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餐桌》地支木

22、第二十一章 白有兰森言鬼怪案（五）

　　甲搂住她的肩，沉默不语。
　　丙和丁则要炸了锅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大意是车子怎么不见了？来的时候就停在这里。是不是司机开走没回来？误了点了？还是说咱们回来晚了，于是司机不管了？一定要联系他们啊，要不山坳深沟里，大家可怎么出去啊？虽然这里有公交车牌，但是——
　　“一路上，我可没见过一辆公交车啊！”丁几乎是在尖叫。
　　乙是见不惯丙和丁的，本来就很烦躁，她们的聒噪更令人心头火起，冷冷道：“打嘴的话还是少说！这一路上你没看到过一辆公交车吗？环路上没见过？陵园那里没见过？”
　　“陵园？！”丁又一次怪叫，“我想起来了，坟头，那漫山遍野的坟头山，就是咱们第二次看到的那座坟头山。”她摇晃着丙的手，似乎是要掏出对方脑子里的记忆，展现给大家看一般，“就是经过了那里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一辆别的车！”
　　她声音很大，压住了此间所有的喧闹。
　　短暂的死寂，只有风还活着，鬼鬼祟祟地在人的缝隙间游走。衣衫和发丝都在摆动，就人还是一个个呆立的，仿佛都死了般。
　　轰一声，终于炸开了。如瀑布般的吵闹滚滚而来，七嘴八舌，你说我道，吵吵闹闹。主题只有一个：
　　真的真的，自从过了那坟头山后，就再没见过别的车了！
　　是没车，但是看到有别的人。
　　什么人？
　　……送灵的人！
　　一步步揭开幕帘，露出真容后，所有人又一次沉寂。
　　恐惧正式弥漫。
　　在一片片惊疑声中，乙只是紧紧靠着甲，甲也只紧紧依偎了乙，仿佛这样就可以度过一切难关。丙和丁都一副要哭的样子。丁是不会和甲说话，丙可以，丙颤抖着声音问：“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啊？我们的车呢？”
　　甲抱住乙，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怎么知道呢？”
　　丙跺了跺脚，终于是拉着丁去寻别的女生说话，姑娘们一起颤抖着、叫唤着，排泄心中的冷意。
　　此时，两位老师已经兵分两路，一个留在学生们中间继续联系司机，另一个返回村子去找村长和书记。大家在头一轮的恐惧过后，到底不得不平静起来，毕竟乱成一锅也无济于事。他们开始掏出手机往外打电话，发短信，试着联网，但是都失败了。
　　失去联系。对习惯群居生活的人类而言，这无疑是最可怕的事。
　　乙惶恐地问甲，“刚才一直都可以打电话、发短信、上网的，对不对？”
　　甲向乙笑了笑，轻声说：“大概吧。”
　　“你曾经给那个坟头山照过相，还发出去过。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甲拿出手机，递给乙，顺便捋了乙的头发帘，温言唤了乙的昵称，“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乙抢过甲的手机，进入到信息箱里，放心地看到甲那张坟头照已经被标注到“已成功发送”的栏目内。发送的内容只有一张图片，接收的那一方，是“小影”。
　　“小影是谁？”乙问。
　　“我堂姑的女儿。”
　　“多大了？”
　　“高中了，怎么了？”甲甜甜地笑。
　　乙的手指划过手机上“小影”的名字，“那她回你了吗？”
　　“她一向不爱回短信。”
　　“是吗？”乙调出甲手机上所有发给“小影”的短信，“你表妹很喜欢回短信，而且速度很快。简直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乙把手机递给甲。
　　“手机显示发出去了。或许是她那边没接收到。信号不好。”甲轻声说。
　　乙沮丧地笑了，“无论是咱们发不出去，还是对方接收不到，反正，就是大家都联系不上外界了。”
　　甲微微一笑，“不是这么简单的。”她低语，“其实都是发出去了，只是……在外层被拦住了。看着好像发出去，却透过另一种隐蔽的方式，被压住了。”
　　“有人打过电话的。起码给司机，给冯老师和陈老师都打过电话。”乙说。
　　“是啊，打过，不代表成功通话了。要不你大声问问，哪个人真的跟对方联系上了呢？短信有人回吗？网络发出去的微信、微博、企鹅有的回应吗？电话接通了，真和对方说上话了吗？大声问一问。”甲继续笑，漫不经心。
　　乙的心一沉，她不敢问，但已经知道了答案。
　　又一次逼问：“你是不是懂什么？”
　　甲还是笑，“说点云里雾绕的话，就真把你个软妹子给哄住了。反正，别怕。甭管如何，我们俩是不会分开的。”她紧了紧乙的手，“对吗？我们肯定不会分开。”
　　乙垂下眼睫，“对。”
　　褚老师是带着村长一起回来的，大家第一次看见这村的村长，男性，不算太老，也就五十左右，肤色黯黄带斑，却是精神饱满，双肩宽厚，腰板笔挺，健步如飞，嘴一歪，露出森森白牙，不是要吃人，而是要努力表示一种欢迎大家的热情。就是衣着打扮陈旧了些，反正城里是没人这样穿衣。甲当时又笑了，对乙说，和三十年前老照片上的打扮倒是一致。
