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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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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这样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一个一直默立一旁的人,人人都要羡煞这对耀武彬文瘟火互济的朋友了。
或许……这些日子来,他们都是这样调笑默契的吧。至少,那个如余观者般一直沉默的人此时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也并非想就这样寂默着。
有谁知道,就在刚才,当他见到那袭白色忽地盈来时,心中是怎样的怦然一悸!
他是怎样的想,就如每次他们小别重聚时……
他,似总是一不小心就已离他那么近……每一句趣语都息缕在沐,每一下撩逗都触手可及……不能挣脱自己的约束,却想无度地纵溺着他的放肆……
可是,这次,他在他的眼中,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还有一个自己存在……
几巡笑语过后,颜查散似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向白玉堂道,“五弟,展兄在这里呢。”
白玉堂闻言,挑眼瞟了一眼展昭,笑道,“最近可是闲了,几时到的襄阳?”
自然而然,淡如云湖。不失礼节的客讪,拒人千里的疏离。
一抹云翳的暗色在瞬间扫过展昭的眼眸,浅浅笑了笑,“承遣而来,今日方至。”
“可要宿游几日吗?”
“适晚承颜大人留宴,明日便返。”
在说话的时候,展昭的眼睛始终注注地凝着白玉堂,未稍离片刻。而与此相反的是,白玉堂的眼睛却始终连正目也未瞥过展昭。闻展昭说明日便返,也更是没有些微反应。
只是一如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片许无言。
忽然,白玉堂却看向颜查散,望向地上的人道,“你倒是审他一审啊,钦差都是这样清闲做的!”
颜查散许是方才光入心听展白二人说话了,被白玉堂这话一唤,方缓过神来,复才计较那贼人。
可几巡问话之后,也没审出个子午卯酉,颜查散不禁面色转青,喝道,“来人,先且将这人丢入死牢,再做道理!”
闻听死牢二字,那人脸上也未略显慌紧。可就在衙役奉颜查散之命上前欲提那贼人时,斜刺里猛地一道雪光戳上贼人的项颈,衙役慌张躲开,再看,正是适才在旁一直未言语的白玉堂!
却见玉堂剑眉一挑,冷冷笑到,“何必还费那功夫!既然他什么也不说,那就永远也不必说了!”说话间,那剑尖已在那颈上轻划数下……挪开剑,看着那纵横如织的道道血檩……玉堂的目色竟似欣赏自己的字画一般,缓缓绽出了一个极美的笑,“况,还是个无主的野犬一条,今日能用血喂白爷爷的剑,你的造化!”语罢,骤然间色如霜雪,手腕一转――一剑穿向那人喉头!那人登时双瞳瞠大,眼看这那雪芒刺来,已是必死无疑!命悬一发,却忽闻“叮”地一声脆响――一道青光斜挡过来,支开了那凌厉煞毒的一剑!定睛看时,却是展昭。
抢下那人之后,展昭并没有看玉堂,而是只向颜查散道,“颜大人,你对此人真的已经无甚可问了吗?”颜查散闻语,定神吁下一口惊息,望向展昭,目中感念。但口中却道,“既然展大人饶你迟死片刻,那就再赐你生机一线!”然后转向那人,“且说!你到底乃何人指使!说便说,不说便罢!”经历了方才那一幕,那人早已是惊破了胆,此时见有望活命,哪还有不说的!
两三步跪上前,尽数道了来。
而这三人不听则已,一听顿惊,这幕后指使之人竟然是襄阳王爷!
“他要你盗我这官印做何?”
“说特要放在冲宵楼中,引人去取,好多在里面喷些血水,为那楼开开光。”
颜查散向来温和,一闻此蚕眉乍然倒竖,“你说什么?!”
那人吓得顿时语缩,“小的……小的只是学了王爷的话……至于他到底为何,又怎会告知小的这等跑腿的小贼。”
“那若这印真的被你带得走了,让颜大人又如何得知是放在了冲霄楼中?”展昭问道。
“若真的带得走了,王爷就会另派人来投冷柬了。”
闻言……颜查散倒吸一口冷气,转看向玉堂,“亏得五弟巧将这印截了回来,否则任谁去,岂不都要白丟了性命!”
闻言,玉堂却是呵呵一笑,道:“丟了印你便回老家耕田去,没人会为了那破物什去给你玩命。”说着话,人已离座,“若是哪天被那小老儿害毒了,我倒是没准会去游一趟法场,救救你那颗脑袋。”语未已,人已向门外而去。
“哎!五弟,要去哪里!”颜查散急到。
“我不早说了吗,襄阳玩腻了,要换处游游,这不就是要走吗。”玉堂说着,也没转头,只是接着向外去。
“可……你不说,有东西忘了要回来取吗?可曾拿了?”颜查散记性倒好。
突然,玉堂停下,转过身来。再看,脸上皆是愠色,“你好不麻烦!”
