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闹宫闱婉嫔遭记恨 ...


  •   兰馨匆匆忙忙回到宫里时,正赶上众嫔妃皆在太后宫里听训。

      太后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平日里你们没少在哀家跟前上眼药,总是说皇上偏疼了皇后,对你们太过薄情。如今呢?皇帝病了,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们不去侍疾,都一个个杵在哀家这里做什么?”

      众嫔妃无人敢应,只能心里暗自腹诽,谁不知道那疥疮会传染,一个不小心,争宠不成,反把小命搭上了。那皇后也是真傻,皇上都那么看重她了,还这么拼,犯得着吗?

      无人答话,太后越发生气了:“怎么不说话,都哑巴了?”

      娴贵妃硬着头皮回道:“皇上生病,嫔妾们自然心疼着急,只是皇上如今在养心殿,不是嫔妾们随意可以去的,只好劳烦皇后娘娘了。不过嫔妾们也不敢闲着,这几日臣妾会带着各位妹妹在英华殿礼佛,为皇上潜心祷告,求佛祖保佑皇上尽早渡过此劫。”

      娴贵妃是乾隆后宫为数不多的八旗贵族女子,家世显贵,恪守规矩,又一向在太后跟前用功,她说这几句话,总算让太后稍稍缓了颜色。

      礼佛要长时间跪在佛像前,婉嫔本就不爱礼佛,一听这话就开始暗自吐槽娴贵妃:你要去跪便跪,拉着我们做什么,整日在这宫里跪来跪去的还跪不够吗?!

      谁知让她难受的事情还没完,令贵人见太后面色稍霁,轻轻捧了一叠经卷上前,跪呈道:“太后为皇上病情忧心,也要顾念凤体为上。臣妾不才,不能入侍,却也不敢闲着,这几日闭门抄录这《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今日凌晨方成。若能在礼佛时呈上,想来佛祖感念嫔妾们的诚心,定会保佑皇上龙体早愈,也好叫太后放心。”

      “哦?”太后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呈上来哀家瞧瞧。”

      太后一向不待见令贵人,今日这番突然转变,采蘋不敢怠慢,忙下去接了经卷,恭恭敬敬呈了上来。

      太后大略翻了一眼,从头到尾确是一人笔迹,且字迹清秀工整,看着舒心,再瞧令贵人,往日惯常淡妆的她,今日用了厚厚的铅粉,仍是遮不住眼底的倦色,心底关于对令贵人出身的鄙薄便淡了几分,难得对她和颜悦色道:“你是个有心的,这份经书,在皇上病愈前,就供奉于英华殿佛前吧。”

      虽只有区区几个字算是夸奖,令贵人心知已是殊为不易了,当下感激涕零道:“谢太后娘娘恩典,嫔妾一定诚心礼佛,为皇上祈祷。”

      出了慈宁宫,婉嫔越想气越不顺,向怡嫔吐槽道:“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个都爱给自己找罪受呢?娴贵妃也就罢了,咱们汉人原就比不得她们,她说让跪佛就跪吧。可恨那魏若澜,平日里就爱在皇上跟前卖弄风骚,如今皇上生病了,她还要趁机整出些幺蛾子,讨太后的欢心,真是一刻消停不得!”

      怡嫔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堆着笑:“她算个什么东西,内务府奴才的出身,能翻出什么浪来,姐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倒是嘉妃娘娘这两日身子不适的厉害,今日连太后召见都不能来,咱们得赶紧瞧瞧去。”

      婉嫔一听,心里更烦了:“她那哪是有什么不适,分明是有喜了,都生过几个孩子了,是不是生病自己不知道吗。有喜就有喜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偏要遮着掩着,装神弄鬼的,一会儿散布说是脾胃虚弱,一会儿又叫人说是肝火郁结,真当人是傻子吗!”

      怡嫔掩口笑道:“哪里都能像姐姐这般慧眼如炬呢。”

      婉嫔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上了她这条贼船。原想着除了皇后娘娘,数她恩宠最盛,该提拔几个心腹来巩固势力,这才投奔了她想分些雨露。谁知竟是个不能容人的,只顾自己邀宠,半点不顾念咱们。”

      “是啊,”怡嫔跟着叹道:“魏若澜承宠不过才几个月,已经是贵人了,只怕很快就要越过咱们去了呢。”

      “她想得美!”婉嫔咬紧银牙道。

      出了隆福门,两人正看到令贵人一人带着侍女在前走着,皇后娘娘不在,后宫众人皆不愿与她同行。

      眼见这大好机会,婉嫔头脑一热,便高声叫道:“令贵人!”