　　褚老师和村长叫过卫老师和两位班长，到别处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卫老师返回来告诉大家，村里的信号塔素来有问题，手机通讯常常失灵，而电话线在前天出了故障，至今还没修好。所以，司机的电话联系不上，目前也难以联系学校和运输公司。而公交车到这里的末班是四点四十分，已经开走了。大家这么多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交通工具，天色也渐渐晚了。不如，就在村里安顿一晚，明早再说吧。反正，这村子每户人家都可以经营起农家乐，食宿一体，有过待客的经验，卫生与安全都有保障，请大家放心。
　　同学们都呆了呆，两个班长此时开始分别和男女生耐心解释：嗯，看上去，咱们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农家乐？听起来也很好吧。虽然和咱们预期的计划偏差太大，而且联系不上外界这种情况实在吓人。但是，大家还能如何呢？身处深山老林，但好歹也是属于人类的聚居区，这里有村长，有支部，是有组织管理的地方。可不是荒郊野岭。何况，咱们这边就七十几号人呢，大家不怕不怕。
　　但是担忧还是有的。
　　“司机和车没了，公交车末班了，电话线坏了，信号塔故障了，联系不上外面了……”乙的脸早就白了，“这真的是巧合吗？”
　　甲温言道：“巧合与否，事已至此了。”
　　“至少可以稍加防范。”乙定了定心神。
　　甲环住她的肩，“防范什么呢？你觉得会如何呢？”
　　乙看着甲，“你怕鬼吗？”
　　“怕。”
　　“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甲的双唇绽开了，一个迷人的笑，“本是同根生。”
　　乙低下头，“我怕有妖鬼作怪，但我也更怕人。我怕这村子里都是……都是作奸犯科的人，专门秘密屠杀过往的旅人……”
　　甲微笑着说：“咱们人很多的，都快组成一支小连队了。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咱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地。万一有什么事，那是一抓一个准。他们哪里会呢。”
　　乙思考了一下，轻声说：“冯老师和陈老师还回得来吗？”
　　甲挑眉。
　　“两位司机师傅还回得来吗？”
　　甲的嘴角轻轻一翘，说不清是笑，还是悲哀。
　　“走吧。”甲说。
　　“你可以救大家吗？”乙拽住甲，眸光中跳动的光芒叫做希望。
　　甲笑了，揉了揉乙的头发，唤几声她的昵称，“说什么傻话。你当我是神仙吗？”
　　“我信这世上有鬼神，所以也信术法玄黄。”乙盯着甲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以为我是？”甲俏皮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头。看着对面的好友一脸严肃，顿时笑得灿烂，“多看几本鬼怪小说都能诌出来的话，你也信啊。”
　　乙说：“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如果你真的会点什么……那么，我不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冷漠的朋友。如果是我猜错了，那……”
　　甲笑道：“那什么？小姑娘，行了，别多说了。你非要我做点什么，好吧。”
　　她跑向了老师，脆生生地说：“两位老师，咱们人太多，不好打扰村民。要不就干脆在平台上露宿吧。”
　　老师们都笑了，立刻否决。村长也笑了，打趣甲，说小丫头莫不是以为村民们不欢迎？没有的事。家家都有儿有女，每年都出一两个外头上大学的，不是没见过世面。站在附近的几个同学也都反对，说甲真是好玩，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在大家都没带御寒衣物，更没有露营帐篷的情况下，组织人在外面住？夜里冻出病，事小，大不了感冒发烧明天回去打点滴。若是有野兽出没呢？难道还要自己点灯生活有人彻夜不睡了？
　　甲就说，如果大家都肯克服困难，露宿一晚的话，那她自愿守夜，一宿不睡，直至鸡鸣。
　　然后她问村长，“大叔，您这村里还有公鸡吗？”
　　村长一怔，“当然有！鸡鸭鹅都有，村西头那几家还养了猪，圈了羊……”
　　“真的有吗？真的会在第一缕曙光到来的时候，唤醒阳间的气息吗？”甲脆生生道，说话声可真不小，大家都听见了，于是都停止交谈，去看这位公认的校花、本院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的大美女，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村长面色不虞，卫老师批评了甲，班长说不忍心她守夜，别的同学埋怨她添乱。反正，没有哪个神经正常的人，会在被困的情况下，放着温暖的、好端端的房子不住，非到毫无安全保障的平台上露营过夜。这不可能。就算能凑足十个愿意自愿守夜的人，那也只是大家的心意，而露营过夜，不是心意的问题，绝对是能力和装备的问题！这些，是我们目前根本不具备的！——褚老师一锤定音。