语罢,袖一甩便已出厅门。
“玉堂!”
突然,一个温和却急促的声音自身后飘来……像一缕青丝,蓦地绊住了脚!
那白衣人滞住了脚步。
“展大人有何事?”未走;也未回头。
是啊……有何事?我要说什么……
其实就是要唤住他,其他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展大人无事?那就莫耽误白某的时间了。”仍旧没有回头。语罢,步伐已匆然迈开,越来越快,终于踏风步云而去。
眼看着那抹白色渐就要消溶在这夜色中,突然,展昭竟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
许是感到了身后的那份焦狂――
瞬间,那袭白色停驻!
近在咫尺――却仍是没有容颜相对。
展昭眼中望见的,是那一瀑如墨缕缎丝般的后发,长及腰线,密密地,藏住了所有的情绪……使他几乎有种想撩开它的冲动……一只手松了又攥……却终究,还是没有。
“展大人明日一早不就要回开封复命吗?还不早去歇息。”
一语言激来的,却是一阵略带焦急的呼吸……虽然极轻,却一息不落的尽收耳中。
“回过头来,玉堂。”
“没有必要。”声音很轻,却是清冷而决绝!
“为什么?”
“圣上赐婚,展大人今岁中秋就要娶月华了。难道忘了?”
闻语,心中蓦一钝痛!但却终于,什么也不再问。
白衣人身子微摇了一下,飘出一抹凄凄静静笑……散在夜中,无人看见。
而展昭只觉眼前的一切倏然间仿如水上浮影……待再定睛时,眼前,人已不在!
夜中的襄水岸,寒风阴石,野草孤灯。
那一袭白色,就这样坐在襄水的崖岸上――如鬼魂般孤冷寂寞。
白衣纷飞,在夜风中猎猎愈断;心中的酸涩,却只能付与江水去翻腾。
紧紧地闭上双目,细细地回想着这一晚,所见的那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似刀般,一划、一划地深刻在心底……风吹在脸上,不知不觉间增了两道更深的凉意――竟是那两抹清咸,在如玉的脸上,留下了两痕剥裂般的痛!
傻猫儿!你可知道,我说落了东西在那里,却是什么?是你啊!
我会突然回去,就是好想看看你!
可是我不敢看,我怕一看,就再也走不开;
而且,我也不能回头,因为只要一转身,我就会抱住你再也不会放开!
许久,白玉堂睁开那涩得发痛的眼……缓缓起身,欲下崖而去。可就在转身的一刹,却猛地愣在当场――就在他方才身后的位置,一个修颀的身影寂静的立在风中――那是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的轮廓!
“我的功夫本来就不比你差,又怎会追你不上。”声音一如地平和温静,却让对方忽然有种无处躲藏的紧张,那样伶俐惯了的唇齿,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你深夜在这襄水边上做甚,就不怕风大冷坏了身子?”说着,竟近那白衣人而去。
白衣人就怔愣着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向自己走近……夜太暗,无人看得见他眼中忽然漫起的水色。可就在两人近到舒臂可及时,忽地“铮棱――”一声,一道雪煞煞的光直抵住了那个要接近自己的人!
“展大人自重。”声音冷冷的,比剑光还要寒。
展昭淡笑着摇摇头,抵剑缓缓向前,相形之下,那剑竟好没出息地随着对方的靠近而愈发后撤……终至,垂落下来!
终于,败阵被俘般地被他拥住,却轻如绒羽,那么温暖!悸得白玉堂竟好没出息地抖了一下!宝剑险些落地!
而拥住这个让自己想苦了的人,展昭不禁缓缓闭上双目,拥抱也越来越紧,紧到他周身都在难以控制地轻轻发颤……和对方此时感叹的一样――没想到自己竟也是这样的没出息!
夜中的襄水凶得让人心悚,风中的林莽阴得让人胆颤……这怀中似乎有些隐隐发抖的人,可是夜夜都来这里吗?念及此展昭忽然间心如锥刺!撤回那盘环在肩上的双手,却转而捧上了那张玉色脸庞,缓缓地,贴身向前,轻啄了一下那两片略显苍白的唇,贴合而上的却是一种冰凉的触感,于是不禁更怜惜痛颤着轻轻舔舐……终于,那初时还冷厉如冰的人彻底崩溃了……倏然间玉庞溽湿,“叮――”地丢下宝剑,紧紧地拥住了眼前之人――那种□□让怀中人瞬间几乎无法呼吸――换来一阵艰难而幸福的喘息,“玉堂……”
紧拥带来的温热和甘甜让人不禁紧张而慌乱……可却还没来得及深深的享受,展昭忽然似觉环抱自己的手臂竟渐渐变松……还没待想清是缘何,忽感那份纠缠颓然一松!展昭慌然抱紧,才算险没向崖际张闪而去。再看时,却见那双水目已然闭阖,长长的睫羽上还挂着未尽的泪,身子竟是沉如石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