      令贵人一听这声音,心里暗暗叫苦,这傻大姐儿一向与自己不对付,今日自己在太后跟前得了好,她不知又要抽什么疯。

      不情愿归不情愿,令贵人还是转过身来,向二人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臣妾见过婉嫔娘娘,见过怡嫔娘娘。”

      “哟~妹妹果然是宫女出身,这行礼的规矩就是格外娴熟,想来一定十分习惯向人行礼吧。”婉嫔的讥讽之语脱口而出。

      令贵人面不改色,仿佛听不出话外之意,只道:“谢婉嫔娘娘夸奖!”

      “谁夸你了!”婉嫔怒极,碰了个软钉子,又不能开口说自己是在讽刺她,气的满脸通红。

      怡嫔暗暗拉住婉嫔,开口道:“令妹妹兰心慧质,竟想到了抄经书来为皇上祈福,姐姐们不才,也想效仿一二。只是经书超凡脱俗,好容易抄得了,若是用俗艳的书匣装了,恐怕有辱佛法。不知妹妹方才向太后进呈的经书,是用何颜色书匣承托?”

      令贵人一听这话头,便知她陷阱在哪里,婉嫔闺名延缃,自己方才用的,正是缃色书匣。其实所谓的“缃色”,就是浅黄色,不过是文雅些的叫法,只是如今正好犯了婉嫔的名讳,粗俗些便粗俗些吧。思念及此,令贵人便答:“回怡嫔娘娘,臣妾方才用的,是淡黄色的书匣。”

      “大胆!”怡嫔突然喝道,“令贵人竟敢以下犯上,气病了婉嫔娘娘,若姐姐有个好歹,便是皇后娘娘也要治你个忤逆之罪!”

      婉嫔冷不丁听了怡嫔的话,顿时福至心灵,身子一软倒在浣碧怀里,手指着令贵人颤抖道:“你,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令贵人冷笑道:“臣妾不知如何惹得娘娘这般生气,还请婉嫔娘娘明示。”

      怡嫔道:“方才那书匣固然是缃色,你说个淡黄也就罢了,谁料你竟如此跋扈,直呼姐姐闺名不说,还敢讽刺姐姐东施效颦,这不是忤逆是什么!”

      令贵人气结,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这两人抓不到自己的把柄,竟然能凭空造出这么一段来,简直厚颜无耻至极。当下怒道:“怡嫔娘娘所言,臣妾从未做过。”

      婉嫔早憋不住火了,顺手就甩了一耳光,将令贵人打翻在地,冷哼道:“你自然不敢承认,难道我们还冤枉你一个小小的贵人不成?”

      腊梅忙护在令贵人身前,连连磕头:“娘娘息怒,令贵人即便冲撞了娘娘,也是无心之失,娘娘大人有大量,何必如此折辱呢?”

      “呦,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婉嫔漫不经心的斜睨着匍匐在地上的主仆二人,“你以为你主子是什么金尊玉贵的,赏她个耳光就算折辱了?折辱宫妃是大罪,你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可不敢戴啊。”

      抱琴听及此,上去“啪啪”两下打的腊梅连连讨饶:“是奴婢失言,奴婢错了,娘娘饶命啊!”

      令贵人听不得腊梅这惨叫,少不得含羞忍耻的向婉嫔低头:“原是臣妾的错,惹娘娘生气,腊梅这奴才不懂事,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望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婉嫔难得见令贵人在她手下吃瘪,顿时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和颜悦色道:“令妹妹,不是我说你,这奴才就是奴才,不好好调教,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我这话,你说对不对?”

      令贵人暗自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娘娘说的,对。”

      “哈哈哈!”婉嫔得意的笑声惊飞了宫墙上落着的几只麻雀,纷纷扑棱着翅膀走了。“妹妹既然同意我说的话,那今日就好好学学规矩,你们两个以下犯上,但是咱们皇后娘娘仁慈,宫中一向不兴刑罚,也罢,今日就便宜了你们,在这里跪着,到晚饭时再起来吧。”

      “娘娘饶命啊!”腊梅顿时慌了,眼下连午时都未到,这要真跪到晚饭时,岂不要了她两个的小命!

