣。”
      那黯淡的眼神、阴郁的话语本不该属于活在朝阳般年纪中的你啊。那一刻,我很迷惑,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底搅动,若隐若现,持续不断——是痛。从那时起,你就让我感到心痛。
      “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在豪温润的嗓音打断了馨瑛的思绪,“以前我每天都起的很早,却从不知道清晨的景色这么美丽。”
      他纯纯地笑着:“妈妈离家出走后没多久,我到以前和她一起去过的教堂找她,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妈妈,伤心失望极了,趴在教堂的长桌上哭。有个慈祥的修女来劝我,她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在豪眼中有清澈的光闪动:“她说,上帝在这处关上了一扇门,就会在别处为你打开一扇窗。是啊,以前我总觉得活着很累很无趣,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拥有很多宝贵的东西。现在我失去他们了,却又得到了其它宝贵的东西。还好,这次我没再错过。原来,早晨的阳光这样温暖,空气这样清香……”在豪微仰着头,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悠然自得。
      馨瑛注视着他,晨光轻抚着他的面庞,柔和清亮的光线照入他心田。还是那个花样年华的青年,所不同的是,那颗藏在健康外表下沉重抑郁的心,已变得平和明朗,它不断向饱受病痛折磨的躯体输送着活力。馨瑛紧了紧搂着在豪的手……
      两人陶醉在晨光中。忽然,在豪觉得扶着的栏杆微微震动,震动是一阵阵的,忽行忽止,就在某一个停顿的瞬间,有一片叶子掉下来,轻擦过他的脸颊落到地上。是什么呢?在豪正猜测着,栏杆又开始震动了,他索性合上眼,出神地感受着、思量着。
      “别动,有只灰喜鹊正停在你身旁的栏杆上呢。”馨瑛的话从他手心传来。
      灰喜鹊?会唱歌的鸟。在豪浅浅一笑。
      “它在唱歌呢,嘎——唧唧!嘎——唧!嘎——”馨瑛用指语向他传递着鸟儿歌声。
      在豪凝神感受,虽然很难,但凭着住日的记忆和掌心传来的节奏,他终于能分辨出歌声的节拍与情调,同时感觉出那叫声正逐渐加大、加快。
      “鸟儿的伙伴正停在我们种的盆栽上呢,它们开始二重唱了。”馨瑛说,“那鸟儿好漂亮,黑白分明的羽毛清晰爽目,翅膀和尾巴是天蓝色的,唱歌的时候,长长的尾巴上下翘动,好可爱。”
      在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它们走了,飞到前面的小树林里互诉衷曲去了。”馨瑛不无惋惜地说。
      “我又发现一件好事。” 在豪的笑容像揉进了晨光,暖暖的,“喜鹊的歌声很动听。”
      馨瑛还他一个甜甜的笑。
      “李馨瑛小姐,”在豪忽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诚恳中带着调皮,“我们约会吧。”
      馨瑛先是一怔,随即双眸弯成了月牙:“好啊,姜在豪先生,你想去哪里?”
      “哪里好玩去哪里。”在豪像个大男孩。馨瑛,我想和你一起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把以前漏掉的一点点补回来。
      “哪里好玩呢?”馨瑛眨着大眼睛,似在问在豪,又似在问自己,“计划很多,一天不太够呢。”
      “那我们就天天约会!”在豪郑重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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