      浣碧眼见婉嫔又要被怡嫔撺掇着当枪使,奈何又不好明说,只得劝婉嫔道:“娘娘,令贵人既已知错,略施惩戒就是了,何必让她跪这么久,若叫皇上知道了,倒觉得咱们不大方,爱跟小人们动气。”

      婉嫔听得有理,她气也出的差不多了,便道:“本宫还要去嘉妃娘娘那里坐坐,也没空理会你们,便让小夏子在这里瞧着,跪一个时辰罢了。”

      小夏子本是怡嫔的小太监,可是婉嫔却随意差遣,她知道心疼自己的人,不让他们做这太阳地里看守令贵人的苦差事。怡嫔也无法,只能向小夏子暗暗使了个眼色,心里盘算着回去怎么补偿补偿。

      眼见得她们走远了,魏若澜心里默默发誓:“陈延缃、贾元春,今日我势不如人,被你们欺凌至此,这笔账我给你们记着,若有来日,我必十倍百倍的向你们讨回来!”

      怡嫔心里有事,陪着婉嫔到了承乾门,便推辞不太舒服,回永和宫了。

      抱琴知道她的心病,一进院里就指着正殿前乾隆亲笔题写的“凤藻殿”匾额道:“这匾许久未收拾,也该擦擦了。”

      怡嫔没搭话,默默的站在那匾前,回想着当时乾隆在这院里题写时的场景,那是乾隆六年的秋天,她入宫没几年,便凭着出色的才情从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一跃成为一宫主位,乾隆为她亲手写下这凤藻殿的牌匾,赞美她的满腹经纶。

      那样美好的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宫里的女人太多了,论端庄她不如娴贵妃,论才学她不如纯妃,论柔媚她不如嘉妃,论娇艳她不如舒嫔,甚至连最不得宠的婉嫔都有舞艺压她一筹。祖母潜心教导的大家规范成就了她,却也束缚了她,那些曲意献媚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做不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短暂的青春在这红墙绿瓦中渐渐消耗殆尽,一晃已是六年了。自己如今已是二十一岁了,年少的心性已被平淡的岁月日渐磨平,她安心的跟在嘉妃、婉嫔等人身后,做一条鹰犬。嘉妃想要试探皇后,她便出计出力,利用秀贵人引兰公主上当,嫁祸于愉妃。

      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方才婉嫔当着她的面,毫不顾忌,一口一个奴才,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提醒着她在皇后宫里为奴为婢的那段日子。皇后娘娘对她们固然是极好的,可是国公府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心高气傲如她,又怎甘心屈居人下?是以她总躲着皇后娘娘,只是不愿再想起那段屈辱的日子罢了。

      时至今日,细心隐藏的伤口被婉嫔随意的摊开,元春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躲避了。婉嫔所倚仗的,不过是她父兄皆在朝为官,所以即便不得宠,皇上看着陈家的面子,也常去她宫里坐坐。荣国府里,贾琏是个不中用的,可惜珠大哥没了,好在还有宝玉,对,还有宝玉。母亲上次来宫里,说宝玉最近功课进步了许多,还得了北静王的赏识,想来明年下场一试,便再无不妥了。

      想到这里,元春似乎觉得看到了希望,忙招呼抱琴:“快,随我收拾些上好的文房用具。”

      小夏子顶着九月份的大太阳看守了令贵人半日,刚回到宫里便被怡嫔叫了上去。

      只见怡嫔笑眯眯道:“小夏子,你好久没家去了吧,今日婉嫔叫你做这苦差事,本宫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委屈了你。回来想了半日,总是过意不去,想着不如叫你家去探探亲,好好歇两天。”

      小夏子喜出望外,把这半日的牢骚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跪下感激涕零道:“谢娘娘大恩!奴才知道,娘娘心慈,就像那菩萨一样,奴才们为娘娘做事,一点儿不觉得累,开心的很。”

      怡嫔笑道:“你这猴儿,专会说这些漂亮话儿哄本宫开心,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子呢。”

      小夏子一听,忙一通赌咒发誓,一会儿说若是说了谎便叫那黑白无常来捉他,一会儿又要佛祖将他真变个猴儿压在五指山下,又是金刚又是雷公电母的,仿佛说书一般,惹得抱琴等人笑个不停。

      好容易止住笑,抱琴拿出一个玉色绸里的哆罗呢的包袱来,道:“这是给咱们府里宝二少爷的笔墨,皆是日前皇上赏的,你可留神,仔细着些,今日务必将这送到府里,再家去。”

      小夏子忙向怡嫔道:“娘娘放心,即便将奴才这身家性命丢了,这包袱也决计半丝损耗不得,误不了宝二爷读书识字的大事。”

      怡嫔笑骂道:“惯会油嘴滑舌,还不快去!”

      小夏子这方打着千儿退下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